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梅林(一)
阿門阿前一個防盜章, 阿樹阿上晉江文學城 白象連夜做出了解藥,提到傅絕時,已然咬牙切齒。 兩主事將計就計裝作中招,引蛇出洞。姜晨本以為以傅絕的腦子, 暗探們沒了消息, 怎么也該懷疑懷疑,不上這種順風順水的當, 結果那個人信以為真,大約是太相信他的□□了。 也許是姜晨太高估他的智商了。 這是一步險棋,因為在此期間出了任何小的差錯姜晨的性命就可能沒了。待白象將解藥分了下去, 眾人都沒敢原地多留, 趕忙去找了姜晨。所幸趕上了, 雖然趕不趕上對于姜晨來說并無區別。 …… 姜晨三日都未踏出院門一步, 每每醒來,坐在院中,就是一日。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也沒有之前那樣想過。一個人坐在那里, 身上的孤寂, 讓見者難過。 是因為腿嗎?還是因為血? 白風覺得, 兩者都有。也許還有更深的原因,他不曾表露。 這一場變故, 山莊死的人物有些多, 山下的管事也都要重新安排了。 他終于想起來還有后續事情在等著處理, 在趙氏的催促下, 下了白駝山。 趙氏見他終于動了,也是松了口氣。在這個風雨飄搖之際,最適合立威,做的好了,以后整個白駝山莊都是他的,只是他的。 “???少主在房里那么久,終于出來了?!卑自赂谏砗?,悄聲對白風耳語。 “也許是……”白風頓了頓,嘆了一口氣,卻沒有說出那后半句話。 山腳下的小鎮上,路過定居借住的旅人商人是沒有被這事變影響的。 孩子們舉著風車唱著童謠從姜晨身邊走過?!吧萍仁菒?,惡也是善。生既是死,死亦是生……山腳下,山頂上,有善有惡,有生有死……”簡單的幾句話,重復了一遍又一遍。 稚嫩的童音讓人心里一空,又是一緊。 像個魔咒一樣直直砸到人心里。 他的目光落到這些懵懂的面龐上,停住了腳。 白風詫異道,“少主?!?/br> 他沒有回答這一問,反而轉過身問這些總角幼兒,“誰教你們的?” 被問道的小童與他相對,不自覺就倒退了一步,結結巴巴道,“一個……過路的小和尚……” 過路之人,終究只會路過而已。 姜晨沒有再問。 生既是死,死亦是生。 那么…… 何謂生?何謂死? 像他這般,在睜開眼睛之時,能看到陽光的,能算是生嗎? 夜半,他不能入睡,心里也找不到明確的答案。窗外的寒風吹過,涼意入骨。 在三千世界游蕩,哪怕與萬人敵對,讓他能撐下來的,模糊的,愿望。 能不能回到原地。 即使可能性渺茫到讓人發笑。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而姜晨只是姜晨罷了。 姜晨只是姜晨。 他閉著眼睛,思緒混亂。 也許是死過的人,對于鮮活的世界,抱有的想法總與生人不同。他已經無法感受到曾經的光落在身上的安寧了,麻木的心,感知不到何為真的快樂。 或者,他不想去感知他人的喜樂。 他總是不斷的想到,他感知的一切的本該屬于誰。而被強行延長的陌生的生命,順帶他們的一堆令人厭惡的失敗結果的后續追殺。 明明是生,卻面對著死。 這就是宿命嗎? “這,就是宿命嗎?” 宿命? 他低笑了聲。 他們都是有血有rou的鮮活的生命,只有姜晨是死而復生的冰冷的孤魂。 從哪里聽過,對生死之事毫無執念的人,是因為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絕望的別離。 姜晨應該是有執念的,他死了不止一次,卻莫名的還活在世間。他也經歷過已經數不清的別離。 可是,是什么執念? 是因為,還記掛著生,記掛著從前嗎? 還是,只是因為不想簡單的死去。 無論是玄霄還是帝辛,樹妖還是正木。 凡與人相遇,最終免不了生死之隔。真正死去的人已經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只有活著的人,才能體會到孤寂的生。 直到最后,無論仇敵還是同盟,都要埋入黃土。 他又有了新的身份,也帶著一世一世的沉重的枷鎖。 姜晨,這兩個字,就足以禁錮他的一切。 是絕不可能掙脫也不會選擇掙脫的枷鎖。 若是這兩字讓他最后毀滅,那也是應該的吧。姜晨,他心甘情愿,因為只有這才是他。 其他的東西要他死,都不配。 他伸手打開了窗戶,外面的寒風和黑夜混合著。 又下雨了嗎? 冰冷的水滴從窗外打進來,落在臉上,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黑沉沉的瞳孔里反射不出一絲光亮。 面前那一片黑暗讓人辨不清方向。 何謂生?何謂死? 像他這般,在睜開眼睛之時,好像,也看不到光。 …… 黃沙飛揚的沙漠里,兩隊駱駝悠悠的踏出了腳印。 叮鈴……叮鈴…… 駝鈴悠揚,傳響在這片炙熱的沙漠中。 駱駝上趴了個白衣小公子,仔細一看,正是魯班十八號。 “十八號”坐在駱駝上,有氣無力的趴著,全然無有風范。 跟隨而來的仆從也已經口干舌燥,擦了擦額角的汗,“老大,我們都走了三日了……” 駱駝上的人咬著牙,“你來的時候,真的看準地圖了???” “這……這……”大約是看準了的…… 十八號看他面色,登時露出懷疑的神色,“……你真的看準了?!” 明明是大沙漠,仆從一號卻不自覺哆嗦了下,“白駝山莊確然是在西方啊……” “不過其他說回來,老大,我們去波斯,你為何非要……” “哼!” “反正要過這里,在白駝山莊溜達兩天!” 眾隨從想起他的性子,…… 十八號嗤了一聲,道,“見識短淺,當然,小爺順便找他要圖紙……是小爺我為他辦事,他給我圖紙。小爺都親自來了,足以重視了吧!他要是……”不給圖紙加解說! 他望了望頭頂炙熱的太陽,蔫了下來,“簡直是對不起小爺!” 仆從一號:…… 他嘀嘀咕咕道,“要是您能在他面前也這么囂張不是很好?” “哼!”十八號瞪了他一眼。 仆從一號噤了聲。 他們又走了兩天,風沙大了起來。 眾人曬得頭昏眼花,不由再次懷疑起路線的準確性。 終于被白駝山莊的人撿了回去。 姜晨記得,南宋寧宗時期少林火頭陀叛逃西域創立了金剛門,如今算來,這位宋寧宗都要下臺了。 結果金剛門還未找到,先將魯班一隊人馬撿了回來。 白風帶著那十八號到了姜晨面前時,看他端坐輪椅,一派平靜模樣,登時恨恨咬牙,想他短短十年,打架混酒搶地盤的甚么事兒沒干過。如今遇到這么個人,偏偏摸不透他的心思,還莫名其妙認了個西域上司,實在讓十八號為難??墒窍氲侥切┣C鳥連射弩之類的圖紙,他嘆了口氣,真是認命了。 從懷中拿出一本破舊的書來隨手扔到他懷里,吊兒郎當道,“聽聞之前你一直在找這本書,小爺……” 姜晨只手抬起,就接住了書,幽幽掃了他一眼。 十八號當即正襟危坐,“老大,此乃一片心意,不敢邀功?!彼€加重了后面四字。 那就是很想邀功了? 姜晨垂眸,目光落在上,正看到有了些年頭的書面上泛黃的字跡,《武穆遺書》?!霸趺磥淼??” 十八號嘻嘻一笑,“此事可就說來話長了……想當年,在我爺爺當家做主的時候……” 姜晨面無表情掃了他一眼,“長話短說?!?/br> 十八號噎了一噎,“他去了皇宮掉在寒潭里撿到了書抄了一本?!?/br> 姜晨敲了敲書,“這是抄的的還是真的?” 十八號臉色一紅,“嘿嘿,當然是真的?!?/br> 白風詫異道,“你爺爺不會是賊吧?” 十八號黑了臉色,立刻反駁,“那叫俠盜!而且不是還給他們留了一本!” 白月道,“那不還是賊……” 他登時怒了,“說了不是!不是不是!??!”一聲慘叫。 一本書砸在頭上落在懷里。十八號很是詫異,“欸?”他來的時候可是打探好了,之前歐陽克一直在找這本書的。 “我不需要?!?/br> “那之前……” 白風微微一笑,“如果是少主的話。他不想要那個地方,自然不需要它。想要那個地方,根本不需要它?!?/br> 這話說得真是自信。武穆遺書可是目前江湖上人人爭搶的寶貝。 他指的地方,應該是南宋。 可這樣說出來,明明只是個江湖人,卻莫名讓人無法質疑。 十八號一時沉默了。 說到底那只是一本岳飛的兵書,還不值得這么大的氣力。若是那么有用的話,郭靖黃蓉就不會死在襄陽了。 無論是金是蒙古還是南宋,最后不都是一個地方的人么。姜晨并沒有多少興趣,在此時去為誰增磚添瓦。 白駝山莊的事情才解決了,他不打算再去惹一身麻煩。 姜晨瞥了一眼那道門,自顧自坐到床上。 一連數日。 這個人毫無異動。 在監控室里看著他行動的檢察員相互看了一眼。 姜晨躺在木床上,聽到其他牢房里傳來撕打的聲音,他面無表情的摩挲著手中從那對鐐銬上拆下來幾個不顯眼的零件。 有顆物理天才的腦袋,感覺不錯。 如果這個物理天才沒有留下那么多破爛攤子要他收拾,那就更不錯了。 手中的鐵零件已經有點發熱,他卻是有意無意瞥過那四個監控,真是瞧得起他,這么個小地方,裝了四個針孔攝像頭。 他仰躺下來,對著牢房的黑白天花板,看似眼神空洞,手中的從各處搜集來的螺釘林林總總的小部件卻飛快的組裝了起來。 監控室的人盯著他大半月了,就發現這個人過得是相當的悠閑,白天吃飯后就乖覺的坐在床上,晚上相當準時八點就睡覺。 生活作息規律的不一般。 監獄的牢房里就那么大一塊地方,什么都沒有,枯燥又乏味,什么都不能做。也沒有人同他說話,也沒有人去看他,只有這個人一個人??墒?,他也太耐得住了,正常人被這么安安靜靜關大半月,那不是要瘋了,早就老老實實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這個人,真是棘手。 助手看他頂頭上司焦躁模樣,自以為風趣的安慰,“也許是物理學家枯燥慣了,這個級別的安靜不能影響到他?” 頂頭上司瞪了他一眼,什么枯燥慣了!物理學家的枯燥也不是這么枯燥的??!他物理學家做實驗好歹也有事可做,還有各類助手指揮聊天,哪里能跟現在比!現在可就是這正木敬吾一個人待著! 尋常的牢犯被關個三五天,也就認罪服法了!這一次還真是碰到刺兒頭了,大半月都過了,真是沉的住氣!偏偏上頭說過了,不能虐待這類拿腦袋吃飯的人! 這座牢房周圍起先還有人聲,哪怕只是個打架的人聲。但沒過幾日,他們就將周圍的犯人轉移走了。 大約是想營造一種壓力的氣氛,好叫窩在正木殼子里的姜晨早早低頭。 周圍近乎死一樣的寂靜。 姜晨毫無意外的想起了許多年前的東海海底。 每每這個時候,他手中的電子元件幾乎要被捏碎掉。 但他的理智還幸運的在線。 他們在監控里看到的正木敬吾面色平靜,但是姜晨其實卻沒有他所表現的那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