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碧翠絲看了看拜亞，又看了看畫里的人。

    她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尤其是長生種，長得好看的人都是比較能打的。像是拜亞長得最好看，所以他就最能打。

    可是畫里這位西恩領主，為什么人長得好看，打架卻很菜？

    碧翠絲從自己的空間里拿出了信，當著拜亞的面開始回信。

    拜亞問道：“你這是做什么？”

    碧翠絲挽起袖子，拿了一張馬爾蘇里郡產的香型信紙出來，回答道：“這家伙前幾天給我寄了信想來拜訪，我一直有事沒回信，現在正好逗一逗他?！?/br>
    拜亞：“……”該怎么勸告女兒不能和這種人搭話，一開口就會被騙。

    不巧，碧翠絲原本也是這么想的，但看過畫像之后，她就出爾反爾了。

    在和西恩用信件交流來往的同時，碧翠絲終于踏出了錯誤的第一步。

    她在和拜亞交談時，還是將事情攬在自己這邊了。

    她知道事情發展成這樣并不怪她，但她卻不能當個沒事人。

    就像拜亞所說的，她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做好自己的事情，但這個力所能及的范圍，究竟可以有多大呢？

    碧翠絲畢竟生來強大，正因為強大才格外自負，因而錯誤估算了自己。

    ※※※※※※※※※※※※※※※※※※※※

    過去篇應該快完了，真的快了orz

    空白（過去）

    第103章 0

    比起西恩, 有另外的訪客更早來到馬爾蘇里郡。

    阿德萊德家族, 最出名的魔法師家族之一。

    族長連同他的妻子孩子一起, 一家人一起拜訪了碧翠絲。

    當然，他們并不是來觀光旅游的。對魔法師家族而言, 魔法是他們一生的追尋，是生命的真諦。在生命意義上碰壁的阿德萊德家，決定向長生種求教。

    “阿德萊德先生, 我無法向您的家族提供更多的幫助?！北檀浣z坐在琉璃庭院里, 被白手套裹覆的手輕輕捏著雕花茶杯?！澳谀Хㄟ@一方面已經達到了人類的極限。說的更確切些，如果不是魔力受種族因素的限制，您已經到達長生種的高度了?！?/br>
    她緩緩說道：“而這之后的知識，是屬于神的領域了, 我個人建議人類不要去觸碰?！?/br>
    阿德萊德族長問道：“公主殿下，神的領域，我們人類真就無法觸碰嗎？”

    碧翠絲搖了搖頭, 說道：“rou/體、精神強度、魔術回路，要觸碰到‘魔法’的根源，這三者缺一不可。但人類卻在這三項硬性條件中被限制住，而且是不可打破的限制?！?/br>
    就好像石子投入巖漿, 只會在那可怕的熱度下被熔化，沒有任何掙扎的可能性。

    他們在庭院里探討頗多, 最后, 碧翠絲為阿德萊德家族送行的時候, 還給了他們一些勸慰。

    “不必太糾結于此?！北檀浣z說道, “魔法的本源，創世的原理，是長生種也未必能夠觸碰的事情?！?/br>
    回到安里斯汀的阿德萊德家族并未因此而放棄。

    他們知曉該放手了，可是已經投身于這個領域一千年的家族滿心不甘，總是想著試一試，再次試一試。

    終于，他們等來了家族的契機。

    名為岡薩的長生種占卜師來到了安里斯汀，族長在與他攀談之時獲益良多。

    占卜師手握著星盤，看著那依循規律運動的星體投影，說道：“我想，我可以為閣下的家族提供一些幫助，雖然無法達到目標，但至少會更接近一些?！?/br>
    阿德萊德族長幾乎沒考慮太多，他問道：“那么，閣下的條件是？”

    他已經想過很久了，如果真的得到這個機會，他愿意為此付出一切代價。靈魂、力量、自由、生命，他愿化為通往真理的道路上的白骨，哪怕能走近一步都好。

    占卜師岡薩緩緩地拉扯開了嘴角。

    從那之后，阿德萊德家族的繁衍方式發生了改變。

    煉金生命的出現，使得這個家族在魔法的領域上跨出了巨大的一步。

    碧翠絲再次見到占卜師岡薩，是在夏末的時候。

    因為用了拔苗助長的方式而飛快提升的實力，讓碧翠絲很容易就發現了這個家伙在往她的身上拉扯黑色的絲線。

    那股黑色的魔力讓她打從骨子里感到反感。

    碧翠絲一把拽住了黑色的線，轉過頭問道：“挑撥東海關系的人，是你吧？”

    “那怎么能叫做挑撥呢，碧翠絲大人？”生有一張狡詐臉的岡薩行走在種滿珍奇異草的花園里，為自己的行為做著扭曲的辯解?！案乓蛎\如此，我只是讓這世上的事物順從命運的發展而已?！?/br>
    碧翠絲反問道：“請問，擁有神國和后花園秘境的人是你嗎？”

    根據占卜的結果修正命運，他將這僅屬于神的特權說得理所當然。

    可這不過是個蹩腳的借口，他只是在用自己惡劣的行為，將占卜的結果變為現實，才讓他所有的占卜都準確了。

    “當然不是我?！睂_臉上掛著笑容，“但也不該是任何人?！?/br>
    碧翠絲眨了眨眼睛，轉過身來盯著他，等他作出解釋。

    “這個世界擁有她自己的意識，世界會決定萬物如何演變發展?！睂_說道，“她自己會演化出長生種和短生種，擁有著自己的創造力。而在世界形成之后創造無數長生種來干涉世界進化的神，才是擾亂世界本意的存在?！?/br>
    碧翠絲：“……”

    她離開后花園的一年多以來，聽說過有反對拜亞的，但還是第一次聽見如此清奇的理由。

    神創造世界，創造出植物、動物和智慧種，又創造出數個強大的長生種來引導這個世界發展。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明明活得好好的，也不見得受到磋磨，就一口一句咬著創世神有錯論。

    碧翠絲從空間里抽出了自己的劍。

    她在這家伙承認挑撥出了東海一場災案之后，就沒打算留他的命了。

    她只是想聽聽這家伙作何解釋，沒想到是個腦子有問題的，留著也是危害社會，不如早點砍死算了。

    “我爸創造世界，創造出你們賴以為生的陽光、空氣、水和食物，讓你們自由成長，就差沒給你們一頓毒打?！?/br>
    銀白色的劍身上燃起熾烈的橙紅色火焰。

    只是火焰似乎很不穩定，正在有一下沒一下地跳躍著。這是碧翠絲貿然讓自己變強的后果，她年紀太小，根基還不穩定。今天砍死這家伙之后，她會繼續好好打基礎的。

    岡薩的眼神一瞬間就亮了。

    “真是漂亮的火焰，就如同您的眼睛一樣?！彼f道，“毫無雜質，如此純粹的火焰和靈魂，真是讓人嫉妒啊?！?/br>
    在碧翠絲提著劍走近之際，他并不躲閃，也沒有要反抗的意思。

    他的話中已經帶上了詠嘆的調子：“如此干凈，讓人忍不住去弄臟啊?！?/br>
    “說什么胡話！”碧翠絲揮劍砍下。

    劍鋒觸及到岡薩的一瞬，一抹黑色的絲線從她的背后趁虛而入。

    這些微的魔力本該對她沒有影響，但在碧翠絲魔力不穩定，情緒上又有些起伏的時候，她就露出了破綻。

    岡薩笑著，用口型對她說道：“您殺不死我的，殿下?！?/br>
    碧翠絲劍鋒落下，但她所見到的并不是想象中的血。

    她猝不及防地，被黑色的濃稠魔力噴了一身。

    西恩最后接到的，只有會面被臨時取消的消息。

    那日碧翠絲被人暗算，致使魔力暴走，被趕來的拜亞帶回了后花園。

    然而導致碧翠絲魔力暴走的原因，與其說是干涉，倒不如說是感染。

    碧翠絲的靈魂上產生了一塊難以抹去的黑色痕跡，并且還有擴大的趨勢。

    她偏偏又急功近利，過早地在成長的道路上跳躍性地走著，在被感染之后，以至于靈魂和魔術回路完全亂了套。

    拜亞試著整理過，但他難以理順這個靈魂。

    她畢竟不再是當年那個趨近于空白的水晶湯圓，得到他的血，塑造出身軀，在成長起來的這十幾年里，她的構造中已經多了很多不受拜亞控制的東西。

    這樣一來，去除掉感染部分的方法，就僅剩下了將她的一切都重置于空白。

    碧翠絲醒過來了幾次。

    拜亞沒有隱瞞她，將處理這件事的方法告知了。

    碧翠絲問道：“重新變回空白，我的記憶會消失吧？”

    拜亞點了點頭：“是?！?/br>
    “那樣的話很可惜，畢竟我的記憶大部分都很美好?！北檀浣z眨了眨眼睛，說道，“爸爸，要不然還是維持這個樣子吧？”

    拜亞說道：“會發展成很糟糕的局面?！?/br>
    “可是記憶變成空白的話，我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了?！北檀浣z抬起眼睛看著他，試圖勸一勸他，“我可能不再喜歡吃南瓜，不再喜歡你做的食物，也不會再是你喜歡的樣子?！?/br>
    拜亞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在乎?！?/br>
    只要能保住碧翠絲的命，他是不會在乎這些細節問題的。

    神座拜亞對事物看得太透徹，在他看來，只要這個靈魂成分沒變，就仍然是他的女兒。他不是不在乎這個靈魂有著怎樣的記憶，而是在記憶和生命之中做出了一個合理的取舍。

    碧翠絲總會在原則性的問題上見識到他的固執。

    從小到大她都是比較任性的那一個，她在很多事情上能逼得拜亞讓步，但她從不覺得自己才是更執著的那一個。因為在原則性的問題上，她還從來沒有贏過拜亞一次。

    碧翠絲在感染之后就長時間沉睡，就算有那個心思，也找不出時間來好好說服拜亞。

    在沉睡的時候，她給自己寫下了一條術式。記憶這東西已經不可能保得住了，但要留下一塊不錯的碎片，以待來日蘇醒的她仍然是她自己。

    但這條術式，卻在記憶清洗之前，被那植入身體的魔力篡改掉了。

    碧翠絲的腦海之中，留下了她最不愿意記得的事情。

    記憶的清洗是個很痛苦的過程，她本能地在挽留失去的東西，半睡半醒之間，似乎一直在求著拜亞，把她的記憶留下來。

    然而那些如同珍珠一般閃耀美好的過去，全部化作指間流水，一絲絲地從手中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