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神國。

    原本只擺放了桌椅的茶廳里，莫名變得熱鬧起來。在地上追逐跑跳的老鼠，到處亂爬的毒蜘蛛，立在桌上吐信子的蛇。

    最要命的是，那幾個渾身帶著黑暗氣息的亡靈和傀儡。

    阿克頓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出現的第一瞬間就想直接解決掉，但卻被先神攔住了。茶廳里的東西越積越多，先神的眼神中帶著興味，但在阿克頓看來，主上回來后面臨的危險也大幅度增加了。

    拜亞半瞇起眼睛，看著折疊空間的光圈里伸出來的手臂，問道：“他這是在哪？”

    他顯然是對西恩去的地方產生了好奇心，又有蛇又有老鼠，還有這么多亡靈。這樣大量的高等亡靈，可不是普通地方能養出來的，得是個魔力充足、怨氣也足夠深重的地方才行。

    阿克頓瑟瑟發抖，完全不敢回答。

    估計他要是說出“西南遺跡”四個字來，先神會直接打死他們主上。

    不過也不需要他來回答了。

    在神座西恩再次折疊空間，丟了個寫著禁咒的石板出來的時候，先神直接扣住了他的手腕。拜亞站起身，捉著神座西恩的手腕，將人直接從折疊空間的另一端拉了進來。

    “阿克頓，放手，我忙……”西恩甩著胳膊，滿臉不耐煩，在看見抓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后愣住了。

    他視線緩緩上移，停在了比他高出個十公分左右的銀發男人臉上。

    西恩吞了一下口水，沒被握住的那只手趕緊劃了個符文出來，將折疊空間的門關掉了。

    清冷的聲音響起，明明不帶情緒，但西恩總能聽出質問和苛責來。

    “你忙什么？”

    “沒什么?！蔽鞫鞴郧傻負u了搖頭，臉上一片真誠，“我給您倒杯茶……”

    話語的尾音還未落下，西恩轉過頭去，就看見了立在茶桌上嘶嘶地吐著信子的白蛇。他臉色一變，又強行鎮定下來，拿起了一只新杯子，端起茶壺正要倒水。

    但他手指捏著壺柄將茶壺端起來的時候，壺蓋被頂開了，斜著摔到地上碎成了好幾塊。毛茸茸的小松鼠從壺里探出個腦袋來，拖著大尾巴跳下去逃走了。

    西恩茫然地將壺翻過來倒了倒：“……”

    這滿屋子的蜘蛛老鼠蛇他還能理解，可這松鼠是從哪里跑出來的？

    西恩表面上一派鎮定，內心卻已經慌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接過阿克頓遞來的新壺，為先神沖了一杯茶，又將外面的神官喊進來收拾干凈這滿屋狼藉。小白蛇逮走了，蜘蛛和老鼠趕出去，亡靈直接被打碎成渣，唯獨剩下在先神膝頭亂竄的松鼠。

    西恩想趕緊哄好了先神，將這位打發走。他的伊莉莎還在西南遺跡里亂逛，現在想必一定很驚慌，他要趕緊回去才行。

    先神拜亞看著桌上熱氣縹緲的杯盞，看了一會兒便撇過頭，一雙眼睛波瀾不驚地盯著西恩。

    他淡淡地問道：“你去荷羅亞做什么？”

    西恩回答得一本正經，話語中不摻雜任何私心，活脫脫一個為民著想的好神座。

    “聽說西邊的村子惡靈泛濫，我去處理一下?！?/br>
    “處理個惡靈也需要親自動身，還要隱藏蹤跡？”先神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他不徐不疾地戳穿了西恩的謊言?！奥犝f你正帶著個人類小姑娘到處跑，日子過的很甜蜜？”

    西恩冷汗都要下來了：“……”

    他抬起頭在茶室里掃了一圈，從同樣驚悚的阿克頓那里得到了一個無辜的眼神——他不是被自己的神官出賣的。

    這其實還算正常。

    因為他從來都摸不透先神的消息渠道，他繼位之后的這些年里羽翼逐漸豐滿，但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仍是逃不過先神的耳目。

    很多時候他以為他瞞混過關了，卻在下一秒就被人聊家常一樣地戳穿。

    “埃布爾說的?！毕壬衲闷鸩璞嬕豢?。

    神座西恩和神官長阿克頓這十分默契的“眉來眼去”的交流，完全被先神收入眼中。他今天似乎是心情不錯，沒打算讓這里的人嚇破膽子。

    先神果斷把稀月之土的精靈王賣了。

    西恩扯了扯嘴角，看來是阿黛爾給精靈王傳過消息，這倒也合情合理……西恩將這筆賬默默地記了下來。

    西恩只能老老實實地承認了：“是……”

    拜亞嘲諷道：“聽說才十七歲，你啃嫩草上癮了？”

    “再過幾天就十八歲了，馬上就成年了?！?/br>
    西恩忽視了后半句話，只在前半句上為自己開脫。

    聽著兩位神明談話的阿克頓和特斯黛只想吐槽，重點明明就在于“啃嫩草”和“上癮”。而且主上知不知道，他現在的形象到底有多不堪，開脫時的解釋有多意味深長？

    拜亞冷漠地瞥他一眼，在氣氛即將凝固的時候，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話：“人類的壽命很短?！?/br>
    西恩點了點頭：“我不介意?！?/br>
    “我的意思是，隨便玩個幾十年就能擺脫了，是不錯的玩物?！卑輥喸捳Z里嘲諷的意味越來越濃，很明顯，這并不是他的本意。

    先神正在諷刺著神座西恩的作為，他對西恩的行為非常不滿意。

    可這嘲諷的意味，阿克頓和特斯黛是聽不出來的。對兩名與他接觸不多的神官而言，先神拜亞的聲音變化，就是“冷漠”和“更加冷漠”的區別而已。

    所以兩名神官面上一片平靜，心里想的卻是：不愧是父神，說話都不帶說人話的。

    西恩咬了咬牙，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才好。

    他干脆就不解釋了，順水推舟道：“父神，我得回去了，那邊現在很危險……”

    “那豈不是更好，連幾十年都不用忍了?！卑輥喞浜咭宦?，擺了擺手，一副根本不想再看見他的模樣?！皾L吧?！?/br>
    得了赦令的西恩松了一口氣，忙不迭地“滾”了。

    伊莉莎拿著錘子，給了朝著她跑來的老鼠狠狠一個重擊，又將這紅著眼睛的灰老鼠的尸體甩了出去。銀色戰錘上沾著血，在西恩失蹤之后，這把錘子已經砸死了三只老鼠兩條蛇和數不清的爬蟲。

    之前那個三孔的石紐她沒有動過，可再往后走，墻壁上的石紐就越來越多，反而是美男子的畫像越來越稀少了。

    伊莉莎在考慮，要不要試著擺弄石紐。

    她腦子里還在思考，身體卻已經做出行動了。手指開始摸索著石紐上的紋路，三根手指就著三個孔，捏著石紐開始旋轉。

    在擰過半圈之后，石板后面傳來了“咔噠”的聲響。

    伊莉莎指尖一痛，快速地抽回手來，才發現自己的手指被刺破了。食指中指和拇指上被戳出來的三個小洞，正在往外冒著血珠。

    不過，伊莉莎沒心情關注自己的手了。

    這最神秘的地下遺跡正在搖晃，巨大的石壁震顫著，抖落千年里積下的灰塵。塵土從高處的墻縫里流淌下來，很快就讓遺跡中一片灰色塵霾。伊莉莎閉上眼睛，緊緊地捂住口鼻，不過片刻，她已經連頭發絲里都夾著灰了。

    壁畫墻就像是分割成多塊的活板門一樣，在抖落灰塵之后開始了旋轉。

    那些住在縫隙里的蛇鼠蟲子驚慌地躥出，在應激狀態下非常危險。伊莉莎直覺般地下意識掄起錘子，在地面上猛地一砸，秘銀戰錘中儲藏的魔力涌出，氣浪層層翻出，讓這地下遺跡又顫抖了兩下。

    “噗咳咳咳……”伊莉莎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了滿地被震暈過去的蛇和老鼠。

    活板門后面儼然是另外一幅天地。

    淺藍色的水晶上落滿了灰，伊莉莎走上去的時候，灰塵被帶起來，才露出了這晶瑩透徹的地板。這是一條新路，兩邊沒有墻壁或者圍欄作為界限，空蕩蕩的，一腳踩出去就會落入深淵。

    伊莉莎邁步上前，卻有高處的布卷落下，半透明的白色布匹搖曳著垂落下來，在這條孤道兩邊一一展開。

    她呼出一口氣，看著白汽跟隨著自己的呼吸升起飄散，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個地方的寒冷。

    伊莉莎一步步地往前走著，道路越來越寬敞，而那些透明絲帛也遮擋不了視野。遺跡的上方應該是封閉的，在這一片黑暗中，倏地有一抹光亮起了。

    銀白的線由那一光點延展開來，更多微小光芒在黑色幕頂中亮起，一片一片的，最終匯聚成為了一片壯闊的星河夜空。

    伊莉莎仰著頭，在這靜謐的遺跡里深吸了一口氣，又緩慢地呼出來。

    她就沿著這條路，在星夜之下行走著，一步一步邁向最寬廣的高臺上。

    好像在順著呼吸刺進身體里的冷意中，還夾雜了些許奇怪之物。伊莉莎總感覺，好像看到了一些畫面，也不知是她憑空想象出來的，還是這座遺跡要向她傳達的。

    她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銀發的小姑娘，大約是四五歲的模樣。她扎著兩條細細的麻花辮，穿著漂亮的小裙子，笑著撲進了別人懷里。

    ……不會是死前走馬燈吧？還帶第三視角的！

    伊莉莎吞了吞口水。

    只是那個小姑娘好像和她不是完全一樣。

    那雙眼睛不是灰藍色的，而是艷麗的暖橙色，是熊熊燃燒的烈火的顏色。是溫暖的顏色，就像那熔巖一樣，卻偏偏在這張臉上顯出了一絲冷意——在那樣一雙眼睛之前，天地失色，眾生退避。

    伊莉莎也沒穿過這么好的衣服，這衣服上帶鉆石，還是稀有的粉鉆。

    怎么看都是個被捧在手心里，呵護在心尖上的小公主。

    但伊莉莎就是莫名認為，這就是自己。反正幻想自己有一雙橙紅雙眼，是個備受寵愛的小公主，都是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時經常做的事。

    她要開始懷疑這個遺跡有幻象和讀心的迷陣了。

    傳達進腦海里的畫面中只有兩個人，但另一人的相貌，她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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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聲嗶嗶/

    先神怒氣值30，持續上升中……

    /角色設定/

    神座拜亞，創造世界的神，萬物之父。雖然退休了但威名仍在，在后輩看來脾氣古怪，喜怒不易揣測。本文戰斗力天花板，顏值天花板。

    白色棺?。ù笮蓿?/br>
    第11章

    四五歲的小女孩很嬌氣，不管去哪里都一定要有人陪著，總是要讓人將她抱在懷里，是個漂亮又粘人的小公主。

    她坐在一朵巨大的花上，撇著嘴巴委屈巴巴地掉眼淚，原因是摔倒時擦傷了手掌心。

    旁邊那人捉著她的手，用干凈的棉紗沾著藥水，一點點將傷口上的泥土洗下來。藥水和傷口相遇，似乎是讓她更疼了，不停地在試圖抽手。

    “再擦一下，就一下，馬上就好了?！蹦贻p又高大的男人溫聲哄著她，手上的動作已經放得很輕?！肮砸恍?，晚飯后吃冰淇淋好不好？”

    這就是在談條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