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禎腳程很快，直接帶著他進了內室，暖烘烘的溫度撲面而來，咸笙剛被他放下來，就打開從車上拿下來的酥點，拿手帕裹了幾塊，遞給了如意，對月華道：“如意今日為我受了委屈，麻煩姑姑帶她先去上藥?！?/br>
    兩人行禮退下，咸笙回到桌前，見湛禎一直盯著那酥點，以為他想吃，便故意蓋好盒子收了起來：“殿下若有事，就先去忙吧?！?/br>
    湛禎被他霸占酥點的小模樣逗笑：“看來公主極為喜歡這酥點?！?/br>
    咸笙又不搭理他了，他把大氅搭在屏風上，坐在床邊，打開盒子，又吃了一塊，瞥見他的表情，心頭越發古怪：“你總盯著我干什么？”

    “這酥點乃是補物，原本還擔心公主吃不慣，如今孤便放心了?！?/br>
    難道這東西是皇后專門給他做來調理身子的？

    咸笙心里軟了一些，漂亮的眼里染上暖意，道：“改日再去多謝母后?！?/br>
    湛禎搶功：“是孤讓母后做的，公主要道謝，不如今晚好好伺候相公?！?/br>
    他三兩句話不離那件事，咸笙心里沒好氣，但這酥點實在好吃，便多吃了幾塊，堵住了自己的嘴，防止一不小心迸出幾句‘金陵雅言’，得罪了他。

    門口忽然有有人來通報：“宮里榮貴妃派人過來求見太子妃?！?/br>
    咸笙還沒開口，湛禎就道：“攆出去?！?/br>
    那人猶豫：“是帶著禮物來的，說要當面跟太子妃道歉?！?/br>
    湛禎道：“禮物留下，攆出去?！?/br>
    “是?！?/br>
    下人快步走出去，看著那站在雪里的嬤嬤，道：“太子妃休息了，二位請回吧?！?/br>
    那嬤嬤微微皺眉：“貴妃娘娘也是愛子心切，一時糊涂才責罰了太子妃，如今她已經知錯，還請小哥幫忙轉告，這禮物，便請收下吧?！?/br>
    她言辭懇切，下人上前，‘勉為其難’的接過禮物，道：“回吧?！?/br>
    嬤嬤躬身，目送大門在面前關上，這才轉身。

    她身旁的撐傘丫鬟不滿道：“嬤嬤何必如此低聲下氣，不過是一個降國公主罷了，又是小輩，貴妃何等身份？怎么還罰不得了？”

    “若只是皇后，娘娘自然不怕?！眿邒呱裆珡碗s，想說什么，又忍住了。

    屋內，咸笙擦了擦嘴角的酥點碎渣，這酥點實在太合胃口，若非已經吃撐，他還能再來幾塊。

    湛禎打開了榮貴妃送來的禮物，咸笙走來看，道：“三百年的靈芝，她這禮賠的倒還算厚重?！?/br>
    “她父親考官前曾是一方首富，這點東西對她來說不算什么?！?/br>
    咸笙心里奇怪：“她到底是長輩，對我罰便罰了，怎么還專門來賠禮道歉？”

    “父皇今日去她宮里，并非只因母后那一巴掌?！?/br>
    咸笙：“？”

    湛禎把靈芝放回盒子里，目光落在他精致絕倫的臉上，笑意未變：“你可知他平生最喜歡什么？”

    咸笙抿唇，“我對他又不了解?！?/br>
    “美人?！闭康澭劬Χ⒅?，里頭寫滿了貪婪：“如公主這般國色天香的美人，他是最喜歡不過的，那日若是他去攻打大都，只怕公主此刻便是孤的小娘了?！?/br>
    “……”咸笙張了張嘴，又羞臊，又覺得荒唐：“你，不要胡說八道?！?/br>
    “你怕什么？”湛禎給自己倒了杯水，淡淡道：“他雖喜愛美人，但卻懂得‘取之有度’。你如今已經是北晉太子妃，他只會把你做女兒看，若當真起了不該有的念頭……”

    他抿了一口茶，掀起眼皮，道：“孤就把他殺了?！?/br>
    “……！”

    咸笙心跳加快，舌頭差點沒直接繃斷：“湛禎！你……”

    他倉皇的朝外看了看，壓低聲音：“你怎敢這般說話？”

    湛禎莞爾，完全沒覺得自己方才說了如何驚世駭俗的言論：“孤只是就事論事，公主不必放在心上?！?/br>
    “你這個人……”咸笙咳了咳，慢慢平復心跳。在他看來，晉帝并不是昏聵之人，否則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十年的時間把北國發展成如今這樣，兒子和女人哪個重要，他肯定還是明白的，雖然只有兩回接觸，但他的眼神里也沒有讓咸笙不適的東西，坦然的像自家父皇一般。

    被湛禎兩句話嚇飛的理智回籠，咸笙確定湛禎說的話絕對不會發生，便徹底放下了心。

    轉念卻又忽然覺得不對，北國重武，湛禎更是武學奇才，自幼備受寵愛，晉帝這么多兒子，只有他被立為太子，掌盡兵權，甚至能在私自拿十城為聘之后而不受罰，這其中除了他的能力之外，必然還有得晉帝喜愛的緣故。

    換句話說，他們父子關系極好，湛禎再怎么放肆，也不該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尤其在大梁公主面前。

    他朝湛禎看過去，抿緊嘴唇：“你試探我？”

    湛禎的目光把他的神情盡收眼底，嘴角上揚：“古有禍國妖姬，使君王不朝，若公主有心，挑撥我父子相殘易如反掌，就沒有絲毫心動？”

    咸笙的臉頓時冷了下去。

    他一言不發的從桌前離開，鉆進床帷，不理他了。

    其實在嫁來之前，三哥曾經提過：“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以笙兒的美貌與心機，若想把北晉搞得支離破碎，倒也不是難事?！?/br>
    但這話當場就被咸寧推翻：“你瘋了！笙兒是皇子，到了北晉，掩飾身份還來不及，難道還上趕著去送死？”

    “說，說不準……他們都斷袖？”

    “那也不行！笙兒被咱們捧在手心里長大，被迫嫁給湛禎已經是無奈之舉，堂堂大梁公主，怎可以色謀事？更別說他身子又那么差……你趕緊閉嘴吧！”

    “我也就是隨便一提……”

    不用他說，這事也只能是隨便一提，對于他們來說，咸笙能騙過湛禎，躲過新婚之夜就已經是上天垂憐，哪里還敢想毀了北晉江山，重振南梁之事。

    咸笙自打來到北晉之后，也不敢去想其他事，畢竟他能活著一天，南梁就安穩一天。

    他躲在里頭息了聲，湛禎又坐了一會兒，忽然開始不安起來，他抬步走過來，撩開床帷，聲音輕柔：“公主？”

    咸笙輕輕抽了抽鼻子。

    湛禎猛地心里一咯噔，他慢慢蹲在床邊，小狗一樣趴在那里，不自覺的揪著手指，道：“方才……孤說錯話了?！?/br>
    對于咸笙來說，他會有那般想法其實并不奇怪，畢竟南梁的確有提出過趁機分裂北國的策略，只是礙于他病弱又不是女子，只能勉強求得自保。

    但自家提可以，他一個‘冰清玉潔’的大梁公主，無論怎樣，被‘丈夫’誤會，可不就得覺得委屈？

    “其實……也不是完全試探公主?！闭康澆煊X他的傷心，心知他從未有過那種想法，有點高興，也更加內疚：“那也是孤的真心話，不管任何人，若敢與孤搶公主，孤都不會放過他?！?/br>
    他探頭，想看清咸笙的表情，卻見他拉起被子蒙住了頭，甕聲甕氣回了一句：“你出去?！?/br>
    湛禎怎么可能聽話出去，他道：“你若生氣，要打要罵孤都依你，若是不理孤……那孤可不依?！?/br>
    他不回話，湛禎又道：“你若再不理孤，孤便上去抱你了，許再討幾個親親……”

    這是什么人??！

    咸笙生氣的轉了過來，只露出泛紅的一雙眼睛，兇巴巴：“我還在生氣呢！”

    湛禎繼續扒著床，從一邊兒取出一物，討好道：“吃個酥點？”

    “不吃了！”

    “放心，吃了還有，母后答應隔段時間給你做一次?！?/br>
    咸笙皺眉：“這當真是給我補身子的？”

    “孤豈會騙你？”

    “可你每次看這酥點的眼神都很奇怪?！?/br>
    湛禎忍住想翹起的嘴角，一本正經道：“因為孤看著也想吃，但母后說了，不許孤吃，所以有些怨氣吧?！?/br>
    “我許你吃?！?/br>
    “……”湛禎舔了舔嘴唇，看了一眼那酥點，想到那功效，無論如何也下不去嘴。

    咸笙越發狐疑：“你若吃了，我便不生你氣了?！?/br>
    “公主有所不知……”

    “你編?！?/br>
    湛禎就編：“此物是女子專用，若孤吃了，就會發漲不止，公主只肯用手，只怕難以緩解，倘若一不小心傷了公主……豈非罪過？”

    咸笙下意識感覺了一下身體，并無任何異常，便板臉：“你撒謊?！?/br>
    他也是男子，怎未覺得漲？

    作者有話要說：　　略略：……這么快就發現了？

    笙笙：呵。

    第21章

    知道湛瑾受傷，咸笙命人帶了南梁上好的去疤藥給她送去，約好了等有時間一起出去玩。

    雪下了兩日，太子府清靜的很，湛茵也沒趕著來找他玩，咸笙猜測是因為秦易的事剛過去，小姑娘心里怕著呢。

    湛禎自打成親之后，就沒在軍營用餐了，每天中午都騎馬趕回來，路過城里的鋪子，再給他買點其他吃的，所以咸笙屋里的小零嘴兒幾乎都沒少過。

    雪停，空氣里卻依然洶涌著冷氣，咸笙推開窗戶吸了幾口雪的味道，月華就趕緊過來關了窗戶：“今日太陽也是冷的，咱們就不開窗了?！?/br>
    咸笙收回視線，嗯了一聲。

    自己擺了盤棋局，懶洋洋的下，直到聽到下人的聲音：“殿下回來了?！?/br>
    湛禎在外頭脫了帽子，摘了大氅，攜著冷氣走入，沒有直接靠近他，而是遠遠在一處火爐前坐下，烤著手，道：“本來看今天天氣好想帶你出去玩玩，不過你身子弱，今日還是有些冷了，孤命人去便爐店叫了份二合鍋，晚上就在府里吃便爐吧?！?/br>
    咸笙道：“可是清湯辣湯同在一鍋的二合鍋？”

    “南方應該很少見?！?/br>
    “我在書上看過?！毕腆嫌衷陟乓吹臅?，眼珠轉了轉，問他道：“阿瑾阿茵會來一起嗎？”

    湛禎暖熱身子，這才朝他走過來，咸笙挪了挪位置，還是給他一把抱住了：“公主若想，孤命人去喊她們?！?/br>
    “那就喊來吧?！毕腆弦桓吲d，隨手又吃了兩塊酥點。

    時間轉眼到了晚上。

    湛茵小跑進來，跺了跺腳上的雪，道：“是不是來早了？你們還沒開始?！?/br>
    她一來眼睛就黏在了咸笙臉上，眼里的光亮晶晶的，如果說湛禎是大老虎，她妥妥是小老虎，都給咸笙一種要吃了他的感覺，真不愧是兄妹倆。

    他剛要開口，湛禎就已經上前兩步，直接擋住meimei的視線，帶著點排斥的道：“既然來了，就先去暖亭準備一下?！?/br>
    湛茵左右歪頭都看不到小嫂子，氣的蹦了一下：“那不是有下人嘛，干嘛要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