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病假了?！饼R姜混不在意。

    “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啊?！饼R姜哼笑。周樂樂這么對她, 她還關心人家！錢多多沒說話，只是眉頭越皺越緊。

    上完課，錢多多接到旅行社經理的通知。匆匆趕往旅行社，迎面看到周樂樂面容憔悴地向自己走過來, 錢多多心里咯噔一下，竟緊張起來。

    周樂樂站在離她半步遠的地方, 兩頰消瘦暗淡, 仿佛經歷過一場酷刑。

    她這副模樣，讓錢多多心頭發緊。她躊躇著, 說；“樂樂, 我”

    還沒說完, 就被周樂樂打斷，“閉嘴?！彼穆曇艉芗贝?。錢多多的心情比之前更加凝重。

    周樂樂一動不動地望著她，沒有任何情緒的眸子似被某種渾濁的霧覆蓋, 朦朦朧朧，讓人瘆得慌。

    使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氣里喧囂。在呼吸道快要完全被堵住之際，神色冷然的周樂樂倏然“噗嗤”笑出來。

    前一刻如凍在寒天雪地里，下一秒如春暖花開，冰雪消融。錢多多被極致的反差弄得一時呆愣住，“樂樂……”

    周樂樂咧著嘴角，眉宇不復先前的冷凝，“哎呀，嚇著你了？”

    錢多多的大腦有些運轉不過來。

    像以前那樣親昵地拍拍錢多多的肩膀，周樂樂笑道：“還真嚇著你了？誒，多多，對不起啊，之前是我錯了?！?/br>
    “你……”錢多多喉頭緊澀。

    “哎，我之前頭腦發昏嘛，明知道不是你的錯，還偏偏要責怪你，對不起啊。我現在想明白了，我為了個渣男來怪罪你，太不值得了！他算個什么玩意兒啊他！”

    她這一席話，把錢多多胸腔里的堵塞物一掃而空。心胸通暢后，她莞爾，“沒關系，你想通了就好?！?/br>
    “為了給你賠罪，我請你吃飯，千萬不要客氣！”周樂樂剛說完，似乎因為高音量牽動了哪里，她捂住小腹，音量小下去，“明天吧，明天請你吃飯，我今天肚子有點不舒服?！?/br>
    記起周樂樂請過病假，錢多多問：“肚子怎么了？”

    “就吃壞了東西，沒多大事兒，吃了藥回宿舍休息休息就行?！?/br>
    “我送你去寢室?！?/br>
    “不用，那我先走了哈，明天見?！?/br>
    周樂樂漸漸遠去，沒走多遠，她駐足。

    頰邊的笑意一片一片碎裂，她捂緊小腹，而后轉身，視線投到來時方向。

    前幾日被激烈極端的情緒左右，致使她怨恨起多多?？伤降酌靼?，她根本就沒有理由怨恨她。

    但她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不恨多多。矛盾的情緒以及肚子里的東西快要把她逼瘋。像是要抓住支點，她找到鄭昊，告訴他她有了他的孩子。

    鄭昊怎么說的？

    “打掉?！彼菂拹旱哪抗馑迫绲朵h刮在她的肚皮上。

    兩個單音節字，像兩個巴掌，將她扇醒。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在她快要被逼瘋之際，她居然還對這個男人報以希望。

    她猝然醒悟。早就在分手的那一次，她就該醒悟。

    就這么一個渣男，害她冷落疏遠多多。

    她一刻也不耽擱，打掉肚子里的東西，迫不及待地來向多多道歉。面對無辜的多多，她愧疚，愧疚地無地自容。多多的無辜清清楚楚地映照出她的丑惡卑劣。

    她掩住臉，淚水從手指縫隙里崩落而下。

    去往旅行社的途中，經過一條小道時，錢多多赫然發現前方橫著一條彎曲的項鏈。項鏈金光閃閃，一看就價值不菲。

    她環顧四周，然后撿起項鏈塞進包里。

    將項鏈交給警察，錢多多加快速度去往旅行社。

    “路總?！敝戆岩粋€盒子雙手遞給路易。

    接過盒子，路易讓助理出去。

    他打開盒子，閃爍著光芒的項鏈顯露出來。他抬起下頜，修長白皙的食指按到項鏈邊沿，似陷入沉思。

    張燕聽到穿著西裝的男人說路易要見她的時候，她受寵若驚。路易要見她？

    路易……那可是路易啊……

    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路易面前，她磕磕巴巴，“路……路總好?！?/br>
    路易背靠軟椅，一只手抵著額側。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姿勢，卻讓張燕的氣管受到無形的壓迫，呼吸成為一種巨大的負擔。她吞咽唾沫，聽到他說了一句話。

    聞言，她愣了愣。

    ……

    離開路氏大廈，張燕撫住心口。

    原來路易找她是為了之前那事兒……

    前一段時間，有一個叫錢多多的女孩讓她幫忙演一出戲。這出戲的內容讓她匪夷所思，雖說叫錢多多的雇主是挺漂亮的，但怎么會幻想到路易會喜歡她，還讓自己來給別人演一出戲。

    不過對她來說，不管雇主有多么異想天開，她只要演好戲拿走前就行。

    卻不料今天路易找她卻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雇主說過演戲的事情必須保密，可她受不住路易那樣無形的壓迫，不敢不說。

    畢竟得罪誰也不能得罪路易啊。她心有余悸地摁著還沒緩下來的胸口。

    她還不明白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然而她半點都不想了解，只想快點遠離這里。她撤回目光，急步消失在路盡頭。

    微涼的室內，路易靜靜地看著前方，指腹有節奏地敲擊膝蓋。

    良久，他輕笑出聲，笑意還未從眉梢漾開，緊接著就一寸一寸凝結，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停住敲擊膝蓋的手指，淡藍的瞳孔里一片沉黯冰涼。

    /

    周六這天，錢多多去溜溜聚寶盆，順便買些狗糧。

    拉住急切地想要飛出家門的聚寶盆，錢多多揚聲，“你慢著點兒！”

    “多多，早點回來?！卞X爸摘下圍裙，提醒她。

    “知道了?！?/br>
    門合上，錢爸扼腕。跟多多去溜聚寶盆，這是多么好的一個發展感情的機會啊?？善刹磺?，小金他今天有事回英國去了。

    他折疊好圍裙，又長嘆一下。

    連續低溫了好幾天，天氣終于轉晴。大片大片的陽光跟不要錢似的鋪在每一處角落，干凈而溫暖。

    買完狗糧，錢多多慢悠悠地牽著聚寶盆回家。

    中途聚寶盆一直扒拉著她手里的袋子，恨不得鉆進袋子里去。弄的她寸步難行，無奈之下，她把它牽到路邊一處排椅前。

    給它弄了些狗糧出來，它可算不鬧騰了。

    它搖著尾巴吃東西，她坐在排椅上，這里沒什么人，她取下口罩，默默等它吃完。

    等它吃完，它還眼巴巴地盯著袋子，大有再吃一次的架勢。

    “還吃？”錢多多肅眉。

    聚寶盆像是能聽懂她的話，連忙舔舔她。

    “你看看你這肚子，你還要吃？”錢多多戳它圓鼓鼓的肚皮。出門前就給它喂過吃的，現在勉為其難地給它吃了點，要再吃可不行了。

    聚寶盆小短腿往上一蹬，整個身子扒到她懷里。她把袋子藏到身后，它卯著勁兒去叼袋子。

    它的腦袋卡在錢多多咯吱窩下，左右挪動磨蹭。

    “下去！”錢多多被它弄得渾身癢癢?？伤浪赖刈プ∷?，圓乎乎的腦袋一個勁兒往她背后鉆。

    “……聽話……下……下去！”錢多多怕癢，眼淚都快要笑出來。

    奈何聚寶盆執拗得很，不咬到袋子不罷休。

    她竭力向后仰著上半身，斑駁日光自她頭頂稀稀疏疏地灑下，滲進她上揚的眼角眉梢，滲透進她翹起來的唇角。

    她的笑聲很輕，整個人仿佛在發光。

    路易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笑容?；蛞嗾f他從未見過她真正的笑容。

    他握著方向盤，一瞬不瞬地凝望她。

    他被她刻意偽裝起來的表象所蒙蔽，但他只有一瞬間的慍怒。既然她花費那么多心思，只為擺脫他，他也不必要為了她再浪費時間。

    從始至終他只是喜歡她的皮囊，到后來她偽裝的假象讓他產生厭惡，他對她皮囊的喜歡不足以抵消厭惡，所以他讓她在他眼前消失。

    可刺耳的雷鳴會讓他想起那道溫柔的聲音。然而那道溫柔的聲音卻源于他厭惡的女人。

    這讓他對她更加厭惡。

    到現在，他發現她為了離開他刻意偽裝，一瞬間的怒意之后便像一顆石子投入湖中，泛起漣漪，終而歸于平靜。

    或許他不會厭惡她真正的脾性，可經過這么一出，他早已對她失去所有興趣，即便那些讓他厭惡的脾性只是她偽裝出來的。

    對于一個沒有興趣的女人，即使她騙了自己，他也不會在意，更不會去追究。

    沒有人會把時間浪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可他偏偏又遇到了她。

    二十分鐘前，他在車子里，看到她牽著一只狗。她戴著口罩，他認出她。

    他瞇眼。一次是巧遇，兩次也是巧遇?；闯侨绱诉|闊，他卻總能遇到她。

    并沒有把再一次的巧遇當作一回事，他移開目光。

    車子已經掠過她，行駛了一段路，他忽然叫停司機，然后讓司機下車。他來到駕駛座，原路折回。

    車子一路跟著她，直到她在排椅前停下。

    為什么要跟著她？

    路易收緊下頜，濃密的長睫觸過眼底。車子經過她身側的一剎那，一個念頭席卷上來。

    她在他面前的一切都是偽裝，那真實的她到底是什么樣子。只是一剎那的念頭，他沒有過細思索，就已經讓司機下了車。

    看著眼淚都快笑出來的錢多多，路易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