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號(三)
杰克見他沒有糾纏, 頓時松了口氣。 姜晨順著甲板走到船后,看著船舷的甲板從冰山上擦下的一片雪白的碎冰, 眸色越發深沉。 很快, 有侍從拿著毛巾掃把等物, 將冰雪清理干凈。 刺骨的寒氣從那些冰塊上散發開來,姜晨深深的看了一眼,不知所思所想。莫利·布朗夫人從華麗的舞廳走出, “霍克利, 你在這里做什么?” “沒什么。只是聽聞后船聲響, 過來看看?!苯肯喈斢卸Y的應答,即便面對的是這個被露絲成為粗魯暴發戶的莫利, 也沒有任何蔑視之色。 被忽略過去的蘿絲看到這一幕, 更覺怪異。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 能看到眼高于頂心比天高的卡爾這么禮貌的對待一個被傳為暴發戶的女人。 莫利夫人笑瞇了眼睛, 對他表露的紳士覺得滿意。這個時候, 她能感覺到, 卡爾的行為完全出于禮節, 是真正的禮節。而并非所謂高人一等的貴族之間的虛偽套?!澳愕念^還疼嗎?我那里有來自東方的茶葉, 據說可以解酒,希望對你有所幫助?!?/br> 姜晨斂盡陰沉之色,淡淡笑了笑,“謝謝夫人關心。我已經沒事了?!?/br> 他話音未落, 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來,“卡爾!” 露絲的臉色有些不滿, 嫌棄的掃了莫利一眼,忍不住伸手去拉了一下姜晨,皺眉低聲道,“你忘了我的話了嗎?怎么跟這個無知又粗俗的暴發戶待在一起,趕快跟我走!” 姜晨輕輕抽回了手,“夫人,請勿干涉我的交談對象?!?/br> 頭戴著高高禮帽的露絲明顯呆了一下,高瘦的顴骨因為她的表情而更加明顯,很顯然是一副尖刻的面貌,“你這是什么意思?” 姜晨無心與她爭辯,“抱歉,我想我需要離開一下。失陪了?!彼麑χ蛉它c了點頭,并且得到了回應。 露絲就像她的女兒一樣,愣住了。姜晨走了兩步,突然停了腳步,轉過身來,“夫人,我想霍克利與布卡特兩家之間的婚事,需要重新考慮一下?!?/br> “……?”眼見著姜晨正要離開,露絲失態的尖聲叫住了他,“你說什么?卡爾?” 姜晨極富耐心的重復了一遍,“解除婚約。抱歉,或者說,無論怎樣都好,解約人可以說是卡爾霍克利,也可以說是蘿絲布卡特,這一點請夫人隨意。不過從現在開始,你和你的女兒,自由了?!?/br> 露絲完全失去了貴婦的優雅姿態,大喊了一聲,“你胡說什么!卡爾!昨天你們才發了五百張婚貼給大家!” “這件事是我唐突了。我很抱歉??傊?,婚約就此作廢?!彼院喴赓W的說完了這一句,再也沒有回答之意,邁開步子回了船艙。 露絲目光呆滯,有些無法想象,癡迷于蘿絲的卡爾怎么會突然提出解除婚約一事。 難道蘿絲又和那個三等艙的劣等賤民鬼混去了?她四下尋找,果然沒有看見蘿絲的身影,當即臉色就變了。 早在她出現的時候,蘿絲就牽著杰克跑遠了。 周遭人議論紛紛。 即便是沒有聽到前因后果只是經過談笑的人,此刻在露絲的眼中,也成了嘲笑她,嘲笑著布卡特家族沒落的一員。 露絲再也忍耐不住,失態地捂著臉,匆匆跑回船艙。 她的女兒!她的女兒!卡爾如今要與布卡特家族劃清關系了,蘿絲啊蘿絲!你如此狠心!你若不能嫁給霍克利家族,以布卡特家族如今日暮西山的情景,難道當真要你的母親去做女工而生活嗎? 開什么玩笑! 姜晨走到舞廳之時,場景還相對平靜??磥硎访芩勾L還是如原劇情中一樣,封鎖了這個消息,為了避免乘的恐慌。 既要沉沒,如今的封鎖,還有什么意義。 不過是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罷了。 很快就有侍者前來,分發救生衣,姜晨看著那件衣服,微微皺了皺眉,雖拿在手中,卻不曾穿好。 斯培爾忍不住勸他,許久,他脫掉外套穿上救生衣,坐在茶桌邊,仿佛真的聽信了方才穿得規規矩矩的侍者所說的安慰話,“這只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br> 他倒了一杯清水,神態平靜的看著,仿佛他還是在歌舞升平的泰坦尼克號上,又仿佛他根本不曾知道這艘號稱永不沉沒的巨輪,正在經歷著怎樣的風暴。 伊斯梅穿著一件救生衣過來,悄悄問,“霍克利,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剛剛可是親眼見著冰山的冰塊擦著右弦,看到卡爾自船艙指揮室那邊走過來之后,還沒有多久,船長就派人來派發救生衣了。 卡爾一定知道一些內幕。 姜晨淡淡一笑,云淡風輕的會問了一句,“伊斯梅先生是指什么?” 伊斯梅看看周圍的人,偷偷湊近了他一些,“老實說,泰坦尼克號是不是出事了?” 姜晨微詫,似乎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這么問,“怎么?作為泰坦尼克號最大的投資者之一,閣下對于泰坦尼克號的安全性,難道沒有底氣嗎?” 伊斯梅訕訕一笑。安全性當然是沒有問題。不過剛剛可是與一座冰山擦肩而過了。而且船上裝備的救生設備數量可是非常難說了。 當時為了甲板的美觀,泰坦尼克號上只裝了一半的救生船,只夠載千余人,也即是說,若是出事,最起碼有一半的人只能在海上等死。他這不是來探探消息,以防萬一啊。 伊斯梅伯爵。 那正是這艘豪華游輪的投資者,可以說,擁有這艘船90%的決定權。 但同時,他也是這艘船沉沒的間接推手之一。 若不是這位伯爵想要泰坦尼克號更為出彩,百般勸說史密斯船長加快速度到達紐約以彰顯泰坦尼克號的優秀,這場震驚世界,堪稱世紀慘案的沉船事故,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姜晨看到這個人,并且回憶到他的身份之時,依稀想起來遙遠記憶里的一些影像。 他……大約是如此對船長說的,“這恐怕是船長最后一次出海了吧?如果,泰坦尼克號可以提前一天到達紐約,那豈不是極為出彩的終章?” 面臨著退休的老船長,被這一句話打動了。 原本泰坦尼克號為了美觀,甲板上就只掛了一半的救生船,可是這位船長卻還抱著僥幸心理加快了船速。 在這種情況下,瞭望臺上的船員還缺少,在這個時代,航?;颈貍涞耐h鏡…… 想想,竟讓人覺得可笑至極。 只這一瞬間,前因后果已然在心中過了一遍。 姜晨端起那杯冷水,抿了抿,被紅白酒灌得昏沉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些。 史密斯船長啪打開了門,徑直走向姜晨。 舞廳中的人群都是一愣。 距他三步遠時,史密斯站定了,他的目光注視著面前這個年輕人。剛才他得到消息,這個年輕人不久前持槍威脅電報員,令他發出了泰坦尼克號沉海的求救命令。 姜晨放了杯子,站起來,面對著這個據說擁有數十年航海生涯的老船長。 史密斯什么話也沒說,轉身走出了這個華麗的舞廳,姜晨略一挑眉,跟了上去。 伊斯梅完全沒有懂得兩人這相視之間,達成了什么默契,一臉茫然的待在原地。 海風刺骨。 “你是不是感覺到了什么?”史密斯問。 “……然后呢?” “……”史密斯船長深深彎了腰,“謝謝。無論如何,霍克利先生,我替整艘泰坦尼克號上的乘,感謝你所做的一切?!?/br> 姜晨扶著船舷的欄桿,海的咸腥味環繞,伴隨著凄冷的夜風。 “支援的船只什么時候到?” 史密斯沉重的回答,“最近的卡帕西亞號還需要三個小時?!?/br> “還有多少時間?” “三個小時?!?/br> 姜晨一怔,“三個小時?” “所以我感謝你。距離你逼迫布萊德發送求救信號過了一個小時了,如果現在才發送消息,會需要四個小時。你為我們爭取了時間?!?/br> 還好,三個小時,至少,至少還是有可能趕得及的。若不是提前進行了減速,恐怕情況還要更糟?,F在四個排水艙已經損壞,第五個排水艙也快堅持不住了。安德魯斯已經說的非常明白了,若是第五個船艙損壞,那么永不沉沒之船避不開永沉大西洋的命運。 “是嗎?那是最良好的預測了吧?如果夢幻之船提前沉沒呢?” 史密斯眼睛充斥著一種深沉的哀傷,哀傷和絕望,“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br> 即使這一次能度過難關,可知他這個泰坦尼克號的掌舵人,恐怕將要面對的,是避免不了的整個世界倫理的斥責了。也許他會被訴諸法庭,接受審判。因為一念之差,而害的多少人命。 即便是他自己,也已經無法原諒自己了。 船上已經開始漸漸變動sao亂了。 放下救生船之時,默多克還有意去保持救生船的美觀,被姜晨冷嘲了一句,“等死之時,還會在意美丑之分?” 對于一個紳士而言,他出口的話已經相當不氣,默多克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將乘想帶上救生船的貓貓狗狗圖圖畫畫卸下來,又載了近十人上船,塞滿了。 船上有貴婦對于擁擠十分不滿,大聲嚷嚷著,又不是沒有救生船了,怎么能把她的寶貝留在泰坦尼克號上! 眼見著默多克為難,姜晨冷笑了下,從口袋中拿出了那把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