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魚初月心中泛起悲涼,把腦袋拱向崔敗的花苞。 他攬住了她,道:“回了?!?/br> 機緣已被取走,二人提前離開本源境。 一陣天旋地轉之后,魚初月雙腳落上了實地,畫面在眼前漸漸變得清晰。 魚初月眨了眨眼,望向周圍。 第一眼看見的,是已經徹底失去生機的女魔侍,她的身體夾在墻壁中,露在外頭的臉和胳膊已經有些腐爛,散發出陣陣惡臭。 魚初月對上女魔侍那雙凸起的渾濁眼睛,嘴角不禁緩緩一抽,挪開了視線。 巨大的臥榻旁邊,不著寸縷的媚傾城呆呆地站立在那里,像一塊木頭。 元神被毀,軀殼在這陰暗潮濕的魔界空氣中,很快就會發霉腐朽,變成一團腐敗的死rou,像那個女魔侍一樣。 崔敗把媚傾城的元神留到最后才殺,便是想要保住她的魔體。 “是只畫魔?!贝迶袘猩⑸⒌刈呱锨?,伸出一只手,很隨意地劃過媚傾城的皮囊。 崔?。骸啊?/br> 魚初月:“……” 她看出來了,他下意識地想要使用根須或者指刀,來切開這只畫魔的皮膚,卻忘了自己此刻是個人——人是沒有根須,也沒有指刀的。 沒有根須和指刀,他的動作看起來便像是在撫觸媚魔的身體。 魚初月能怎么辦,她只能裝作沒看見。 崔敗冷酷平靜地說道:“看看從何處下手罷了?!?/br> 他淡定地抬了抬手,召出天極劍鞘。只見這劍鞘化作一道青芒,驀地掠向畫魔,‘刷刷’幾下,便將一張完完整整的畫皮剝落下來。 崔敗很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拎著畫皮,捏起清塵訣,一遍遍地沖刷。里里外外,洗了個透徹。 “畫皮之中留有魔元,可借媚魔身份行事?!彼卣f著,將這魔皮罩在了魚初月的身上。 魚初月覺得自己好像披上了一件外袍。 經過崔敗的清理,這張魔皮上沒有任何異味,很貼身,完全不會阻礙視線。 她奇怪地轉了轉身體。 臥榻后方的大水鏡中照出了她的模樣。 媚傾城的樣貌,不著寸縷。 魚初月:“……” 崔敗站在身后,凝視著她。 美眸一轉,魚初月惡狠狠盯住了崔?。骸澳阊劬茨睦?!” 崔?。骸啊?/br> 他挑了下眉,懶聲道:“藏在什么樣的皮囊下,我都認得出你?!?/br> 魚初月的心臟輕輕一跳,略有些慌亂地轉開了臉。 崔敗彎了下眼睛,唇角不自覺地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輕易就糊弄過去了呢。 她是他的魚。 哪怕披了魔皮,也是他的魚。 自己的魚沒穿衣裳,怎么可能不看? 魚初月思忖了片刻,嘗試著給自己化一身衣裳。 本源的殘意將化虛為實的能力贈給了她,她正好試一試。 奇異的力量在識海中涌動,魚初月憋了一會兒,身上漸漸凝出了一件黑色紗衣。 “成功了!” 崔敗瞇著眼,上下打量片刻,令她原地坐下,將元神攜帶的靈氣引入經脈之中。 他說過,取這枚本源碎片,助她晉級元嬰。 這一回魚初月不再需要他手把手地幫忙——在本源境中,嚴苛至極的訓練已讓她掌握了與靈氣共振的訣竅。當時空有元神,‘無中生有’地強行感應周遭靈氣,自然是極為艱辛。而此刻,體內本就蓄有豐沛的靈氣,利用共振來感應靈氣簡直不要太容易。 就像習慣了負重前行的人,忽然輕裝上陣。 更遑論她還曾成功利用地下靈氣的奔涌之勢來攻擊那件兇物地衣,控制靈氣可謂駕輕就熟。 魚初月心念一動,元神攜帶的磅礴靈氣頃刻沖入身軀,一層層夯實根基,充盈體內的靈海。 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魚初月便聽到識海深處傳來一聲轟鳴,金丹化入靈氣之海,周身靈氣與她的感知徹底圓融,沒有任何障礙,她可以隨心所欲地調動任何一縷靈氣。 這與尋常的修士又有些不同。 道法自然,尋常修士一路修行,就如人生一般,先是無中生有,凝聚天地靈氣在丹田結成一枚金丹。這個過程,便如同凡人有孕結胎。 金丹成嬰,亦像是胎兒在腹中成長,積蓄靈氣,生成嬰體。 嬰體與體內靈氣一脈相連,修士以元神感應元嬰,再通過元嬰來cao縱周身靈氣,就像凡人以意識支配大腦,再調動四肢來活動一般。 但魚初月不一樣,她是先天道體,意志可與靈氣相通,圓融合一。 她本身,就是元嬰。 修為穩固了下來,元嬰初。 她抬起手來,意念一動,便有一縷靈氣順著指尖沁出。 停留不過一瞬間,便像一縷煙霧般散去。 魚初月:“……” 她又迫出了一縷靈氣。 它依舊輕易散在了指尖。 魚初月:“大師兄,元嬰的靈氣外放,怎就像……放屁一般!” 崔敗差點笑出了聲:“那是因為你不曾修習過任何招式和法訣?!?/br> 魚初月點點頭:“明白了,旁人是一步一個腳印修煉上來的,自然根基扎實,我被大師兄帶著越了階,欠缺的回頭還是得補上!” 雖然飛速晉階了元嬰初,但要論實戰能力的話,她其實還打不過穩扎穩打的金丹期修士。 出來混,早晚要還。這個道理她明白。 崔敗見她毫不沮喪,不禁挑了挑眉:“不急,先去凡界?!?/br> 赴媚魔與長生子的約會。 在崔敗切下媚魔的畫皮時,魚初月已明白了他的用意——解決媚魔,然后借媚魔的身份去接近長生子,神不知鬼不覺,便避過了魔主伽伽羅和叛圣濯日子的雙重封鎖,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公然將消息傳到長生子耳中。 好一個暗渡陳倉! 魚初月望向崔敗的目光不禁變得復雜了許多。 這就是一只千年老狐貍。 她又想起了自己在本源碎片中做的那個夢,崔敗和劫,怎么會表現出那么相似的個性……為什么崔敗會對魔界那么了解…… 就連那媚魔媚傾城,也把崔敗食人花認成了劫,這顯然不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難道劫就是崔??? 也不對啊,在魔界和劫交往時,他根本就不認得自己。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總覺得,缺失了最關鍵的那一環…… 魚腦袋非常不夠用。 魚初月嘆了口氣,摁下了心中紛雜的念頭。 算了,先辦正事。 崔敗已用了逆光訣消失在她的面前。 她吸了吸氣,挺起胸膛,推開了樓閣的門。 兩名女魔帶著她們捉來的糙漢子,小心翼翼地侍立在門旁。 魚初月嘴角一抽,斂下眉眼,道:“備轎,將我送至與長生子約定的地方?!?/br> 她學不來媚傾城那成熟魅惑的調調,干脆冷冷冰冰地說話,裝作很不爽的樣子。 兩名女魔果然嚇得戰戰兢兢:“是,護法大人?!?/br> 她們沒敢疑惑護法大人今日為什么要坐轎子,只敢依令行事。 兩個女魔忙活了一陣,刨出一頂香風撲鼻的軟轎,恭恭敬敬地請魚初月坐了進去。 有魔皮護體,周遭的魔息不再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一頂香轎順順當當離開了魔界。 魔界安排得十分妥帖,到了凡人國界時,早有凡間轎輦等在那里。 十六抬大轎,坐二十個人都不會擠。 魚初月繃著臉踏上去,見這大轎中裝飾華麗,有榻有桌還有梳妝鏡,就像一間閨房。 侍女迎上前來,替她換上了華貴的皇族衣裳,罩上玉質的蝴蝶面具,戴上了帷帽。 魚初月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幾個侍女。 她們神色恭敬,舉止從容,看來早已習慣了伺候媚傾城這個魔物。真正的公主必定是迫于魔威,不敢向仙門揭發這件事情。魚初月暗暗思忖。 侍女們很快就鼓搗完畢,退了下去。 輦轎開始移動,將她送到了與長生子約定的地點。 魚初月緩緩離開了轎輦,踏入這一處清幽雅致的別院。 七進的院子,一重又一重庭院幽深,阻絕了凡人窺探的視線。 到了最深處,引路的侍女和侍衛恭恭敬敬地退下,魚初月抬眸一看,隔著白玉橋,看見水榭之上,寬袍廣袖的白衣男人仙氣飄飄,正在彈一張鳳尾琴。 魚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