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生的尋找
顧不得了! 自己再不動作,他們可能連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 田瀟瀟不顧病房里相互依偎的兩人,直接推門而入。 帝京遠郊金壇村三面環山,因村里有座金壇寺而命名。 金壇寺本破敗不堪,只有幾個老和尚在其中遮風擋雨,靠天吃飯。 二十三年前來了一對父女,他們跟金壇寺商量。 他們出錢幫金壇寺把房屋修繕好,但是要給他們留兩住宿。 幾個老和尚一見,平時里除了幾只野兔子野猴子外,連個人影都不見,現在居然有人來幫忙給修房子,忙不迭的快速答應。 就這樣這對父女住了下來,每天吃齋念佛和幾個老和尚日常無二異。 就這樣沒過多久,女兒生下了一個男孩。在男孩滿周歲后,他們就搬出了金壇寺,搬到金壇村去住。 祖孫三代在金壇村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十多年前,父親因病過世,只留下了女兒和外孫相依為命。幸好金壇村民風樸素,村民熱情。在周圍人的幫襯下,女兒順利的把外孫撫養成人。 距離金壇村不遠的金貴縣城里,有一家國外注資的帶有療養性質的綜合性醫院。 此刻,醫院一個搶救室門前站滿了人。 葛志超坐在輪椅上,雙手拘謹著不知道怎么放才好。他不斷地看著靠在搶救室門邊的高大青年,他就是自己和溪兒的兒子嗎? 突然搶救室門開了,一個醫生出來,拿著一張紙,連看都沒看別人,直接就遞給站在門邊的高大青年。 青年接過來面無表情的,看著紙上的病危通知書幾個字,下面的字連看都沒看,從醫生手里拿過筆直接就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一連串的動作下來行云流水,連十秒鐘都不到。 醫生也毫不意外的,結果紙和筆轉身要進搶救室,一句話也沒說。 坐在輪椅上的葛志超,突然“蹭”的一下站起來,上前沖過去,從醫生手里搶過那張紙。 他顫抖著雙手,舉起來開始看。 戚溪,女,47歲,先天性心臟動脈導管未閉,感染性心內膜炎伴心力衰竭。病人已出現惡性心律失常,顱內出血增多無減少跡象。 醫院積極救治但目前病情趨于惡化,隨時可能危及生命,特下達病危通知。盡管如此,我們仍會積極救治,請予以理解與配合。 葛志超拿著病危通知書的手,越發的顫抖,雙腿也開始抖動起來。謝晴一見趕緊上去扶住她。田瀟瀟本想上前,見謝晴動了,她又站回去。 這畢竟是他們一家人的家事,自己還是不要干擾太多的好,田瀟瀟心里想著。 醫生急著回搶救室,但看著面前人焦急的神情,還是給了他幾秒鐘,讓他把病危通知書看完。 謝晴扶著葛志超坐回輪椅上,他自己還沒有脫離危險,她真怕他再次倒下去。 二妮站在二順旁邊,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哭有什么用?如果哭能把人的生命挽留住,我愿意把我的眼淚哭干。 二順嫌她吵,自己挪開,坐到了搶救室外的長椅上。 二順自小到大,已經哭過無數次,這樣的經歷也有過無數次。他也無數次看見自己的mama偷偷哭,所以他恨那個男人,無論是什么理由,他都恨。 二順看著面前二妮帶來的這個男人,他心里更恨了。 這就是那個讓mama一輩子都惦念的男人。 他看起來和別的男人沒什么兩樣,只是皮囊生的好些,但此時已過中年,兩鬢已經開始出現白發。他雖然身材高大,但坐在輪椅上,卻莫名的讓人感覺很弱小。 看他這一副裝作心疼的模樣,既然心疼我mama,為什么身邊還有一個她!看那女人對他緊張的樣子,真是礙眼! 二順看著越來越心煩,干脆自己站起來走去走廊的另一端,靠著墻坐下去。 葛志超在走廊另一頭回過頭看著他。 在他眼里,坐在走廊盡頭窗下地上的那個人好小,就像放學回家沒帶鑰匙的小孩,坐在門口等mama等爸爸,可是爸爸從未出現過…… 葛志超覺得胸口堵著一塊磚,越壓越緊,疼痛,無法呼吸。 他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額頭上冒出大滴的汗水。 謝晴一見,趕緊喊田瀟瀟去叫醫生。 一頓忙亂和葛志超的執拗下,搶救室門口多了一張救護床。葛志超從輪椅上挪到了床上,兩只手上都輸著液,一側還有心電監護儀,上面的心跳和氧飽和度都是紅色閃跳。 葛志超已經不去看對面的那個人,他轉向直愣愣地看著搶救室。他盼著溪兒平安無事。 對面的人也一直看著他。 mama可真是窩囊,等了一輩子的男人這么沒用,年紀還這么輕,就開始躺病床了。 mama要知道,一定會后悔吧。mama太痛苦了,這次不要醒來了,早些去尋找新生活吧。 二順也不再看病床上的那個男人,眼睛只盯著搶救室的燈一動不動,這次的燈亮的可真長,mama會不會比以往更疼。 田瀟瀟本不想在這個時候來打擾二順,但有些話,她還是想和他說。 二順見田瀟瀟走過來,沒有不理沒有厭煩,反而從旁邊蹭蹭,在地上給田瀟瀟讓出好大一塊地。 田瀟瀟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早上起的早,著急去醫院,她直接套了個連衣裙就出門了。 她想坐又沒辦法坐下去,她無比后悔自己沒有穿褲子。 田瀟瀟拉著裙子有些尷尬的站在二順面前,她想起了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地鐵里,自己穿的也是裙子,還跪在地上… 那會兒胖乎乎的二順還挺著圓圓的肚子,一臉的無畏和張揚。 這才幾個月,眼前似乎變了一個人。他肚子平了,頭發長了,沒了無畏和張揚,卻多了責怪和怨恨。 田瀟瀟使勁拉了拉裙子,橫豎不管最終坐了下去,坐下后裙子反而變長了,她把膝蓋蓋上。 “二順,我知道這時候你不想說話,但有些話我也不得不說?!碧餅t瀟說道。 田瀟瀟沒指望著旁邊的人會應聲,沒有停留準備繼續說下去。 很顯然,旁邊的人想說話。 “你為什么要帶他來?我mama不想見他?!倍槅柕?。 “二順,你不是你mama,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見他!我帶他來,是怕他們連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他已經找了她一輩子了。就算是任何一個無關的人,知道了他們的故事,也不想讓他們空留遺憾吧?!碧餅t瀟道。 二順扭頭看著她,眼神冰冷。 田瀟瀟轉過頭避開他的眼睛,說道:“你別這樣看著我,你這個眼神會殺死我。你沒有看到這個男人尋找你mama的瘋狂和絕望,你不懂,所以沒有發言權?!?/br> 二順“蹭”的跳起來,瘋狂地喊道:“我不懂,我沒有發言權,你一個外人有發言權,你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