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謝景衣不知他心中所想,嘿嘿的笑道,“不過你說的也算是沾邊,你聽說過我杭州城有名的頭牌娘子柳艷娘么?” 第88章 柳艷娘 柴祐琛沒有照鏡子,都覺得自己的面容有些扭曲。 謝景衣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小娘子,是如何知曉這么多三教九流的事的? 還是說,她覺得他就是那種會流連煙花之地的登徒子? 不管是哪一種,都讓人極度不悅。 “我哪里有謝嬤嬤你神通廣大,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就連隔壁鄰居家的鼠兒一窩生了幾個崽兒,都知道!” 謝景衣哈哈的捂住了嘴,拍了拍柴祐琛的胳膊,“多謝夸獎,多謝夸獎。原來我的耳聰目明,蕙質蘭心,早就傳遍江湖了?!?/br> 柴祐琛被她給氣樂了,正欲開懟,又聽謝景衣說道,“這個柳艷娘,有三點聞名杭州,你不知曉,當真是孤陋寡聞了。第一是美,第二是攀,第三便是作!” “傳聞有一知縣瞧中了她的美貌,想要給她贖身將她抬家去。你猜怎么著?嘿嘿,她……”謝景衣說得手舞足蹈的,兩眼放光。 一旁的柴祐琛打斷道,“哪個知縣?政績如何?好事沒有聽說過,風花雪月倒是不少?你說是哪個,且該參他一本?!?/br> 謝景衣一愣,“什么叫傳聞?傳聞就是不曉得是誰說的,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總而言之你說我說,像是那么回事兒!總而言之,這柳艷娘就是一個仗美行兇,待價而沽,一心想要攀高枝的厲害人物?!?/br> “杭州城里,她能看得上的,也就是那么幾個了,宋知州懼內人盡皆知,關慧知她娘親將門虎女能一個抽八個,你阿爹那是駙馬爺,她不敢妄動……嘖嘖,我這祖父一來,那絕對就是魚塘里進了蚯蚓,惹人愛??!” 柴祐琛看著謝景衣手舞足蹈的樣子,眉眼彎彎,重生可真好,上輩子在宮中,可是鮮少能夠看到這么鮮活的她。 “你的樣子很可愛,當真像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娘子,不像里頭住了個老嬤嬤,以后別假笑了?!辈竦v琛認真的夸獎道。 謝景衣立馬收了收,露出了一個標準的嬤嬤假笑,盯著柴祐琛瞅。 “所以我們是要去看那柳艷娘收服永平侯?” 謝景衣點了點頭,“聰明。永平侯日進要去青山村,我收到風,柳艷娘已經在路上等著了,自是有人將她送上門?!?/br> 謝景衣說著,微微有些心虛,她為何收到風,那不第一股妖風不就是她放出去的嗎? 馬車行了一段路,遠遠的便瞧見前頭停著自家那低調的青色馬車,謝景衣忙叫停了柴貴,拽住了柴祐琛的手,往林子里鉆去。 柴祐琛耳根子一紅,反手握了回去,跟著謝景衣尋了個大石頭后頭,躲了起來。 謝景衣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些,伸出了腦袋可著勁兒的瞅,這一瞅,頓時就樂了。 只見那柳艷娘坐在一塊大青石上,怯生生的伸出一只腳來。 這可真是一只好腳,膚如凝脂勝美玉,擱在暗沉的大青石上,越發的顯得白嫩,可就是這么好看的腳,此刻已經泛著血絲兒,微微發腫,一看就是傷得頗為嚴重。 那柳艷娘穿著一身紅色長裙,雙眼朦朧,卻是強忍著淚意,一臉堅強的望著永平侯,“奴奴不慎摔倒,耽誤了大官人的行程,實在是羞愧難當,左右不過一點小傷,我身邊那女婢前去問路,不多時便會返回來尋我?!?/br> “這是雖然是荒郊野地,不過我們兩浙路向來太平,艷艷不會有事的,還望大官人寬心?!?/br> 她說著,堅強的站了起身,卻是腳一歪,險些摔倒了去,永平侯伸手一扶,那柳艷娘像是遇到了烙鐵一般,單著腳跳開了,又跌回了大青石上。 那動作,那身姿,宛若一只美麗的跛腳蝴蝶,在翩翩起舞。 謝景衣胃中猶如翻江倒海,她慣是不喜做作之人,可架不住某些色膽心生的人,就好吃這一套,果不其然,永平侯老臉一紅,果斷的說道,“那怎行?身為君子,怎么能夠將一個弱女子單獨留在這里,我去過前頭的青山村,便要回杭州城,柳娘子若不嫌棄,我便捎帶你一程?!?/br> 柳娘子扭了扭小腰,怯生生的咬了咬嘴唇,“這不好罷?太過麻煩了,再說了,孤男寡女,授受不親。大官人乃是正人君子,艷艷豈能污了您的賢名。我雖然出身低賤,但是基本的道理,還是懂的?!?/br> 謝景衣一聽,滿頭黑線,敢情站在一旁猶如石化雕像的謝保林同謝景澤,在你眼中都不是人。 永平侯遲疑了片刻,見柳艷娘失望的低下了頭,立馬說道,“無妨無妨,清者自清?!?/br> 柳艷娘含羞帶怯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堅強的朝著馬車蹦跶而去,蹦到永平侯跟前,又是一歪,險些摔倒在地…… …… 就這樣你拉扯來,我牽扯去,過了好一會兒,一行人方才重新上了馬車。 謝保林同謝景澤鐵青著臉,一左一右擠著車夫,坐在了馬車的前頭。 躲在石頭后頭的謝景衣看得呵呵直樂,待馬車走了,方才伸著懶腰跳了出來。 一旁的柴祐琛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皺了皺眉頭,“永平侯妾室通房不少,便是柳艷娘進了府又如何,不過是后院多添一人罷了,你做事越發的無聊了?!?/br> 謝景衣嗤之以鼻,“這你就不懂了,所有的作精,一開始都是和和氣氣乖乖巧巧的,待她的砝碼夠了,她才開始攪風攪雨,叫你吐不出來,吞不下去,如鯁在喉。憑我在后宮看人多年的本事,這柳艷娘厲害著呢,你等著瞧好了?!?/br> “你若是覺得沒啥,日后我再找一個柳艷娘送給你,嘿嘿,看看你消受不消受得……”謝景衣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柴祐琛你有毛病,快放我下來!哪里有這樣扛人的,跟碼頭上扛麻袋的一般!” 柴祐琛卻是不理會,繼續扛著她大步流星的朝著馬車走去,“柳艷娘算什么?哪里比得過謝嬤嬤你會攪風攪雨?!?/br> 謝景衣撲騰了兩下,便放棄了掙扎,柴祐琛見她不動了,反倒是將她放了下來,一臉無奈的摸了摸謝景衣的腦袋,“你是傻子嗎?” 謝景衣耳根子一紅,結結巴巴的說道,“你干嘛總摸我頭,都要被你摸禿了?!?/br> 柴祐琛翻了個白眼兒,自顧自的上了馬車,“你是貓還是狗,還能擼禿嚕瓢了不成??煨┥宪?,走了?!?/br> 第89章 準信 謝景衣拍了拍自己的微紅的臉,深吸了一口氣,柴祐琛這個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學來的這等不知廉恥的本事! 她轉念一想,想起了遠在京城的官家,恍然大悟起來……一丘之貉,蛇鼠一窩! 謝景衣上了馬車,哼了一聲,撩起了簾子看著窗外,馬車飛奔帶來的涼風,吹得人透心涼,臉像是被人抽打麻木了一般。 柴祐琛無奈的撥了個手爐子,強硬的塞到了謝景衣懷中,“別一會兒鼻涕橫飛的,柴貴還要清洗馬車,天寒地凍的,對旁人仁慈一點?!?/br> 謝景衣抱緊了爐子,將簾子放了下來,吸了吸鼻子,他娘的,還真是有點冷。 她摸了摸手爐子,抬頭看了一下柴祐琛的頭頂,他今日沒有戴冠,只是用一根黑色鑲玉的發帶系著。以前倒是沒有發現,他的發絲很細,又沒有刻意的抹上發油,看上去毛絨絨的,微微有些凌亂。 柴祐琛被她看得發毛,把手放在嘴邊輕咳了幾聲,微微的低下了頭,“看什么?” 謝景衣挑了挑眉,“看你幾時頭禿?!?/br> 柴祐琛低下去的身子一僵,又快速的坐直了去,“比不得嬤嬤日日殫精竭慮,自是沒有你早禿?!?/br> 謝景衣剛想懟回去,就瞧見柴祐琛遞了一捧栗子過來,立馬將那話拋到了腦后,笑道,“你這個人也真是的,早些怎么不拿出來,之前蹲在大石頭后面,一邊吃一邊看戲,多可樂?” 柴祐琛啪的一聲捏開了一顆,遞給了謝景衣,“那是吃風還是吃栗子?” 謝景衣得了便宜,懶得同他理論,專心的吃起栗子來。 馬車行到大布坊,謝景衣下了車,解開了門口系著的青厥,一個翻身騎了上去。 青厥透過馬車簾子,瞧見了里頭的柴祐琛,高興的嘶鳴了幾聲。 謝景衣瞧得好笑,摸了摸青厥的腦袋,將柴祐琛給的那頂貂帽,試著戴在了青厥的頭上,“你這驢兒,也學會看人了,還知曉那是個金大腿吶!也不看看,誰才是你的主人!” 青厥的大耳朵動了動,連帶著那帽子也動了動,看上去像是頭頂了一只小貂,可愛極了。 謝景衣擺了擺手,拍了拍青厥,大搖大擺的朝著家行走。 坐在馬車前的柴貴,覺得自己的眼都快要瞎了,公子得的這種病,咋還過人啊,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娘,都是這么讓人無語的嗎?頭一回見到驢還要戴帽子的……他想著,摸了摸自己頭上的舊斗笠……心酸的趕起了車。 人不如驢。 …… 謝景衣一進門,便瞧見翟氏喜滋滋的沖著她招手。 她忙三步并作兩步的走了過去,解下了自己的披風,給翟氏披上了,“天冷著,阿娘怎地站在庭院中,你生小弟傷了元氣,嬤嬤也不多看著些?!?/br> 伺候翟氏的嬤嬤姓陸,是她從娘家便帶過來的老人了。 翟氏擺了擺手,“三囡莫要惱,阿娘這是才送完客呢。咱們家今日可是雙喜臨門了?!?/br> 謝景衣想了想,“京城來消息了?” 翟氏笑得合不攏嘴,“可不是,我就說了,柴二郎是從來不騙人的,這不公文都已經到了。著你阿爹進京敘職呢,宋知州旁敲側擊的,這回是褒不是貶。這是一喜?!?/br> “二喜是何?”謝景衣挽住了翟氏的手臂,好奇的問道。 翟氏賣了個關子,“你猜?” 謝景衣歪了歪頭,“你親自送客,又樂成這樣,想必剛剛走的乃是宋知州夫人,登門說的乃是光熙同大兄的親事吧?!?/br> 翟氏一驚,“你這孩子,剛剛是不是躲在外頭偷看了,要不咋跟長了千里眼,順風耳似的?” 謝景衣得意的笑了笑,“也不看我是誰生的,自然是天資聰明,料事如神!” 翟氏對著謝景衣的頭就是一擊,“小娘子家家的,謙遜是美德。宋知州也要進京了,我剛才同宋知州夫人已經約好了,咱們一道兒去京城。在去之前啊,先把你大兄同光熙的親事給定下來,等春闈過了,再慢慢的走禮不遲?!?/br> 謝景衣眨了眨眼睛,打趣道“阿娘啊,現在我大兄也算是侯府公子了,這親事,你就不再變一變?” 翟氏腳步一頓,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三囡可不能有這種想法,徐家做人不地道,咱們可不能跟他們學?!?/br> 謝景衣認真的點了點頭,搖了搖翟氏的手臂,“阿娘,我就是逗著你玩兒呢!侯府子孫后代肯定不少,咱們又是突然回去的,多年不在一塊兒,肯定不如養在跟前的親。旁人開玩笑說一句侯府的,咱們還能當真了不成?” “要我說啊,這說親事,還是得看人品。齊大非偶這句話,總是沒有錯的。阿姐們若是嫁入高門,日后受了欺負,侯府還能幫我們出頭不成?到時候還不是指著阿娘你拿著搓衣板板沖上門去,打他一個狗血淋頭?!?/br> 翟氏聽著若有所思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笑道,“呸呸呸,在你心中,阿娘就是這么厲害的人?” 謝景衣點了點頭,“阿娘在三囡心中,就是最厲害的人?!?/br> 謝景衣瞧著翟氏模樣,心中又是一松,在去京城之前,她恨不得一天八百遍的提醒翟氏,侯府是靠不住的。 “宋夫人說了,時間緊迫得很,咱們得年前趕過去。待你阿爹回來了,咱們便開始收拾行程。還得去你外祖家一趟,他們尚且不知道這個事兒呢!還有咱們手底下的產業,該處理的處理了,這宅院什么的……” 翟氏想著,開始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拉著謝景衣,將離開杭州之前,要做的事情一樁樁的寫了下來。 “阿娘,咱們這宅院便留著吧,左右也不值當什么。哥哥做官,也不定就不會外放來杭州,家里還有一些年紀大了的老人,都放出去了,也沒有旁的地方可以養老了。阿娘若是不放心,叫大舅時常來看,不就是了?!?/br> 翟氏點了點頭,“說得也是,若是賣了,我還舍不得,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石,我都是瞧慣了的!看到我窗前的那株杏樹了么?你小的時候啊,可皮了,有一回爬上去,下不來,叫你二姐你叫人來,自己個趴在樹上睡著了?!?/br> 謝景衣看了看外頭的那棵老杏樹,“二姐心可真大,路過廚房,自己個吃甜湯去了,把我忘了個精光。到了夜里用晚食了,阿爹阿娘才發現我不見了,也虧得我睡相好,不然早掉下來摔了?!?/br> 翟氏笑了起來,“可不是,找到你的時候,你跟個貓兒似的,趴在上頭,乖巧著呢!” 第90章 離開 京城催得急,永平侯又趕著回去過年節,昏天暗地的忙碌了幾日,一晃便到了他們離開杭州的日子。 小雪花兒微微的下著,天才初初亮,稀稀落落的能夠看到幾個趕早進城外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