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芩緩緩睜開眼，她腦袋里一片空白，好半響，她的視線才逐漸清晰，看清了人影。

    周圍一片白影。

    這里好像是病房。

    她動了動，忽然發現手被人緊緊地握著，陸芩垂眸，看到了一個男人趴在她床邊。

    而他似乎有醒來的預兆。

    這時候已經晚上十點，病房是vip獨立病房，房間里只有病床上的陸芩以及旁邊的莫森林。

    夜燈微微地亮著。

    莫森林睜開眼，抬起了頭，就與床上陸芩的視線對上，兩人都沒說話，靜靜看著彼此。

    莫森林眼眶微紅。

    “莫森林?！?/br>
    陸芩摸他的臉。

    莫森林俯下身，輕輕地把她擁入懷里，他吸了吸鼻子，沒讓她看見他掉落的眼淚。

    淚水砸在陸芩發絲中。

    “莫森林，我做個噩夢?！标戃溯p聲說，夢里發生的一切她都記得，清晰得讓她害怕。

    她夢到自己有一天出了車禍，半個月后才醒過來，之后失去記憶，不記得所有人了。

    后來被親生父母接回了家，他們以為她好的借口，騙她說，溫昭是她的男朋友。

    然后她信了。

    她在電影院外看到了莫森林，他的眼神很悲傷，可她卻不認識他，還覺得男人奇怪。

    那個眼神。

    陸芩現在還記得。

    她記得，之后溫昭打算給她買一束玫瑰花，她脫口而出：“對不起，我花粉過敏……”

    夢里的她愣了一下。

    她忘記了所有人、所有事，卻為什么偏偏記得自己花粉過敏。所以，她真的花粉過敏嗎？

    溫昭也怔愣了下。

    陸芩抱著莫森林，把夢里發生的一切都小聲跟他說了，眼眶濕潤得厲害，把他抱得很緊。

    她說：“我很害怕?！?/br>
    “沒事了?！蹦州p輕拍她的背，安慰她：“夢里都是反的，你看，你現在還記得我?！?/br>
    “夢里你也是這么瘦?！?/br>
    “抱著都硌骨頭了?！?/br>
    莫森林失笑，他親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所以，你要趕快好起來，把我養回以前那么胖?！?/br>
    有時候，夢跟現實是掛鉤的，當陸芩沉睡時，她能聽見外界的聲音，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醫生曾說，她腦中有少量積血，可能會壓迫某些神經，而她也聽到了陸父陸母的聲音。

    于是，便做了這樣的夢。

    莫森林按了鈴，醫生很快來了，給陸芩做了一番檢查，她的身體狀況和神識處于良好狀態。

    病房里重新恢復安靜。

    陸芩看了眼莫森林，想了想，拍了拍旁邊位置：“你上來睡吧，反正這床也足夠大?！?/br>
    “我想跟你說說話?！?/br>
    莫森林嗯了聲，很聽她的話，上了病床后，他輕輕抱住她的腰：“你說，我都聽著?！?/br>
    “那天，我本來是打算去找你的，我想跟你說，我再也不任性了，我當時還給你打電話……”

    “馬上就能撥出去了?！?/br>
    莫森林沒有告訴她，自己坐在沙發上等了半個月的電話，這些，他都不想讓她知道。

    他怕她會哭。

    而他就會心疼。

    “是我的錯?！?/br>
    “我應該早點去找你?！?/br>
    ——

    第二天，田杭來到醫院，他伸出兩根手指頭，很認真問道：“姐，你知道這是幾嗎？”

    陸芩：“……”

    這怕不是個傻子。

    她神色淡漠。

    不想理這個智障。

    田杭心想完蛋了，他姐這是連一二三都不知道了，于是連忙又把莫森林拉過來。

    “你還記得他是誰嗎？”

    田杭指著莫森林。

    陸芩眨了眨眼，她故作茫然地搖了搖頭，咬了一口蘋果，這樣子把田杭可急壞了。

    所有人都知道陸芩在開玩笑。

    舅舅和莫森林都忍俊不禁，只有田杭急得差點跳上跳下：“完了完了，姐真的成智障了！”

    “滾蛋！”

    陸芩把核扔過去。

    陸芩瞪圓眼睛：“一邊去，小破孩兒還沒完沒了了，我要是智障，你就是智障她弟！”

    田杭驚喜：“你想起我是你弟了？”

    陸芩：“……”

    這是猴子派來的逗比嗎！

    ——

    沒過幾天，陸芩就出院了，當她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時，愣了下，還是有點不自在。

    田密悅神色忐忑：“芩芩，你身體還沒好全，住你舅舅那兒不太方便，要不，你去我……”

    “不用了?！?/br>
    陸芩看了她一眼。

    田密悅不由有些失落，她勉強笑了笑，旁邊的陸父把她抱在懷里，輕聲安慰著她。

    陸芩垂下眸不說話。

    她聽奶奶以前提起過，那時候爸爸要去京都做生意，忙，所以只帶了哥哥去那邊讀書。

    陸芩那時候小。

    便乖乖地聽奶奶的話。

    奶奶說，爸爸mama是愛她的，只是只有過年才回來看她，讓她不要太責怪他們。

    人活一世。

    重要的是舒心。

    所以陸芩并不埋怨他們，同時，她也不會原諒他們，這些年，她一個人過得很好。

    而且現在有了莫森林。

    她的余生已經很滿足了。

    ——

    在莫jiejie家休養了幾天，陸芩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在這期間，她登錄微博看了看信息，才知道發生了很多事，就連田杭也被牽扯到了。

    李霜自殺了。

    因為被網絡暴力。

    陸芩看到這個新聞時，遲遲沒回過神，她也看到了一些大v轉發的截圖，是田杭的賬號。

    “本來該死的是她”這幾個字被重點圈了出來，田杭也被網絡暴力，說是他害死了李霜。

    李霜定時發出一條微博。

    沒錯，李霜在死之前，她編輯了一條長長的信息，弄了定時發送，然后就決絕跳了樓。

    陸芩白著臉點進她微博。

    她微博里沒有提及任何關于陸芩的字眼，沒有提田杭，只提到了自己的養父母、親生父母還有小然老師，簡短地回顧了這一生。

    她說她也想喊小然老師mama。

    她說，她這一生都是不幸的，所有的不幸都被她遇上了，所以她沒有理由再活下去。

    她說她不怪任何人。

    她說她也很累。

    李霜沒了之前的咄咄逼人，沒有了傲慢，像是看透了一切，想要塵歸塵土歸土。

    她話語很平靜。

    跟所有人說了對不起。

    陸芩怔怔看著這些字眼，她沒想到李霜這么決絕，雖然李霜很令人討厭，但罪不至死。

    從今往后。

    幸存者就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