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_分節閱讀_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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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工夫,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任鵬飛與他。 聶穎像只暴躁的野獸黑著一張臉在原地打轉,見著什么踹什么。任鵬飛默默看他,不時伸手把沾在臉上的紅色胭脂擦去。 聶穎幾次停下來想對他說什么,可一對上他一雙一如既往幽沉淡漠的眼睛,不知怎么就更來氣。 最后還是他先承受不了,瞪著一雙氣得發紅的眼睛吼道: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什么都不是! 許是太意外,許是太吃驚,又許是回答不出來,任鵬飛緩慢地垂下眼簾,繼續沉默。 聶穎走了過來,腳步不穩,撞上擋在前面的東西,他停在面前,任鵬飛屏著息在等,也許是痛罵,也許是一記重拳,也許是什么利器穿過身體…… 可他只看到一雙手微顫著想伸過來,卻又遲疑地收了回去,反復兩三次之后,這雙手更顯得小心而畏縮,終于忍不住抬頭,看見他咬住下唇,無助地像個孩子。還未來得及思考,這個人突然把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一道沙啞略顫的聲音小聲地傳來:幸好,你沒說是。 一直沉寂的心,就這么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聶穎談生意辦正事的時候從不避諱任鵬飛,相反,偶爾還會把問題丟給他,問一問他的意思。 聶穎的意思是,渡厄城縱橫中原數十載,任鵬飛功不可沒,如此能人真的只做一名護衛便白白浪費了,能用即用。 你就不怕我故意給出錯誤的意見?任鵬飛不相信他真就如此放心。 聶穎笑道:不經考慮凡事輕信導致出錯那是我的問題。 任鵬飛自認不是個坦蕩蕩的漢子,卻相當佩服敢作敢當的人,就因為聶穎這句話,在這件事上,每次他都會認真思慮謹慎回復。 身為一城之主,盡管如今虎落平陽但仍舊瑕不掩瑜,在生意方面,他的提議的確相當深刻且有用。然,對于任鵬飛沒有因二人私交上的間隙而故意使壞下絆,還能不時把自己對事情的見解傾囊倒篋,聶穎的確很是意外。 一開始他情不自禁地往好的方向去想,心中幾縷蕩漾??梢蝗胀獬鲛k事延誤回府的時間不得不一拖再拖,直至夜深都未能動身,不經意間瞥見任鵬飛眼底掩藏不住的思念時,聶穎才發現自己太異想天開了。 他曾經問過華夫人,為什么要讓任鵬飛把女兒也接進來住。華夫人回答,任鵬飛可不是外頭的阿貓阿狗,他是虎,咬人的老虎。若未捏住他的軟肋便妄想控制他,必會被反噬。而他的女兒,便是他的軟肋,他女兒明著是住進來養病,實質卻是軟禁。如此這般,任鵬飛才能乖乖聽命行事。 想起這段時日他的溫順,想起那日青樓里他們之間的寧靜,想起他說出自己的見解時臉上近乎淡漠的平靜,苦澀的味道便從胸口溢至口中,真真是苦不堪言。 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女兒,從頭到尾,依然是他自作多情。 第二日任鵬飛去找聶穎,得知他在書房里一夜未曾回屋休息時,便走到書房門前,在門外停留一陣,才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 此時天色微明,他看見聶穎撐著額頭坐在書案后面,整個身子沉浸在昏暗的陰影里。 以為他還在熟睡,任鵬飛正欲退下,便聽得一聲沙啞聲音說道:別走。 放開手抬頭,看了不遠處的人一眼,聶穎從身后的書柜里拿出一個盒子放在桌上,你過來看這個。 說完,疲憊地把背靠在圍椅上,合上一雙帶著血絲的眼睛。 任鵬飛在原地頓了片刻,才默默走過去。 桌上放著的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錦盒,任鵬飛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當打開盒子一看,卻不由愣住。 靜靜躺在錦盒中的,正是當初在蜀州時,為換回女兒的救命藥材不得不交出去的那些契紙,渡厄城將近一半的土地和生意全在這個盒子里。厚厚的一摞,然只需看一眼,任鵬飛便能知道是什么。 任鵬飛沉默良久,終還是把盒子蓋回去,里頭的東西一張未動。 企圖吞并渡厄城,在城中設下暗棋,并買盡藥材以你女兒逼迫你交出這些契書的事情,全是我指使人干的。聶穎閉著眼睛道。 手從盒子上移開,任鵬飛淡淡道:你娘曾說過,這些事情她才是主謀,與你無關。 就算我把京城的人都殺了,我娘也會這么說。聶穎慢慢睜開眼,嘴邊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所以任鵬飛一直沒有完全相信。當初華夫人身在京城很多事情鞭長莫及,并且在與幕后黑手較量的過程中,很多事情往往賭的就是誰下手更快,可明顯對方總是更快一籌,若是在京城的華夫人,就算飛鴿傳書也不可能趕得及。 但華夫人與這件事依然脫不了干系,畢竟一點一點吞并渡厄城需要的權勢與財富非一般人敢想,若沒有她鼎力相助,至少目前聶穎沒有這個本事。 這對母子,都把事情推在自己身上。 聶穎偏頭看向窗外逐漸亮起的陽光,后來我用計引你來京城,便是想調虎離山。此時已經風雨搖曳的渡厄城若再沒有你親自坐鎮,要想拿下,已非難事。 任鵬飛當初沒料到聶穎便是幕后主謀,盡管明白他一離開會讓敵人有機可趁,但女兒命在旦夕已經不容再拖延,衡量之下,終還是把一切都交給弟弟和親信,選擇北上京城為女兒求醫問藥。 到了京城意外察覺聶穎便是曾經的小江時,他才明白自己中了他的調虎離山之計,可當時已不能就這么回去,只好急忙寫一封提醒的密信掩飾成家書送返?,F在盡管他人在京城,可通過來往書信,渡厄城如今的大小事情他依然能夠清楚了解,好比當初困在萬惡谷時,托啞姑送信出去趁機安排城中事宜一般。 相對那時萬惡谷中的封閉,在華府他傳送消息更為方便,所以人雖在此,卻不代表他不知道渡厄城中發生的事情。 也因此他知道一件事,那便是他以為會發生的事情一直沒有出現。他給了弟弟以及親信十二萬分的警示,并苦思迎對之策,可接下來,聶穎卻像是失了興趣一般,再沒有對渡厄城采取任何手段施壓。 當初答應住進華府隨侍聶穎左右,原因是為了女兒,可多少也存了這么點心思,想著能不能從聶穎這邊探出些什么,以改變渡厄城敵暗我明的弱勢地位。 可從他進華府到現在,聶穎在處理渡厄城的事情上一直令他摸不著頭腦,非但沒有探出半點有用的消息,渡厄城那邊也沒再發生什么事情。 正當任鵬飛百思不解時,聶穎便拿出了這么一個盒子,看見熟悉的東西,任鵬飛沒有任何喜悅之情,心情不知為何反而更為沉重。 等任鵬飛抬頭去看聶穎時,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的目光已然落在自己身上,瞬也不瞬地望著。 聶穎啞著聲音認真地問他:任鵬飛,如果你女兒的身體完全好了,如果我把這些東西全還給你,并保證從此不再找渡厄城的麻煩——你,會不會留下來? 任鵬飛微愕,半晌無聲。 聶穎用力抓住兩邊的扶手,嘶啞地低吼:你說??! 任鵬飛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望進他的眼睛答:不會。 跟前那個人就這么呆住了,怔怔地望著他,視線落在盒子上,驀地伸手取回抓住,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呵,是嗎,不會……是嗎……聶穎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扯著唇冷笑,那我何必再顧忌你的心情,給渡厄城留一條生路?到時候,你是想走也走不了! 說完,抱著錦盒便走,任鵬飛在他快走至門前時,開口道:聶穎,你是在逼我,還是在逼你自己? 回答他的是聶穎一腳把房門旁邊的花凳一腳踢翻,栽著正盛開的墨蘭的花盆倒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想來今天是沒什么事了,任鵬飛索性回去陪女兒,結果青青喝過藥后正在休息,站在一旁看了陣越長越俏麗的女兒,任鵬飛不由溫柔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爹……。 還以為是女兒夢中的呢喃,結果回過身一看,青青正揉著眼睛坐起來。 爹吵醒你了?任鵬飛坐到床邊,執起擋在臉上的一縷長發順至她耳后。 沒有。青青搖搖頭,青青能感覺到爹來了,所以醒了。還帶些朦朧的眼睛看向父親,露齒一笑,因為沒完全睡醒,模樣中有幾分慵懶,看得任鵬飛呼吸微窒。 爹? 在女兒疑惑的目光下,任鵬飛恢復了以往的神情,溫和地笑著讓她躺回去:爹沒事,你好好休息,爹今天陪你。 爹今天不用去辦事了嗎? 嗯。 青青的一雙大眼眨了眨:爹,那你不用陪著青青了,快去休息吧,你看起來很累。 任鵬飛的心微微發燙,淺淺笑,為她蓋好被子,撫著她的小臉,片刻后,若有所思地道:有一個人比爹還累…… 是誰?青青伸手握住爹爹的大掌,不知是不是藥力作用,躺回床上很快又昏昏欲睡了。 任鵬飛沒說是誰,靜靜看著一臉想睡的女兒,另一只手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眉眼。 他一直在追一個從未想過停下來等他的人,那個人跑得越快,他追得越快,即便被一而再傷害,也沒有想過放棄,就這么追下去,一直追下去……他一定很累,可他為什么不肯停下來?也許停了下來,才能發現其他更美的風景,才會發現那個人根本就不值得他追隨…… 青青很努力地想睜開雙眼,可是睡意滾滾而來,她實在抵擋不住,在父親低緩沉重的聲音中,就這么逐漸睡去。 任鵬飛原以為至少今天之內,他不會再見到今日氣急敗壞離去的聶穎,可晚飯時間剛過,便有下人前來通知他,少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