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棋局
霸州的捷報正在傳回京城的路上,二十萬蒙古大軍無一漏,被殲在霸州城外,似乎大明帝國在經此一役后改變了國運,從此以后就能高枕無憂,難道真的是這樣嗎? 皇城之內,此時有兩個人正在等待著霸州的消息,二人顯得特別的焦慮,甚至是焦躁,緊張的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東宮的藍英和暢怡園的朱瞻基此時就是這樣的心態。 暢怡園,朱瞻基努力的使自己不去想霸州的戰事,他拿起書案上的書,看了一眼,又顯得心不定,焦躁的放下書,嘆口氣,走到門外,看著外面的灰蒙蒙的天色,眉頭始終的皺著的。 只見他時而來回走動,時而站著不動,時而自言自語,時而沉默不言,面色凝重,始終帶有一絲陰沉,這是一種無助而緊張的表現。 一旁的沈和看著他如此,卻是一副心不在焉,面無表情的神情,眼睛半睜半閉,兩手抄在肚子上,腰桿挺得筆直,始終是不發一言,不知是他故作鎮定還是信心十足,總之與此時的皇帝朱瞻基比起來,沈和更像是門口的立柱一般。 而身在東宮的藍英,此時的心態估計也和朱瞻基別無二致。此時的她站在門口已經整整三個時辰了,仿佛已經石化,目光中透露著一種嚴肅,那是一種殺機四伏的真實寫照。 青蔥玉手擺弄著手里的一串佛珠,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如此緊張,身后的李仁泰有些情不自禁的走上前,道:“主人,您站了三個時辰了,歇一歇吧!” 藍英回頭看了她一眼,說出了一直以來心里一直在想,卻難以說出口的疑問,道:“舅舅,你說我們能贏嗎?” 李仁泰在藍英心里雖然是主仆關系,但是這段時間以來,在無意識當中藍英似乎真的將他當成了自己的舅舅。 李仁泰面無表情,但是在他的目光中,卻是閃爍著一種堅定,可是他面對藍英的忽然疑問,卻沒有選擇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佛珠道:“你什么時候也信佛了?” 藍英轉過頭,繼續看著外面,天色變得灰暗,剛剛的一縷陽光也被陰霾籠罩,猶如她此時的心境。 藍英道:“中原人有句話,叫做臨時抱佛腳?!?/br> 李仁泰眉頭一皺,道:“這說明你沒有了信心?!?/br> 藍英不置可否,勉強的一笑,從外面收回目光,腳步輕微的移動了一下,可能是站立久了,雙腿顯得很是僵硬,身體一晃,一股酸麻傳遍身。 忽然手里的佛珠斷裂開來,佛珠散落一地,在地上亂滾,猶如兵敗如山倒的氣勢,不可阻擋,這是種警告還是某種暗示?藍英看著腳下的佛珠,竟然流下了眼淚。 她稍微鎮定了一下,目光顯得無比的堅定,抬頭看著李仁泰道:“舅舅,準備下一步計劃吧!” 李仁泰神情復雜,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流下眼淚,也似乎預感到了什么,道:“難道不再等等?” 藍英蹲下身,撿起地上的一枚佛珠,放在掌心,仔細端詳了一番,語氣舒緩的道:“不等了?!?/br> 簡短的三個字,似乎已經有了定論,終結了許多期待與幻想,之前的堅定不移也被稀釋了許多,李仁泰目光中有了一絲猶豫,道:“還是再等等吧!” 忽然,藍英猛然抬頭將掌心的佛珠砸向李仁泰,表情猙獰的大吼一聲,道:“你要違背我的指令嗎?” 李仁泰有些緊張,低頭不語,藍英怒視著他,目光陰冷,道:“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李仁泰稍微遲疑了一下,道:“是,主人?!闭f著轉身向內走去。 藍英胸口起伏不定,深呼一口氣,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淚,稍微恢復了點情緒,平靜了許多,嘴角 竟然還帶著一股似有似無的微笑,仿佛剛剛的雷霆之怒就像一陣春風細雨般的無聲。 過了一會,李仁泰回來,道:“主人,已經派人過去了?!?/br> 藍英微微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個白色瓷瓶,遞給李仁泰,道:“舅舅到時可以看我眼色行事?!?/br> 李仁泰接過瓷瓶,看著瓶子,眉頭一皺,道:“這無憂蠱劇毒無比,就算大羅金仙下凡也無計可施?!?/br> 藍英道:“為達目的,誓不罷休,為了恢復我們的基業,可以不擇手段,這是舅舅多年之前在南夢溪就經常說的話,難道舅舅忘了嗎?” 李仁泰露出一絲神秘冷笑,點點頭沒有說話,將無憂蠱放進懷里。 無比焦急的朱瞻基在暢怡園中隨意的走動,身后的沈和與四個護衛不近不遠的跟著,距離掌握的恰到好處。 朱瞻基忽然一回頭,道:“閣老,跟朕下一盤吧!” 沈和仿佛已經超脫了一般,始終半瞇著眼睛,然看不出他到底在想著些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沒聽見朱瞻基剛剛說了什么。 朱瞻基看著他,眉頭一皺,道:“閣老,跟朕下一盤棋如何?” 沈和依舊不說話,也不知道他聽沒聽到,好像他的思緒已經徹底與外面的世界自我隔絕了,這時薛貴上前一拍沈和的肩膀,道:“喂,閣老,陛下與你說話呢!” 沈和這才一驚,眼睛徹底的睜開,回頭看了一眼薛貴,給人一種剛剛從夢境中驚醒的感覺,一臉的恍惚與蒙圈。 這時,朱瞻基道:“沒想到沈閣老還有走路睡覺的本事,今日真是讓朕開眼了?!?/br> 沈和揉了揉眼睛,一臉慚愧與惶恐的道:“陛下恕罪?!?/br> 朱瞻基打了一個哈哈,也不去深究,又道:“既然你已經睡了一覺,不如與朕下一盤,如何?” 沈和道:“臣遵旨就是?!?/br> 于是二人來到亭心,對面而坐,李虎田安董超薛貴四人立在外面。 君臣二人下了一會,整個棋面一片混亂,毫無章法,就連三歲小孩都能笑掉大牙,顯然二人的心思然不在棋局上。 朱瞻基拿起一枚棋子又放了下來,抬頭看著沈和,見他又睡著了,不禁有些生氣,一拍棋盤,對著外面的四人,道:“來人吶!將沈閣老抬回去,讓他好好歇息?!?/br> 四人立馬進來,面面私覷,不明所以,這時沈和早已經驚醒,立馬起身跪在地上,道:“陛下,臣罪該萬死?!?/br> 朱瞻基面色鐵青,揮了揮手,李虎四人隨即退了出去,看著沈和,眉頭緊皺,責怪道:“閣老呀!您今天這是怎么了,是身體有恙嗎?這一整天都是迷迷糊糊,跟吃了蒙汗藥一樣?!?/br> 沈和道:“臣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br> 朱瞻基不耐煩的道:“讓你陪朕下盤棋,有那么困嗎?” 沈和不緊不慢的道:“陛下,其實臣并不是睡覺,而是另有所思?!?/br> 朱瞻基腦袋一斜,看著他,道:“你起來說說看?!?/br> 沈和起身,復又坐下,道:“其實老臣知道陛下從早晨到現在一直是思緒不寧,但是這個時候,我們除了等待還是等待,什么都做不了?!?/br> 朱瞻基一臉的不耐煩,道:“你就想這些?” 沈和目光狡黠的道:“陛下,其實老臣是在想那邊的事情?!闭f著伸手指了指東宮的方向。 朱瞻基來了興趣,道:“說說看?!?/br> 沈和目光變得更加銳利,兩萬放光,指著面前的棋盤道:“陛下,他們如此煞費苦心的下這盤棋,肯定留有后手?!?/br> 朱瞻基不禁眉頭越皺越深,神情疑 惑的道:“后手?什么后手?” 沈和接著道:“陛下,您想一想,她為何執意要入宮?” 朱瞻基忽然一驚,跳了起來,道:“你是說她………?” 沈和眼睛盯著棋盤,伸手在邊緣毫不起眼的角落處,輕輕的移動了一枚棋子,頓時整個棋局就活了,明朗了許多。 沈和抬眼看著朱瞻基,道:“陛下,這一步險棋,您看明白了嗎?”原來沈和看起來心不在焉,昏昏欲睡,其實心里跟明鏡似的,因為他已經看透了整盤棋。 朱瞻基重新坐了下來,看著棋盤,映入眼簾的卻是自己的白棋看似占據絕對優勢,但是實則處處受制,異常的兇險,被黑棋壓制。 此時的朱瞻基猛然道:“那如何才能擺脫這種局面?” 沈和漫不經心的伸手將朱瞻基左上角的白棋移動了一步,頓時一條大龍就躍然在棋盤上,頓時將沈和的黑棋逼入絕境。 朱瞻基嘴角露出興奮,道:“沒想到一盤毫無章法的亂棋,被閣老輕輕的移動了兩下,就成了一盤活棋,果然姜還是老的辣?!?/br> 沈和道:“陛下,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br> 朱瞻基又不明白了,道:“為何?” 沈和又指著棋盤道:“陛下以為您這條大龍就可以翻盤嗎?” 朱瞻基道:“這條大龍足以斬殺二十萬大軍?!?/br> 沈和微微一笑,道:“那陛下不防看看臣的這條大龍?!敝灰娝稚焓忠苿恿似灞P中間的一枚黑棋,頓時中央的整個黑棋都連了起來,對邊緣的白棋,尤其是朱瞻基的白龍形成了絞殺之態。 朱瞻基不明所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抬頭看著沈和,道:“閣老是說,霸州一戰,即使是勝了,也不能定乾坤?” 沈和捋了捋胡須,道:“陛下,霸州一戰只是所有計劃當中的一部分,但不是部?!?/br> 朱瞻基將目光落在棋盤當中的那條黑龍,此時的他才感覺到一股冰涼的殺氣,就隱藏在身邊,道:“閣老是說東宮的她就是這條黑龍?” 沈和點點頭,道:“所以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入宮這步棋走的兇險,而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接她入宮,也是一步險棋,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就像這棋盤里面的黑龍與白龍嗎?” 朱瞻基此時已經明白了一切,道:“這盤棋已經活了,還在互相絞殺?!?/br> 沈和依舊漫不經心的道:“雖然黑龍占據了中間的優勢,讓邊緣的白龍投鼠忌器,但白龍卻也不是任人宰割?!?/br> 朱瞻基道:“那朕應該怎么辦?” 沈和道:“陛下,您千萬要記住,越是緊要關頭,越要沉著冷靜,更要不動聲色?!?/br> 朱瞻基眼睛始終是沒有離開棋盤,沈和忽然伸手一把將棋盤上的棋子攪亂,朱瞻基急道:“閣老這是何意,朕還沒看夠呢!” 沈和語重心長的道:“陛下,棋子是死的,充其量它只是人的意志的體現,一盤棋雖然兇險,但是想要贏,還得需要陛下的英明神武和堅定果決,否則就算將這盤棋印在陛下腦海也無濟于事?!?/br> 朱瞻基怔怔的道:“看來朕必須要直接面對了?!?/br> 沈和意味深長的道:“只有經過如此歷練,陛下才能成為我大明帝國的一代明主圣主?!?/br> 朱瞻基嘆口氣,目光看著沈和,心里五味雜陳,但是目光堅定,道:“閣老,朕需要你的幫助?!?/br> 沈和跪下,匍匐在地,道:“老臣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br> 朱瞻基看著沈和,欣慰的點點頭,看著東宮的方向,陷入了沉思。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凌云志》,“”看,聊人生,尋知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