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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錢益抬起另一只手朝他后腦勺一拍:“小孩子家家怎么還會斗嘴?一邊待著就一邊待著,走,你跟我一起一邊待著去?!闭f罷撈起到自己胸口的平安,朝角落一邊待著去。 邢清章把過脈,只覺得這人脈象紊亂,手腕間的抽搐如螻蟻撕咬在邢清章的指尖。 “他除了平安描述的那些癥狀,是否還有別的?”邢清章側臉,看模樣是在問云既明。 云既明瞇眼仔細瞧看,沒落下一絲一寸,沉聲說:“面赤目強,吐舌閉齒,面唇俱青?!?/br> 一字一句說得很慢,似乎在思考。 邢清章收回手,摸索著探上老頭的口鼻,喃喃道:“氣短息數......是心癇?!?/br> “平安!”他站起身,也不知道在朝哪喊,不過他的聲音不大,淹沒在人群里,小得可憐,云既明也起身,伸手拉住邢清章的手腕,大喊一聲:“錢益!平安!過來!” 他聲音低沉時顯得穩重,吼起來大有震人之勢,明明是命令二人過來,可怎么聽都向暴躁地吼醫館里那群嘰喳不停的流民,本來慌張嘈雜的聲音被一嗓門壓下去,眾人眼色地讓路,叫錢益平安二人過來。 “哥!”平安后領子沒被放開,他告狀似的大喊。 然而狀還沒告完,邢清章就給他堵回去:“去熬藥!豬心一個,木耳二兩,生姜二兩,白礬一兩,干棗十個,把豬心熬爛,快去!” “哥!去哪弄豬心啊,李家屠戶的鋪子離這兩條街呢!”平安也急,其他藥材這里都有,唯獨缺了主要的豬心,他也顧不得身后那只手,急得要落淚。 邢清章自下山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心里也沒底。 “從這去李家屠戶有近路,我熟,錢益,你和平安先去備其它藥材熬著,不出半個時辰我就回來?!痹萍让鹘K于放開邢清章發抖的手腕,松開前還安慰似的捏一下,他朝想要轉向他的邢清章一笑,也不管人看不看的見,披上大氅要往外走。 衣擺被人拉住,他回頭,看見那張溫和的面龐上是說不出的神情,像是擔心。 “外面雪大,路滑,就算騎馬來回最少也要一個時辰,你怎么可能半個時辰......”邢清章不會說什么關心話,說出來像質問。 還好云既明自我感覺良好,聽不出質問的意味,亂拐彎走地讀懂邢清章的心思。 “放心,能回來?!彼p拍邢清章拉住自己的手,把衣擺扯回去,轉身出門。 可邢清章并沒有因為一句安慰而放下心,相反,平安錢益在后面熬藥,云既明不在他身邊,他竟然有種說不出的空落落的依賴,可他立刻將之拋到腦后,地上的老頭還在呼嚕呼嚕地抽搐。 這偏方是師父教的,能夠壓制住這種病,可若是云既明還沒趕回來,老頭就過去了怎么辦?又或是藥熬出來,但沒有用又該怎么辦? 師父要他下山,要他入世,要他去救黎民百姓,他不是神,也沒什么大本事,可絕不能讓病人在自己眼前死了。 “平安,把我的針包拿過來!”邢清章蹲下身,喊道。 “??!”平安一愣,面上的焦急變成擔憂,他猶豫不定,想勸邢清章:“哥,你的手已經......” “拿來!快去?!毙锨逭麓驍嗨?,平安心知自己無法說服邢清章,小臉皺成一團,從角落箱櫥里拿出一個繡白茶的針包,錢益邊煽火邊探頭瞧,那針包不算新,甚至破舊得洗不干凈沉色,但是那株白茶與之格格不入,太新了,像是剛繡上去沒多久。 邢清章接過針包,這次并沒有再摸索,熟練地打開,手指自第一枚銀針上一一摸過,在第五根上停下,平安已經將桌上的油燈點亮拿過來,邢清章感覺到火光的熱,邊將那根銀針自油燈里來回烤片刻,銀針的熱度傳向邢清章的指腹,他才伸出另一只手摸索上老頭的額頭,找準雙眉正中間的位置,按在那塊凸出的眉骨上,右手碾針,他看上去氣定神閑,可若仔細看,拿針的右手有些抖。 沒有片刻猶豫,邢清章施力刺進去,豆大的血珠一時間凝聚在眉間,邢清章眼疾手快拔出銀針,用食指與拇指指腹按壓眉心放血,復又取出一枚稍長的銀針,烤過火,左手摸上老頭枯瘦如柴的手臂,依次自犢鼻xue,曲池xue刺到筋的盡端,這種關刺法直刺四肢關節部,可使老頭的心癇引起的筋痹癥得到舒緩,針刺進去一半,一滴血都未流出,可見邢清章針法功力深厚。 幾針下來,老頭已經好很多,嘴中不斷吐出的白沫子止住,不過身上還在抽,邢清章右手已經明顯在抖,還在山上的時候,他曾得老師親傳,針法更是深得真傳,不過那年平安貪玩,撞倒豎在墻壁邊的木頭,眼看躲閃不及,邢清章左手護住平安,伸出右手擋下那顆粗木棍,說是木棍,有兩棵小樹那般粗,砸下來的力道狠勁,邢清章本來就身子弱,抵抗不住,手也就自那落下毛病。 施針講究力道足而不狠,既要刺進厚重皮rou中,又要避開其余部位直擊要害,對手腕的要求最苛刻。 邢清章顯然已經撐不住,平安那股子愧疚又來了,他拉住邢清章的衣擺,淚在眼眶里打轉,頭腦又熱又冰。 眼見自己這傻哥哥沒有停手的欲望,竟然又拿出一針,按住老頭足踝后陰經xue又是一陣針。 不能再施針了! 再這樣下去,右手就是真的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