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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貫知道謝遺容貌生的好看,可是還是第一次見他流露出如此招人的模樣。 然而謝遺還不自知,說出那樣曖昧不清的話。 當初,金陵城里,謝遺心悅景明公子人人皆知,可是景明公子是何等人物?世家貴女,平民農女,甚至是秦樓楚館的妓子,哪個不仰慕他?偶在哪里聽到謝遺愛慕他的事,王景明都是一笑帶過,不曾放在心上。 可是,自他入獄以來,謝遺卻是第一個來看他的人。往日再如何看不上這紈绔,如今也難免有些觸動。 然而,大業未成,如何耽溺兒女私情? 第4章 壁微瑕 王景明徐徐吐出一口氣,道:“日后,你還是不要來了?!?/br> 謝遺微微一怔,王景明以為他會問“為什么”,可是他只是垂眸,輕聲道:“好?!?/br> 神情平靜。 王景明忽然覺得這牢獄之中有些悶。 謝遺站了起來,說:“景明公子多保重?!?/br> 王景明看著謝遺走出去,站在牢門前,從袖子里摸出鼓囊囊的錢袋遞給獄卒,請他多照顧自己。王景明又覺得他稱自己的那聲“景明公子”過于疏離了,兩個人同為世家子弟,該是叫一聲“景明兄”。 直到謝遺的身影消失在牢獄的拐角處,王景明才收回目光。 獄卒站在牢門外,捧著錢袋,等他處置:“公子?”獄卒是皇帝的人。 王景明的目光在錢袋上停留了片刻,道:“拿去給陛下吧?!?/br> 謝遺剛出了昭獄,就有守在昭獄門口的人迎上來,那人白面無須,聲音尖尖細細的:“謝七公子,我家主子請謝七公子過去坐坐?!?/br> 謝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看見一輛馬車停在路口那兒。 一般人是用不起馬拉車的,多是牛車驢車,但是這是金陵城。金陵城里藏龍臥虎,走兩步遇見的不是世家勛貴便是皇親國戚,坐得起馬車的人比比皆是。 只是眼下這位,卻叫謝遺不敢大意。 他微笑著對那面白無須的人道:“好?!币矝]有問他的主子是誰。 謝遺被人引著上了馬車。 馬車外面看著樸素,進去了才知道別有乾坤。車廂里六面都墊著純色的松軟皮毛,一張軟榻橫在一側,被輕薄的紗籠著,正中間是張矮幾。而要見謝遺的人就坐在矮幾之后。 “無失公子?!蹦侨丝匆娭x遺,唇角微彎,紆尊降貴般開口,“坐?!?/br> 謝遺道了聲謝,在他對面坐下。 那人眉眼生的堅毅,卻天生帶著幾分陰鷙。謝遺一貫不喜歡這樣極端強勢且富有侵略氣息的人,微微錯開了視線,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的茶盞上。 那人也在打量謝遺。 謝遺容色之美,在整個金陵城都是頗負盛名的,時人甚至言他“朗朗如日月入懷,飄飄乎流風回雪”。 眼下,他跪坐在他面前,垂下的睫羽是冬日寒鴉的顏色,叫人忍不住想看看他睫羽遮掩之下的眼眸是不是也是一樣的黑,或是更深的顏色。然而身姿過于的單薄了,也不知是不是畏寒,剛初入秋的天氣,便披了件輕薄的暖裘,簇新的兔毛領兒本是雪一樣的白,教他如冰的眉眼一襯,也顯得黯淡失色。 “日月入懷”雖然不怎么見得,但是“流風回雪”卻是當之無愧了。 許久,謝遺聽他淡淡呵出一句:“無失公子果然名不虛傳?!?/br> 謝遺知道這人身份,可是他不說,謝遺便也不道破。 “您過譽了?!敝x遺維持著淺淡的笑意,道。他并不知道這人說的“名不虛傳”是指他的容貌。 “昭獄這樣的地方,多是有進無出?!鼻貓潭似鹆俗约好媲暗牟璞K,卻沒有喝,而是覷著謝遺神色,“哪怕是景明公子,也難例外?!?/br> 謝遺睫羽顫了顫,似真的為景明公子擔心起來。然而心里卻嘲弄,他出不出的來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我相信他能出來,”謝遺道,“縱然他出不來,我也能進去?!?/br> 秦執輕輕笑了一聲,眼中卻不見絲毫笑意:“你對王煜倒是情深意切?!彼乐x遺是瞞著謝家其他的人來見王景明的。 謝遺來到這個世界這些天,已經知道景明公子姓王名煜,景明是他的字。聞言,他抬眸看了秦執一眼,道:“我看景明公子,便如這金陵城中他人看景明公子,并無不同?!?/br> 這一個抬眸,倒叫秦執看清他纖長睫羽下的漆黑瞳孔,確實是一如想象中的黑,濃墨一樣,暈出一團幾近涼薄的清冷。 “是嗎?”秦執卻不怎么相信。 他像是認定了謝遺對王景明有情,道:“可是如今,放眼整個金陵城,只有你來看他?!?/br> 謝遺也沒料到王景明入獄這許多天只有自己去看他,更沒料到秦執會這樣講,他微微一怔。 可是回過神來,還是堅持道:“他人身份如我,亦可如此?!?/br> 秦執不和他爭論這事,轉移了話題:“不知道無失公子你……如何看王景明?” 謝遺緩聲道:“風格秀整,雅望非常?!边@是時人對王景明公認的評價。 秦執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施施然開口:“我請無失公子來,可不是為了聽這樣的話?!?/br> 謝遺神情平靜,絲毫變化也沒有:“我已經說過,我看景明公子,與這金陵城中他人看景明公子,并無不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