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阿薩莘道:“我不信?!?/br> 張念祖不再說話了,任何聲音都是對隱形人的掩護,還會分散注意力,在這種干燥的地面上,幾乎無法通過腳印來判斷敵人的位置,他說靠的是預感也不完全是隨口胡說,他剛才確實感到了不安才驟然停下,或者說,除了這種極其微妙的危機感之外,預判的成分也起了關鍵作用——上次賈霸就是被隱形人救走的,說明他們結成了同伙。張念祖猜測阿薩莘在現場的另一個根據是:小芹這么機警的人,她是不會在如此敏感的時候讓任何人靠近她的,那她是怎么被繳械的?除非她看不到對方。 阿薩莘也陷入了沉默。對自己的優勢她再清楚不過了,她越不說話對方壓力就越大,她越是遲遲不動對方就越臨近崩潰,就像你明知道黑暗中有危險的東西在覬覦著你,壓抑的時間越久就越容易犯錯。 那邊,阿三一拳在賈霸胸口搗了個坑,賈霸一腳把他胯骨踹得變了形,兩個人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同時后退,算是迎來了二馬錯蹬的短暫休憩時間,阿三利用這個空當喊道:“小芹,你倒是把血口子處理一下啊,你以為你是我們呢——流死你!” 第183章 藥 小芹是警察,她有基礎的醫療救護知識,所以知道手動脈在被橫切的情況下,只要不是事主自己求死,處理之后危險性并不大。 場上的三個人就都比她危險。 強人族的戰士生死相搏,一拳一腳都快得離奇,且力量驚人,隨著攻擊、受力,人的身體發出砰砰的悶響,有時伴以骨頭變形的聲音。單論格斗而言,這些人可以說都是頂尖高手,但他們打起架來并不像高手那樣閃轉騰挪花樣百出,幾乎就是拼輸出,比血條。小芹知道剛才雷遠征為什么笑了,若她和阿三此刻易地而處,賈霸隨意的一次攻擊她都很難躲開,就算躲開了正面,擦上一下也承受不起。普通人對上這樣的敵人,就像纖細的木條對上了鋼板,不管你是舉過十年鐵還是跟哪位高人學過搏擊,無非就是在木條上雕刻上了裝飾性的花紋,一碰之下只能是折斷。 照這個情況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小芹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彭隊長,她踉蹌著奔了過去。 “小心!”張念祖喊了一聲,但為時已晚。 小芹明明沒有看到任何人靠近,但她的后腦卻結結實實挨了一下,臉朝地倒了下去。 張念祖一個箭步跑到了車前,后背靠在了車門上,這樣他至少不用再顧忌隱形人從后面偷襲他了。此時情形險惡,他并沒有畏懼,也許是身體里一半戰士血統在起作用,不過他隱隱覺得有一絲不安,似乎真正的危機在懸而未決地等著他們…… 阿三和賈霸打了個旗鼓相當,李長貴和雷遠征也差不多。 按年紀來說,雷遠征占著優勢,但他很快發現對方的力量和敏捷絲毫不輸他,戰士會在四十五歲那年突然離世,自古以來族人們坦然地接受這一設定,所以族中有個說法叫戰士只會死不會老,今天看來確實如此,李長貴的戰斗力不曾因為年紀而受到影響。雙方都吃了彼此不少虧,雷遠征把他的壁紙刀藏在手里,在又一次的交鋒中把整個刀刃都插進了李長貴的肩頭。 李長貴微愣,一手抓住刀柄不讓雷遠征把它奪走,隨即冷笑道:“不但是個叛徒,還是個娘炮!” 戰士都是善用武器的,但當他們成年之后反而不太在意有沒有武器,黃金侍衛更是崇尚徒手格斗,鄙夷對器械的依賴,雷遠征在別人眼里最多的標簽是“兇殘”“狠厲”,他從來沒想到居然有人管他叫“娘炮”。 雷遠征臉上有了憤怒之色。 李長貴迎著他的眼神,腳步后撤,五指使力攥住刀刃把壁紙刀拔了出來,然后一揮手,把刀柄同樣插進了雷遠征的肩頭。 雷遠征的壁紙刀是特制的,除了刀片是由一整片鋼做成之外,刀柄也是全金屬的,這樣一來他的傷口反而比李長貴的要大。雷遠征低頭看著從傷口處露出來的刀刃,忽然身體前撞,和李長貴緊緊抱住,一把壁紙刀把兩個人連在了一起,刀柄在雷遠征身體里,刀刃在李長貴身體里,然后兩個人怒視對方,一起大吼著揮拳而出,他們驟然分開,空中血珠噴濺,刀子仍然留在了雷遠征的肩膀上。 一片混亂中,誰也沒注意到那輛賈霸開來的車里還有一個人,他一直躲在車里,像只結好網的蜘蛛在等獵物,當阿三靠近這輛報廢的車附近時,這個人慢慢地從車窗探出來,他手里拿著一個注滿了鮮血的針管,趁阿三不備猛的從后面扎進了阿三的背上。 阿三叫了一聲逃開的時候,針管里的血已經有一截注射到了阿三的身體里。 阿三一回頭臉色大變,爆叫道:“什么東西?”他指著那人罵道,“你他媽不會有艾滋吧?” 車里的人形容枯槁身材矮小,看著年紀不算太大,可就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正是杜恒。 杜恒看著阿三桀桀怪笑道:“比這還糟!” 針扎一個眼兒,這點傷對阿三來說完全可以忽略,但任誰都會覺得膈應,他探手往背上摸著,狂怒道:“你個老變態!” 杜恒從車里走出,凝神盯著阿三,像是在等什么實驗結果。 阿三被他看得發毛,張牙舞爪道:“老子先捏死你!”他說話的時候就覺得身體陣陣發寒、發軟,賈霸一拳打在他后腰上,阿三撲地而倒,所有剛才受過傷的地方劇痛感山呼海嘯般襲來,那是任何人都難以忍受的突破了臨界點的痛!阿三翻著白眼在地上抽搐著,再也沒能站起來。 張念祖和李長貴一起大驚,張念祖往前一沖,臉上和胸口立刻被劃出幾條長長的血痕。 杜恒看了一眼地上的阿三,示意賈霸去和雷遠征一起對付李長貴。他把針管扎進胳膊,重新抽了滿滿一管鮮血,慢慢走向李長貴。 “我艸!”李長貴罵了一句娘,沖阿三喊,“阿三,你給我滾起來!” 杜恒冷冷道:“他起不來了,按理說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所以我的血能讓你們提前體會死亡的味道?!?/br> 賈霸站在李長貴身后,他并沒有急著助攻,而是悠閑地背起手等待機會。 李長貴焦急之下猛撲雷遠征,拳頭接連擊中對方,他最擔心的不是遭到圍攻,而是杜恒手中那管不知所謂的毒血!最重要的是,他怕自己一倒下張念祖就會有危險。 雷遠征被暴起的李長貴打了個措手不及,壁紙刀還插在他身上,傷口里不斷有血被擠壓得飛濺而出,他雙臂一張架住了李長貴,破口大罵道:“姓賈的,你光看著是什么意思?” 賈霸瞅準時機,冷丁來到李長貴身后扯住他的后腰把他扳倒在地上。 雷遠征和賈霸的四個拳頭瘋狂地砸在李長貴的臉上,他勉力招架著想要爬起,忽覺腿上挨了針刺的一下,那里就像忽然張開一張無形的大網然后驟然收緊,把他的力量全都網走了,身體的劇痛讓他無法忍受,再挨了幾拳,李長貴一聲不吭地昏了過去。 雷遠征站在原地喘息了一會,把壁紙刀從肩膀上拔下來,對賈霸道:“你猜想干掉一個黃金侍衛是割下他的頭快還是挖出他的心快?” 杜恒道:“不忙著收人頭,正事要緊?!?/br> 雷遠征和賈霸聞言望向張念祖,一起包抄了過來。 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張念祖感到了無比的心疼和憤怒?,F在他終于有點理解為什么彭隊長對強人族那么不友好了。強人族的存在,就像繁華的鬧市區邊上一輛全馬力開動的火車,這列火車沒有固定的軌道,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沖進人群,它造成的破壞力是無與倫比的。 杜恒來到張念祖跟前,他眼睛死死盯著張念祖。 張念祖道:“你就是杜恒?” 杜恒點了點頭,他看了看人仰車翻的彭隊長,淡淡道:“警察做事你跟著來干什么?看來你有顆急公好義的心啊?!?/br> 張念祖道:“你什么時候開始做起毒品生意了?” 杜恒笑了,他故作驚訝道:“你不會以為我們來真的是為了一車白面兒吧?”他加重語氣道,“我們是為了你呀,祖爺!” 張念祖終于知道剛才那種懸而未決的疑慮是從哪來的了——如果是賈霸為了一車毒品拼命那還說得過去,可杜恒不缺錢,雷遠征和隱形人也不是為了一車毒品就能出手的人。所以,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陰謀,針對的是他張念祖。 “我得罪過你?”張念祖問。 杜恒又笑了:“看來你只知道我的名字卻并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你沒得罪過我,可我得罪過你呀,確切的說,是我得罪了祖爺,而得罪了祖爺的人是沒好日子過的,從這個角度來說,你必須得死,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那么快殺了你的,因為你在死之前還得為我干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br> 張念祖道:“我倒想聽聽我能替你干什么?” 杜恒一字一句道:“當我的藥?!?/br> 第184章 鑰匙 張念祖今天是第一次見到杜恒,雙方片刻就勢成水火,恩怨的根源反而不重要了。 “別和他廢話!”雷遠征撲了過來,他在醫院門口和張念祖交過手,了解過對方的實力,李長貴和阿三一倒下,他完全沒了顧忌。 雷遠征的拳頭打來的時候張念祖沒想著躲,一是很難躲開,二是躲開這一拳還有下一拳,無濟于事,他選擇的是右手探出,抓向雷遠征的肩膀。 砰—— 張念祖胸口中拳,他的右手也抓住了雷遠征的臂根,雷遠征看著張念祖冷笑,就像看見個傻子,他不明白張念祖這么做的目的。 “上蒼保佑,千萬別掉鏈子!”張念祖心里默念了一句,強忍著吐血的沖動展開了食指。 當雷遠征很隨意地把右臂抽走的時候,張念祖的右手食指在他整條臂骨上劃過,在一閃即逝的剎那,張念祖的食指動了一下。 雷遠征神色發木,隨即慘嚎著抱住右臂跪了下來。 張念祖一陣狂喜,這正是他施展出的點金指。這個技能曾在酒吧門口的時候救過他一命,后來隨著練習,他對付金屬和硬物幾乎達到了零失誤的地步,但用在人體上的經驗尚且欠缺,一來是不好找試驗對象,二來張念祖對此也抱著謹慎的態度,今天一擊奏效,可謂是天大的驚喜。 面對跪在面前的雷遠征,張念祖沒給他任何機會—— 嘎巴——嗤啦—— 張念祖扯住雷遠征的右臂猛力一掰,刀柄留下的巨大傷口這時起了連鎖作用,雷遠征的胳膊連帶右肩整個被扯得變了形,瞬間脫離了原來的位置,張念祖再飛起一腳踹中了他的咽喉,雷遠征半邊身子癱在地上,左手扶住快要斷掉的脖子,發出了啞啞的聲音。事實上,他要不是及時托住了脖子很有可能真的斷掉,場面很殘酷,也很符合人體構造學,張念祖早在還不是祖爺的時候原本就不是什么任人欺辱的小白兔,絕境中更是激發了他的血性,他可不想看到雷遠征困獸猶斗的樣子。 杜恒和賈霸交換了一個驚詫的眼神。 戰士的強大不光在于他們的力量和速度,甚至快速自愈能力也不是他們強大的主要原因,戰士最特別之處在于他們的堅忍和對痛苦的承受力,胳膊斷掉并不稀奇,但能讓雷遠征失去抵抗力這一點是他們怎么也想不通的。 杜恒咬牙道:“夠狠!” 張念祖喘息著靠在車上,冷冷道:“你也可以來試試?!辈挥孟?,挨了雷遠征一拳身體里一定傷成了一團糟,骨頭沒斷已經讓張念祖暗自慶幸了。 杜恒沖賈霸使了個眼色。 賈霸在張念祖身前盤旋了兩圈,饒有興趣道:“祖爺果然有些門道,看來你不太需要別人保護?!彼麤]有貿然上前是因為他猜測出張念祖之所以能秒殺雷遠征大概是有什么古怪。 張念祖努力調息著呼吸,已無力多說。 賈霸忽然沖空氣里喊道:“阿薩莘,你還在等什么?” 一個自帶**意味的女聲道:“像你剛才一樣,等機會啊?!?/br> 張念祖大驚,因為這聲音居然離他近在咫尺! 張念祖揮拳! 然而阿薩莘早已閃到了別處,咯咯笑道:“打不著哦?!?/br> 賈霸趁張念祖還沒撤拳的空當突然襲上,偷營一樣在他小腹上打了一拳,當張念祖邁步去抓他的時候他已機敏地退了回去。張念祖失去了敵蹤,再想回到汽車邊上時他的后背被看不見的鋒利物體抓得血rou翻起。張念祖甩手朝后打去,阿薩莘卻在老遠的地方惋惜道:“機會還是不夠好,不然我是可以刺到他心臟的?!?/br> 賈霸冷冷道:“那我就再給你創造一次機會,這次別浪費了?!?/br> 阿薩莘道:“這次我來給你創造機會——” 話音未落張念祖就覺肋下一陣刺痛,原來阿薩莘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主動攻擊,他還擊時對方又已輕松地躲到了別處。 幾個回合下來,張念祖傷痕累累,他覺得自己就像被狼群圍住的山羊,真是諷刺,想不到最后變成困獸的是自己。 小芹恍恍惚惚地恢復了些許意識,她原本不該這么快就醒,是耳邊的呼斗聲吵醒她的。她的下巴戳在泥土里,抬起眼睛看著,張念祖和賈霸在玩命,兩個男人憤怒的吼聲充斥著曠野,詭異的是:有個看不見人的女聲陰魂不散地圍繞著他倆,說些輕飄飄的話,旨在擾亂張念祖的注意力。 小芹看到地上躺著很多人,她用極短的時間回想了一下到底發生了什么,警察追賊這種很正常的事情為什么會落得如此不正常的狼狽中,結論就是:敵人非同尋常。 只要接受了這個設定加上大腦飛速地運轉,就不難判斷出一個事實——他們的敵人中有一個會隱身。 小芹的右手邊一邊泅濕,那是傷口的血還在流,她既沒有去包扎也沒有動,而是默默地觀察著,她發現隱身人在接近張念祖的時候會刻意放慢動作,而在外圍的時候則不會,她離張念祖很遠,所以隱身人在經過她面前時會有風聲和輕微的腳步聲。小芹閉上眼睛豎起耳朵傾聽著,總結著規律,當那種幾乎細不可聞的腳步聲接近時,她忽然甩了一下右手,接著猛然睜開了眼睛。 在一般人腳踝的位置,出現了一顆漂浮的血滴。 到目前為止,沒有人注意到她。小芹慢慢地掏出手銬,把一頭打開攥在手里,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顆血滴,當它由遠及近地靠近時,小芹把張開的手銬朝它揮去。 咔嚓—— 手銬咬合了。小芹雙手拽著另一半銬圈,把它鎖死在身邊捷達車的保險杠上! 半空中出現了奇異的一幕:一副手銬自己劇烈地掙扎著,那個女聲氣急敗壞道:“小賤人!”她用沒有束縛的那只腳把小芹踢出老遠,高聲道,“杜老大,幫幫我!” 要是以前,張念祖他們一定會欣喜若狂,這是個對付隱形人絕好的機會,但是張念祖這時自顧不暇,自然無法把握這個機會。 杜恒看著阿薩莘狼狽的樣子——當然,說看是不準確的,最多是根據手銬的狀態推斷出阿薩莘很狼狽,就因為這樣,他覺得有些好笑,他走過來把再度昏迷的小芹身上摸了一遍,皺眉道:“沒有鑰匙?!?/br> 阿薩莘慌神道:“幫我找找,一定就在附近?!?/br> 這時,賈霸在那邊沉聲道:“杜老大,我搞定這小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