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中段時，公交車啟動。

    陸芩因為恍神，差點摔倒，她連忙騰出一只手抓住扶桿，心有余悸，待車行駛穩當后，才一步步往車后走去，終于落了座。

    她不知道的是，當她差點摔倒時，站在公交車站旁的男人條件反射往前走了兩步。

    手是下意識去扶的動作。

    可他扶到的只是空氣。

    溫昭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于是搖了搖頭，把手收了回來，插進兜里，看向紅綠燈柱。

    梁心雁與李霜坐在咖啡館，李霜心神不寧，頻頻望向窗外。

    梁心雁攪了攪咖啡，她就算反應再遲鈍，也察覺閨蜜的異常了，于是漫不經心詢問。

    “你認識伏芩寶寶？”

    李霜怔了下，轉回頭：“伏芩寶寶？”

    梁心雁姿態優雅地放下咖啡杯，雙腿交疊：“就剛剛站在對面公交車站的女孩兒，你不認識她？我記得你這次來就是為了讓我整她?！?/br>
    李霜手微微顫抖：“她……是伏芩寶寶？”

    梁心雁挑眉：“對啊，她本名叫陸芩，還好你跟我提起她，我這才想起來她是誰?！?/br>
    “她之前來過我們總部?！?/br>
    李霜神魂落魄，喃喃道：“原來是她?！?/br>
    因為那女孩跟溫昭關系也密切，梁心雁來了興趣：“怎么？難道你在現實中也見過她？”

    她只聽李霜說起，伏芩寶寶跟她以前在網上處過基友，后來聊不來，就各自斷了。

    看樣子，李霜認識陸芩。

    李霜嘴唇蒼白：“算了，別提她的事了。之前說好的計劃，就按原來的來吧?！?/br>
    梁心雁自然明白原計劃是什么。

    歪打正著。

    陸芩坐在公交車上怔怔地望著一閃而過的窗外，外面車水馬龍，她腿上放著數位板。

    耳機什么時候掉了。

    她也沒察覺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阿水】 20瓶。

    【花花是我的】2瓶。

    【乙為兒】 2瓶。

    第三十五章

    陸芩垂眼, 把掉落在座椅上的耳機撿起，隨手塞進耳朵里。

    緩柔憂傷的輕音樂縈繞在她的腦海里, 陸芩抿了抿嘴, 不由自主捏緊膝蓋上的數位板。

    音樂還真能帶動人情緒。

    她原本極力不想回憶十二年前的事情，可她思維不聽話，當年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

    九歲的她，突遇地震, 慌亂無措，抬頭便看到一塊沉重的預制板直直朝她壓下來，旁邊一道身影撲過來，把她摟到了墻角處。

    “芩芩……別怕?！?/br>
    耳邊全是同學們的尖叫聲，課桌東倒西歪, 陸芩滿頭是灰，她回頭看到她最敬愛的老師。

    她聲音惶恐：“小然老師……”

    陸芩嘴唇蒼白，內心害怕又無助, 可這場天災并沒有因此就停下，房屋在垮塌。

    周圍全是哭喊聲。

    后來, 陸芩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去多久，她才緩緩地睜眼, 發現有一雙手緊緊摟著自己。

    她碰了碰, 是溫熱的。

    卿然正在用手機的電筒掃周圍，發覺懷里有了動靜，便溫柔地揉了揉她頭發, 聲音很輕。

    “芩芩，老師在呢?！?/br>
    陸芩怯怯問：“老師，這就是地震嗎？”

    她發現周圍安靜得可怕，同學們的聲音都消失了，鼻息間全是灰塵的味道，很難聞。

    卿然摸她頭：“會有人來的?！?/br>
    她們所在的空間是墻角處，剛好形成了三角空間，但這空間狹窄矮小，地面只有幾本臟兮兮的課本，以及被砸得稀巴爛的窗欞木塊。

    卿然見懷里的女孩不安地縮成一團，想了想，便撿了一本課本，輕輕拍了拍上面灰塵。

    “你要相信，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鼻淙坏穆曇粢蝗缂韧娜岷?，還多了幾分堅定，正是陸芩最喜歡聽的聲音。

    她說：“來，芩芩，我們看書，看書就不害怕了?！?/br>
    “一切都會過去的?！?/br>
    這段經歷仿佛被暫停在時光里，周圍只有斷裂的木板，撲鼻的塵味，但那本書，還有那溫柔的聲音，卻成了陸芩黑暗里的曙光。

    “小然老師，我……我可以叫你mama嗎？”陸芩鼓足了勇氣，抬頭看著這個溫柔的女人。

    卿然愣了下，莞爾：“當然?！?/br>
    她從班主任那里了解過陸芩的情況，家里只有奶奶，父母還有哥哥都在京都那邊。

    她是老師。

    不僅授業解惑。

    更想好好愛每一個孩子。

    陸芩靦腆小聲地喊了聲mama，小手不安地捏緊書頁。

    卿然把她抱在懷里。

    輕聲讀著書上的文字。

    “嗚嗚嗚……哇……”

    不遠處的地方忽然傳來低低的哭泣聲，是小孩兒的聲音，卿然翻書的動作倏然停了下來。

    “小然老師……嗚嗚……你在哪里啊……我好害怕……”

    陸芩聽出這是李霜的聲音，李霜是她的同桌。

    之前，班里同學丟了一支筆，陸芩無意瞥見李霜抽屜里也有一支，她當時既詫異又納悶。

    不過沒怎么放心上。

    直到那個同學要求檢查所有人的抽屜，然后在陸芩的抽屜里找到了那只一模一樣的筆。

    陸芩手足無措。

    李霜眼神閃躲，不敢說話。

    聽到哭泣聲，卿然眼睛一亮，她放下書本，對陸芩說：“你要乖乖待在這里，老師很快就回來?！?/br>
    陸芩拉著老師的衣袖，心里不安，擔憂和害怕都寫在了眸子里。

    卿然放柔聲音：“芩芩，老師一直在呢，你要是害怕，就喊老師的名字，老師會應你?！?/br>
    “你和班上所有的同學都是我的孩子，我愛你，也很愛他們?！?/br>
    陸芩拉緊老師溫暖的手掌。

    “乖?！边@是小然老師對陸芩說的最后一個字。

    那之后，小然老師撥開了木板，清理路障，爬到了李霜的身邊，讓她往墻角方向爬。

    余震來臨，猝不及防，陸芩瞪大了眼睛，喉嚨仿佛失了聲，眼睜睜看著小然老師被淹沒……

    李霜害怕地爬到她身邊，一臉心虛地抱緊膝蓋。

    被解救出來時，陸芩神智迷糊，她隱約間看見廢墟邊有一個高挺的少年在徒手往下挖。

    后來，陸芩在醫院醒來，像所有小孩兒一樣哭喊著要mama，護士們紛紛側頭擦眼淚。

    然而，陸芩等來的卻不是她的小然mama，而是那個一年見一次面，血緣上的所謂mama。

    “你不是我mama！你不是！我要我mama！”

    陸芩聲嘶力竭。

    多年后，回憶起那一幕，陸芩都覺得好笑及可悲，她無意間傷了多少人的心啊。

    但都過去了。

    歲月抹平了痕跡。

    公交車上，乘客上了一批，又走了一批，他們的視線不由在最后一排女孩兒的身上多看了幾眼。

    女孩兒安靜地凝視窗外。

    那一方的空間，仿佛與世隔絕，只剩下那個女孩。

    就連窗外明媚的陽光，鋪灑在她身上，都掩蓋不了她身上的憂傷。到底是怎樣的傷痛，才讓她在公眾場合里忍不住落淚。

    陸芩懷里抱著數位板，回到青云小區，徑直進了房間。

    她情緒有點低落，但還是鼓勵自己振作些，把舅媽送給她的禮物拆開，故作驚喜地哇了聲。

    她拿出手機拍照，然后發微博。

    伏芩寶寶：舅媽送的數位板，好喜歡，嘻嘻，不多畫幾話，怎么對得起這么好的板子呢。

    幾秒鐘后，就有了評論，大多都是羨慕她有個好舅舅，好舅媽的。

    陸芩心里也很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