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因為她上次表現得那么明顯,連信物都拿走了。明擺著不會去認親,謝保林一死,他們同永平侯府的那一絲絲的血緣親情就斷了。 人都死了,誰在乎他爹是誰? 謝景衣想著,有些疑惑起來。 倘若這殺人的,同認親的,不是同一撥人呢? 謝景衣腦子中靈光一閃,像是有什么浮現了上來,卻猶如水中之月,怎么抓都抓不住。 “傘!” “什么?”謝景衣扭過頭去,懷中便多了一把油紙傘。 她之前的蓑衣斗笠,在之前的亂斗中,弄得血糊糊,臟兮兮的,早就被她給扔掉了。如今只戴著兜帽。 之前想事情想得深,竟然也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謝景衣抖了抖身上的雪,嘭的一下撐起了傘。 這傘很是奇怪,外面看起來黑漆漆的什么都沒有,而在里面,從傘柄中間開始,蔓延出了漫天的星河。 謝景衣有些懷念的伸出手來,摸了摸那圖案,輕輕的說道,“是裴少都畫的?!?/br> 話還沒有說完,傘又被柴祐琛給奪了回去,謝景衣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又被塞了另外一把傘,“你撐這個!” 謝景衣翻了個白眼兒,撐開了傘,“小氣!裴少都可好?” 柴祐琛哼了一聲,“你師母都可以繞護城河一周,他死不了?!?/br> 謝景衣笑了出聲。 柴祐琛眸色深了深,“你為何不問我可好?” 謝景衣鄙視的看了他一眼,“你離我不夠一丈遠,臉臭得能當鍋底了,有何不好?” 柴祐琛別過頭去,“你為何直接叫姓裴的名字?” 謝景衣往后一仰,剛想半躺在驢背上,就感覺自己躺在了一條腿上。 她一扭頭,瞧見柴祐琛坐在馬上,扭曲的將自己的一條腿,伸到了青厥的背上,而她正好躺在了他的靴子上! 腿長了不起?腿長就可以為所欲為? “腳臭!”謝景衣立馬坐了起來,糟了,寒冬臘月,要死命洗頭了! 柴祐琛臉一紅,把腳縮了回去,哼了一聲,“我怕你摔個狗吃屎,我還要下地撈你!” 謝景衣抬腳就想踹他丫的一腳,卻見柴祐琛的傻馬回過頭來,對她諂媚一笑。 謝景衣一陣惡寒,這馬兒是成精了吧! 見謝景衣不語,柴祐琛又重復了一次,“你為何直接叫姓裴的名字?” “你會管不認識的人,叫師父?” 上輩子她能進宮,都是托了裴少都的福,一筆好畫,也是跟著裴少都學的。謝景衣想著,許多回憶涌上心頭。 柴祐琛皺了皺眉頭,“我給你的藥呢,可給你阿爹用了?” 謝景衣摸了摸下巴,“一點小傷,這救命的藥,還是留著以后再用吧?!?/br> “冷血!” 謝景衣笑了笑,“你當誰都跟你一樣驕奢?” “無情!摳!” 謝景衣笑了出聲,“我知道你已經給我阿爹上過藥了,那味道我一聞就知道了。謝謝你,柴祐琛?!?/br> 柴祐琛別過頭去,“藥錢你要付,從你日后賺的錢里拿?!?/br> 謝景衣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柴祐琛,“冷血!” “你當誰都跟你一樣驕奢?”柴祐琛勾了勾嘴角。 “無情!你也太摳門了吧!當我不知道,你家這藥多得能洗臭腳了!” “謝景衣!”柴祐琛惱羞成怒道。 謝景衣做了個鬼臉,壓低聲音說道,“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以前那個誰啊,腳臭得不得了,就是用這個洗好的。唉,這可是只有我才知道,便宜你了?!?/br> 柴祐琛眼皮子跳了跳,官家當真腳臭么?以前上朝他站得那么近,怎么從來沒有聞到?這不是金瘡藥么,用來洗腳……真有療效? 第38章 一文錢 謝景衣一行抵達青山村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雪越下越大,在暖暖燈光的映襯下,密密麻麻的,讓人睜不開眼。 車馬入村,黃犬狂吠,甚有雞鳴。 富陽謝家的老宅就在村子的最深處,在村中也算得上是大院子。中心的主院,乃是當初謝保林迎娶翟氏之時修的,而旁邊的一些,則是后來謝家大伯為了給三個兒子娶妻,重新加蓋的。 隔得遠遠的,就瞧見有一個人,站在門口焦急的望著,瞧見他們手中的燈籠,飛快的扭頭朝著門內吼了一聲,“來了,來了!” 吼完之后,便匆匆忙忙的沖了過來,“三囡,你們怎么才回來?我阿爹阿娘都等急了,若不是雪大,都要出來迎你們了。這是……” 來人穿著土黃色的短打,濃眉大眼國字臉,正是謝大伯的次子謝一山,他說著,有些拘謹的看了看柴祐琛,又往馬車左右瞧了瞧,見都是全副武裝的兵士,更是惶恐起來。 謝景衣翻身下了驢,“是我家鄰居姓柴,路上出了些事兒,阿爹拜托他護送我們過來。二堂哥且叫人煮了熱湯熱飯來,讓大家伙兒暖暖身子?!?/br> 謝一山撓了撓頭,“有的有的,盼著你們來,灶一直都是熱的。柴衙內辛苦了,快快請進?!?/br> 柴祐琛點了點頭。 謝一山嚇得縮了縮脖子,撒丫子跑進屋子里去了。 謝景衣有些無語,白了柴祐琛一眼,“你嚇我哥作甚?” 倘若柴祐琛不是重生的,那她還需要給齊國公府的二公子一點臉,但這廝同她一般,那就沒有什么好客氣的了。 柴祐琛臉鼓了鼓,給了謝景衣一個幽怨的眼神,“我沒有嚇他,我只是看了他一眼?!?/br> 說話間,謝景嫻同謝景音已經扶著翟氏下了馬車,謝景衣無空繼續理會柴祐琛,忙跑了過去,給翟氏撐了傘。 “阿娘,你走慢一些,小心地滑?!?/br> …… 一行人進了堂屋,各自落座,屋子里竟然雅雀無聲的。 除了柴祐琛大馬金刀的坐得自在,認認真真的喝著熱湯,其他的人,那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拿起勺子,都怕喝出了聲響,下一刻這柴衙內就要翻著白眼兒,讓他帶來的侍衛給人一刀。 好在他用飯雖然斯條慢理的,但是速度并不慢,不一會兒,便用完了,站起身來告辭。 “謝伯母,天色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等那頭的事情半妥當了,我會讓柴貴送謝伯父回來的?!?/br> 翟氏溫和的笑了笑,“多虧你了,我行動不便,三囡你替阿娘送柴二公子出門?!?/br> 謝景衣點了點頭,快速的將筷子擱在桌子上,擦了擦嘴,站起了身,跟在了柴祐琛后頭。 院子里靜悄悄的,農家人夜里睡得早,舉目望去,只有零星的燈火,謝大伯家沒有幾個下人,見柴祐琛強勢,一個個的早便躲了起來。 “雪下得太大了,路怕是不好走。這農莊雖然不大,但是勉強還是能夠住下的,要不你們在這里躲躲雪,待明日天亮了再走?” 柴祐琛摸了摸下巴,竟然當真思考了起來,“是嗎?” 謝景衣訕訕的笑了笑,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大耳刮子,“我就客氣一下,不用當真?!?/br> 柴祐琛翻了個白眼兒,“雖然你舍不得我,但我并非饑不擇食之人?!?/br> 謝景衣一愣,氣得漲紅了臉,她抬出腳來,狠狠的踩在了柴祐琛的腳背上。 柴祐琛并不為所動,從懷中掏出一枚銅錢來,塞到了謝景衣的手中,“壓歲錢。走了?!?/br> 他說著,轉身甩了甩袍子,快步的朝著門口走去,一直走到馬邊,瞧著謝景衣瞧不見他了,方才抬起被踩的腳,偷偷的轉了轉。 謝嬤嬤看著嬌小,怎地同秤砣一樣! 謝景衣瞧著手中的一枚銅板,愣了許久。 銅板還暖暖的,帶著柴祐琛的體溫。 她伸出手指來,摩挲了片刻,手心像是在一萬只螞蟻在爬一般,十分的酸澀。 說起來,上輩子的時候,每到年節,官家都會召柴祐琛進宮吃年宴。 大宴過后,官家會召他同裴少都一起來下棋。那時候她特別的喜歡過年,因為裴少都是她的師父,定會在這一日,給她一包吉祥如意的大金餅子,當作壓歲錢。 官家高興,也會跟著給一份,然后到了柴祐琛,則是小氣巴拉的從懷里掏出一文錢來…… 什么叫高下立判,什么叫摳門,她可算是見識到了。 一到那個時候,她就明里暗里的鄙視柴祐琛。 官家覺得好笑,每年都樂此不?!?/br> 現如今,大金餅子是得不到了,但是一文錢,還在。 謝景衣鄭重的將一文錢揣進了自己的荷包里,朝著堂屋走去。 柴祐琛一走,這里的氛圍就全然變了,顯然翟氏已經將他們遇到的事情,同謝大伯一家子說過了。 “謝天謝地,還好你們沒事!我一會兒,要再去給公爹燒幾炷香,一定是他在天有靈,保佑了你們。弟妹你有孕在身,又受了驚嚇,別在這里坐著了,快些去屋里躺著。你屋子里的被褥,我早早的就曬過了。對了,這雞湯你多喝一些,是養了好久的老母雞,滋補著呢!” 說話的是大伯娘林氏,林氏沒有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雖然話多,但對她們,卻是沒得挑的。 “剛才那個柴衙內,可是軍爺?我瞧他對三囡,格外看重。吃飯的時候,偷瞄了三囡好些眼,你頭回不是說,要把三囡嫁給你娘家大侄兒么?可是又改了。軍爺啊,太威武了,就怕三囡受委屈!” 謝景衣站在門口,腿都不敢邁進去一步。 她感覺自己受到了驚嚇! 她阿娘想把她嫁給翟亦宴!這是啥時候的事! “唉,這位柴衙內啊,長得好,人也好,學問好,家世更好。只可惜就是太好了,我家三囡啊,高攀不上。至于亦宴,她之前不是搗鼓出了什么藍花布么?我阿爹覺著,她穩重又擅長做買賣,亦宴冒進,也就三囡能壓住他?!?/br> “我娘家那嫂嫂,喜歡三囡跟喜歡親閨女似的,見我一次,提一次……我覺得是一樁好親事,只不過啊,三囡年紀還小,我不愿意早早的把她給捆住了,等大了再提不遲?!?/br> 第39章 身世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