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落水
姜洇墨拼命拉扯被孟云婳拖住的衣袖,惱怒說:“誰稀罕嚼你的舌根啦,我才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只不過你騙我那么久,實在可氣!你孟云婳能耐大,能當男兒使,我姜洇墨卻只是個普通女子!男女授受不親,洇墨閨閣聲名所系,不便和你不男不女之人牽扯不清,不敢當你的朋友!”自己喜歡的竟然是個女子!那簡直比喜歡一個男子被拒還讓人難以接受,尤其還讓人看了半天猴戲。姜洇墨只覺得羞憤非常,真想把眼前這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扯住自己的壞人狠狠抽個幾鞭子才能略平心中之憤。 孟云婳可憐兮兮地拿出一根雞毛撣子,哭喪著臉說:“我對不住你,你要是氣不過,就打我兩下出氣吧?!?/br> 見姜洇墨不為所動,孟云婳又拿出繡花針讓姜洇墨戳??唇δ€是不理她,云婳靈機一動,干脆拿起一管毛筆,對著鏡子把自己的臉畫成一只大烏龜,跑過來蹲在姜洇墨腳下,可憐兮兮地眨巴眨巴眼睛搖洇墨的腿,樣子諂媚可憐,就只差沒條狗尾巴拼命搖了。 看著云婳鬼畫符一樣的臉,姜洇墨終于忍不住撲哧笑了。這一笑,臉想再繃起來就不太繃得住。 孟云婳見終于哄得姜洇墨笑了,心神一松,也跟著嘿嘿笑著站了起來,兩只手卻還扯住姜洇墨的袖子不放。 云婳觍顏巴結說:“我就知道洇墨你人美心善,最是寬容大度,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的?!?/br> 姜洇墨不吭聲,沉默半晌。冷靜下來后,她能理解孟云婳的苦衷。一個女子要長時間被迫女伴男裝,不能過正常的女子生活,甚至還會影響以后的談婚論嫁,也實是可憐。何況孟云婳并不是故意欺騙她。孟云婳愿意把這么大的秘密告訴她,本身就是對她的信任。只是自己一時間心理上和臉面上都過不去,需要時間調整。 沉默半晌待心緒平復后,姜洇墨開口說:“算了,這事我不怪你了。你先前救過我,怎么說我也不能恩將仇報。這事咱倆算扯平了。至于以后,等我過幾日氣消了再說。你先放開我,讓我走。不然我真跟你翻臉了?!?/br> 見洇墨的口氣有了轉圜,孟云婳便不敢再扯住洇墨不放,再惹怒洇墨了。怏怏不樂又不放心地一直將洇墨送至府門方回。 姜洇墨到底是位通情達理的好女子。過得三五日氣消了,感情調整好了,就恢復了與孟云婳的交往。倒是讓孟云婳有種失而復得劫后余生的感覺,暗自慶幸這事處理得早,在這份少女朦朧的愛慕初初產生的時候就掐滅了。不然若到得洇墨對云影情根深種的時候再攤牌,怕就會因愛生恨,即便洇墨愿意原諒云婳,也恢復不了原來的友情了。 光陰荏苒,轉眼間云婳十六了。十六的姑娘身量已經長足,孟云婳比普通姑娘高了半個頭,在男子中倒也不算太矮。云婳的五官已經長開,若是女裝的云婳,已經是眉如遠山,眼橫秋波,鼻子高挺,唇若含朱,青絲如云,兼之身姿窈窕,已是一位十足的美女了。只是凸顯女子魅力的酥胸,如今卻成了云婳很大的麻煩。云婳的胸按女子來說不算大,個頭中等緊致,但若是扮作男子,卻很是突兀了。搞得云婳每天都得束胸,天冷衣服穿得厚,倒是沒有關系,天熱衣衫薄,光束胸不夠,還得再在肚子那綁塊墊子,使得前面上下一樣高度,再穿寬松一點的衣服,以遮蓋胸部,如此裝束卻是有點受罪。 齊青嵐今年已年滿十五,不再梳兩個髽鬏,開始束發。青嵐如今的個子已經比云婳高了半頭。正長個的少年身材瘦削,臉型也開始變長,變聲期使得他的聲音有點走調。少年一襲天青長袍,兩條束發帶隨風而動,長身玉立,神情溫和淡然,已然是一位氣質出塵的翩翩美少年。 從青嵐十二歲起,碰到天氣好的旬休日,云婳就會拖青嵐溜出皇宮出去逛逛街市,或者游山玩水。離開皇宮,立時少了很多規矩和約束。只不過青嵐后面始終跟著兩個侍衛,青嵐就得始終端著憨厚的形象,沒法徹底放松。待青嵐再大兩歲,滿腦子鬼點子且熟悉東都地形的云婳就會想盡辦法帶著青嵐暫時甩脫他的侍衛。每當此時,兩人就像離了籠子的鳥,入了水的魚,格外開心自在。 初秋的一日,天氣晴爽,云婳帶著青嵐去東都西郊的章丘秋游。章丘是個離東都二十多里地的小土山,山中有條丈許的清溪,溪谷兩邊長滿紅楓,乃是東都附近一處賞楓的好地方。 青嵐命兩名侍衛等在谷口,自己與云婳緩步沿著溪谷一路賞楓而去。 由于昨日晚間剛下過雨,所以溪水比往日略大略急,溪岸的泥土也比較濕滑。云婳今天興致頗高,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還邊走邊跳。青嵐本質也很開朗愛笑,只是平時眾人面前壓著而已。和云婳私下在一起時,他也是妙語如珠,有說有笑。 走到一處溪水的拐角處,青嵐正打趣云婳,云婳回首做了個鬼臉,變故突生。云婳腳下忽然一滑,落入了湍急的溪水中。云婳自小到處野,水性不錯,一條溪水本造不成對她的傷害。只是云婳摔下去的位置不巧,落水時頭正好磕在岸邊溪石上,頓時磕暈了過去。 青嵐大驚失色,趕緊跟著滑了下去。奈何今日溪水比往日急些,云婳落水之后,立時隨著溪水往下漂去。青嵐久居皇宮,并不會水。但此時他也顧不得這些,踉踉蹌蹌順著溪水向云婳追去。溪水底部遍布青苔,很是滑腳。青嵐摔倒便立時忍痛起來,繼續大步追趕。半跑半漂,也不知摔了幾跤,喝了幾口水,青嵐終于在一處溪水拐彎處追上了云婳。 青嵐一瘸一拐艱難地將云婳抱上了岸。此時青嵐左腳腳踝已經扭到,膝蓋和身上也有多處瘀青,然而他此時已經完全顧不上了。云婳此時慘白的臉色,禁閉的雙目,早已將他嚇得魂飛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