第60節
謝景衣豎起了耳朵,想聽動響,但卻發現,樊樓的雅室隔音實在是太好,半點動靜也無,隨即無奈的搖了搖頭,看向了謝景嫻,“阿姐覺得何如?” 謝景嫻俏臉一紅,“性子還算和氣?!?/br> 謝景音一聽,將手中的豌豆一擱,拿起筷子夾了一塊rou,放到了謝景嫻的碗中,“和氣是和氣,就是手也太松了些,我擔心阿姐日后連rou都吃不起?!?/br> “噗……”謝景衣笑出了聲。 謝景音一聽,瞪了她一眼,也給她夾了一塊rou,“你笑什么,民以食為天,我這是擔心阿姐的生存大計。你瞅瞅,明明他就沒有錯,還給人賠胭脂,好人也不是這樣做的?!?/br> 謝景衣笑了起來,“且等大兄同柴二見了他,考校完了再說吧??靽L嘗樊樓的菜,同我們南地,大為不同?!?/br> 她來過許多次了,但謝景嫻同謝景音,都是頭一次來。 這邊三姐妹邊吃邊說,那邊的雅室的氣氛,卻是頗為詭異。 楊皓站在門口,杵了好半日,方才下定決心,走了進去。 天殺的京城誰不知道,柴二郎心狠手辣嘴毒,在京城攪風攪雨也就算了,才去杭州不到一年,就把那弄了個翻天覆地的。偏生這人還獨,整個京城,就沒有幾個人,稱得上柴祐琛的朋友。 楊皓雖然出身于伯府,但那是祖父的功勛,他都是孫輩了,還行五,同柴二郎這樣的天之驕子,那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便是都在國子學念過書,他也只是遠遠的看過柴祐琛,不敢上前。 可前兩日,竟然突然接到了柴祐琛的帖子,誠邀摯友上樊樓…… 摯友? 嚇得他一日無眠,嘴邊起了一圈泡兒,這不只能拿扇子遮面,原本這天氣應該拿鵝毛扇,但他聽聞,上一次拿鵝毛扇在柴祐琛跟前晃悠的人,被諷刺為東施效顰,腦袋沒有長全還以為自己個是諸葛孔明……至此受到了巨大的傷害,看不得帶毛的東西。 是以楊皓一咬牙,拿了把折扇出門。 第113章 老岳父的審問 楊皓整理好了心情,搖著扇子進了屋。 只見桌前坐著兩人,其中一人穿著藍色的長衫,上頭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銀色暗紋的,乃是柴祐琛。 說起來,這還是楊皓頭一次瞧見他穿如此鮮艷的顏色,這人通常都是黑得宛若墨水。 而另外一人,唇紅齒白的,看上去頗為英氣,是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柴祐琛瞥了楊皓一眼,對著一旁候著的柴貴說道,“京城果然很大,一步之遙,我們在冬,楊五郎在夏,叫人給楊公子上冰碗,別中了暑氣?!?/br> 楊皓的搖著扇子的手一僵,認命的放了下來,露出了起了幾個小泡的嘴,“上火了,面容丑陋,是以遮擋一番,失禮了失禮了?!?/br> 柴祐琛無語的擺了擺手,“給楊五郎上碗涼茶吧。這是杭州謝家的謝景澤,明年也考春闈,指不定是同科?!?/br> 杭州謝家? 楊皓一驚,頓時明白了今日柴祐琛請他上樊樓是何意,他母親前幾日才去給他提親,說的就是杭州謝家。 說起來,原本是杭州謝家的時候,他算是低娶,如今人成了永平侯府謝家,那可謂是門當戶對了,朋友都打趣他,走了狗屎運了。 那眼前的謝景澤不是大舅哥?等等,那柴祐琛是什么?他為何威武霸氣的坐在那里,仿佛是自己的未來老岳父! 楊皓趕走了自己腦海中亂七八糟的念頭,同謝景澤見了禮,“叫舅兄見笑了?!?/br> 謝景澤瞇著眼睛笑了笑,“逸天說話就是這樣,你莫要往心里去,今日是想認識一番,才托了逸天相邀?!?/br> 楊皓一顆撲通撲通亂跳的心,終于安分了下來,人就是怕未知的事,得知柴祐琛沒有什么惡意,他便不慌了。 “哪里有的事,柴兄相邀,楊皓惶恐得幾日未眠,這不嘴上都起了燎泡,這才以扇遮面,實在是慚愧慚愧?!?/br> 柴祐琛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寒暄個沒完,無聊的往窗外看了看,雪越下越大,先前忍冬灑在地上的胭脂,已經被覆蓋得只剩零星半點了。 從他那里看過去,隔壁雅室的窗戶那兒,已經看不到謝景衣伸出來的小手,真的是無趣至極。 “你有幾個妾室通房?”柴祐琛突然問道。 楊皓一愣,結結巴巴的說道,“有一個,叫翠屏,乃是打小兒便跟在身邊的女婢?!?/br> “那你可有私產?”柴祐琛又問道。 “有三間鋪子,一個農莊,家中沒有分家,這些都是我中舉之后,阿娘給我置辦的?!?/br> “你有兄弟姐妹幾人?可都成親了?” 楊皓有些發懵,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伯府我們這一代,一共有七個兄弟,我排行第五,乃是我這一房的長子,下頭還有一個弟弟叫楊玨,一個meimei叫楊梅,弟弟乃是庶出的,meimei乃是同母所出,都尚未說親?!?/br> 一旁的謝景澤暗暗的低下了頭,來了來了,同他小妹一個樣子,什么都敢問,什么都問得理直氣壯。 更讓人不知道說什么好的是,楊皓竟然什么都回答! 他不知道的是,一旁的楊皓更是欲哭無淚,他覺得自己緊張得要想出恭怎么辦? 他分辨不清,這是老岳父的考校,還是書院夫子的試探,要不就是來自開封府府尹的審問! “國子學的夫子可說你能考中?” “夫子言,六成?!?/br> “你從小到大,最珍惜的一件物品是什么?” 這個問題很輕松,楊皓高興的回答道,“是一方硯臺,我開蒙的時候,祖父送給我的?!?/br> 柴祐琛點了點頭,“現在,如果你母親要把這硯臺送人,你該如何?” 楊皓一驚,“恕難從命?!?/br> “喝口涼茶吧?!辈竦v琛說著,給楊皓斟了一杯新上涼茶。 楊皓受寵若驚的端起了被子,一飲而盡方才覺察出不對的地方來。 他為何要回答,柴祐琛并不是他的老岳父??! “科舉不光要看文才,更是要看品行。準備之功,需要面面俱到,以防萬一。同樣的問題,在你來之前,我同謝兄已經互相問過了?!辈竦v琛端起茶喝了一口,認真的說道。 一旁的謝景澤眼皮子跳了跳,認命的點了點頭,“夫子常說我口才不好,沒有急智,若是被人突然問話,容易磕磕絆絆的,是以逸天便經常突然問我,以免初試中了,殿試卻表現不佳,豈不是可惜?” “我家中一共兄妹五人,我乃長子,下有幼弟不足周歲。家中產業,都是母親在打理,我也沒有通房。于我而言,最珍貴的是我的三個阿妹,母親若是把她們胡亂嫁人,那我定是要阻攔?!?/br> 楊皓恍然大悟,感激的拱了拱手,“原來如此。這我倒是沒有想過,回家之后,得練起來才是!” 謝景澤剛喝下去的茶水,險些噴出來,再一看柴祐琛,人淡定的坐在了那里,宛若一尊大佛,心安理得的受了楊皓的感謝,遂越發的覺得自己大驚小怪起來,這大約就是世家大族養出來的氣度吧! 謝景澤想著,他還有很多要學的。 這樣一想,謝景澤又覺得古怪起來,好像有哪里不對是不是? 之后因為柴祐琛幾乎不說話,楊皓同謝景澤你來我往,聊得酣暢,這一頓飯,吃起來竟然高高興興的。 待謝景澤送了楊皓下樓,柴祐琛方才走了出來,站在雅室的門口等謝景衣。 “如何?”謝景衣問道。 柴祐琛點了點頭,“傻,中?!?/br> 謝景衣輕輕的嗯了一聲,同她想得差不離,傻了吧唧,居中之人,不是什么光芒萬丈之輩,但是也有那個本錢,平安喜樂一生。大多數的人,都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回家了。這個給你?!?/br> 謝景衣好奇的接過了一個大紙包兒,“這是什么?” “給青厥的零嘴,都是我家那匹傻馬愛吃的?!?/br> 一旁聞到香氣想吃的謝景音,默默的收回了伸出了一半的小手。 天怒人怨!為什么一頭驢子,還有零嘴!簡直不可饒恕,讓人想把它的毛扒光了去! 謝景衣見過貂毛帽子了,對于這零嘴兒也不覺得稀罕,隨手遞給了忍冬,“知道了,青厥都被你慣壞了?!?/br> 第114章 母親 柴祐琛一聽,微微面紅,青厥被他慣壞了,這話聽起來,就像青厥是他同謝景衣生的孩子一般! 孩子??!柴祐琛想著,微紅的臉又變得鐵青的,他并不是很喜歡孩子,煩人粘人,長大了出息了,那叫天賦異稟,長大了禍害了,那叫子不教父之過…… “你喜歡孩子嗎?”柴祐琛脫口而出。 謝景衣一愣,四下的看了看,指了指自己,“你問我?全杭州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歡錢?!?/br> 柴祐琛頓時滿意了,他同謝景衣絕對就是天作之合。 謝景衣并沒有深究,在宮中,孩子那就是血雨腥風,叫她如何喜歡得起來。 她如今只迫切的想回去關起門來,幾姐妹一道兒討論一番那楊皓。而且,雪越下越大了,再不回去,馬車就越發的難走了。 待謝景澤回來,幾人便一同下了樊樓,柴祐琛將謝景衣送回了青堂院,方才同謝景澤一道兒,回了他在國子監的宅院里。 齊國公不在京城的時候,他通常都不住在國公府里,更是離長公主遠遠的,只有逢年過節,亦或者是長兄不適的時候,方才會回去。 一進院子門,謝景衣吸了吸鼻子,便聞到了一股子甜糯的香氣,不等她言語,身邊的謝景音已經像離弦之箭一般,沖了進門,“阿娘,今日可炸了糯米團子,里頭夾蜜了么,外頭要裹芝麻?!?/br> 翟氏一腳踏在搖籃上,晃著已經睡著的幼子,手中還不停的縫著針線兒,桌上放著一盤炸好的麻團,尚且還熱著,散發著油與糖混著在一起的那種膩人的香氣,好似光是聞上一聞,都要胖三斤了。 “阿娘在做抹額?”謝景衣也跟著走了進來, 翟氏點了點頭,“年節要到了,我給你祖父祖母各縫制了一套衣衫,就差這個抹額了。年紀大了,我這眼睛也不太利索了,剩下的,你們幾姐妹一人縫上幾針,也算是我們這一房的心意了?!?/br> 謝景嫻一聽,點了點頭,接過了翟氏手中的針線活,謝家三姐妹當中,若是謝景衣上輩子沒有做過掌衣,那就屬謝景嫻的手藝最佳了,但凡家中有這種女紅之事,都是她來做的。 “你同景音拿出去做,順帶也教教她,這都老大不小了,繡工還跟初學的似的,以前年紀小,也就算了,如今你大jiejie親事說定了,接下來就是你了,若不練好了,日后怎么繡嫁衣?!?/br> 謝景嫻一聽自己的親事,紅了臉,“景音,走罷?!?/br> 謝景音快速的往口里塞了一個麻團,不情不愿的擦了擦手,“知曉了,阿娘?!?/br> 待她們走遠了,翟氏方才眼睛一亮,一把拉住了謝景衣的手,“怎么樣?親事定得急,我也就是湊活著瞧了一眼,看起來還是一個正派的孩子,你阿爹非說好……我心中這不忐忑得要命的,尤其是那日你說那楊夫人是個厲害的,唉?!?/br> 謝景衣無語的回頭看了看,“大jiejie二jiejie都在,你怎么不問她們,專問我?” 翟氏拍了她一巴掌,“她們一個個的臉皮薄,回答起來都是還行,還好,不錯,能聽得出什么來!” 謝景衣更是無語了,阿娘啊,我在你心中到底是個啥人物??! 我也是云英未嫁,含羞帶怯的黃花大閨女好嗎! “要我說啊,小娘子看人,總是會有偏差,只有兄弟看兄弟,才準!” 謝景衣這下當真不干了,“阿娘,誰同誰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