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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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手腕一轉,抽出了劍。 他的斗篷下佩著劍,他本來就是來殺艾頓將軍的。 正如艾頓將軍所說,在白金漢公爵死后,他心中就蘊藏著比任何人都強的殺意。帝王的怒火隱匿在他的平靜之下,當那火傾瀉出來的時候,是要焚盡所有敵人。 艾頓將軍手中的劍片跌落到地面上,他跪倒在地,鮮血噴涌而出。 “沃里克·布萊……這是他的名字?!?/br> 艾頓將軍的聲音斷斷續續,在死前他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將天使的身份告訴了國王。 “祂是……圣瓦爾?!?/br> 他的瞳孔漸漸擴大:“……那一戰贏的本該是……是……”[1] 艾頓將軍身體頹然倒下。 “那一戰本該贏的是公爵?!眹蹙従徴f,火光照亮了他的臉。 如果沒有天使參戰,那一戰本該是白金漢公爵贏了。哪怕是他的敵人,也承認了這一點。 “那一戰,贏的該是您啊?!?/br> 國王輕聲說。 ……………… 副將焦急地等待在監獄外。 他知道國王的肩膀上還帶著傷,國王這么久沒有出來,他擔心艾頓將軍暴起傷害到國王。就在副將來回踱步,等待不下去的時候,背后傳來了腳步聲。 副將提起來的心終于落了回去。 他搶步上前就要迎接國王。 在他看清楚從監獄中緩緩走出的人影之后,副將心中猛然一驚。 國王提著一顆顱緩緩從昏暗中走了出來。 那顆頭顱正是艾頓將軍的,此時正向下滴著血。國王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副將卻覺得他仿佛攜裹在一種濃重的血腥之中。在這一刻,副將有了某種預感……也許,國王以后的日子里會踏著更多的尸山血海。 他的王袍會滿是鮮血。 “讓人去里面滅火?!眹醯卣f,他將艾頓將軍的首級遞給副將,“將他懸掛在城堡的大門之上?!?/br> 比起威爾親王,艾頓將軍在北地暴民心中的威望更高,他才是真正的反叛軍旗幟。只要他活著,就會有新的年輕人加入這場反叛。死一位英雄,比死一位空有高貴血脈的親王來得重要得多。 后者瓦解的是一支軍隊,前者瓦解的是意志。 “您……”副將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來。 國王已經走進外面的冷風里了,風吹動他的長袍,那袍上仿佛滿是鮮血。他將砍下他們的頭顱,將碾碎他們的罪骨,將要他們的靈魂永跪墳墓。 他從不說笑。 “休整軍隊,希恩一到,立刻動身奪回紐卡那城堡?!?/br> 國王下令。 第80章 真相 在國王斬下艾頓將軍頭顱的時候, 羅格朗境內,科思索亞港。 沃爾威海盜的珍妮號??吭诟劭? 海潮沖刷著船身, 在船頭的甲板上,三個人靜靜地站著,眺望著北方。 時間隔了好多年, 當初的好友舊識終于再一次相見。 霍金斯船長依舊帶著那頂歪歪扭扭的黑色斜帽,臉上的刀疤斜過他的臉頰。他微微瞇著眼,手中提著酒壺。查爾斯大副穿著整齊的雙排紐扣黑大衣,在他旁邊是黑發的伊莉諾王太后。 “這是他當初登上的船吧?”伊莉諾看著一只停在繩索上的水鳥,“他和我說過, 是叫……珍妮?” 這些記憶其實已經很遙遠了,可伊莉諾說起來的時候, 卻覺得時間仿佛還是昨天。 她剛剛穿著華麗的長裙, 走過鮮紅的地毯嫁給了那名有著天空般藍色眼眸的年輕君主。在結婚的第二天,他帶她去薔薇王宮最高的塔樓上,那里封存著他所有視若珍寶的東西——許多畫。 很少有人知道,威廉三世有著精湛的畫技。 他將自己記憶中所有美好的場面都一一畫了下來:年幼與白金漢公爵一起策馬, 第一次從父親手中接過長劍成為騎士,出海落腳在聲名狼藉的海盜船上……威廉三世指著那畫上的海盜船笑著對她說: “這可是位天真的小姑娘啊?!?/br> 伊莉諾王太后的話剛剛落下, 她面前的欄桿上頓時接二連三地長出了許多薔薇的花骨朵, 轉眼間綻放,自動纏繞編織成了一個花冠。 藤蔓蔓延,將花冠送到了伊莉諾的頭上。 黑發的王太后帶著鮮紅的薔薇花冠, 美艷猶如她還是當初的年輕王女。 她抬手輕輕扶了扶花冠。 國王也許不知道一件事情……煉金術活船的記憶比人類更好,在國王踏上甲板的那一刻,這一條幽靈船就已經認出來他就是威廉三世的兒子里,正如她認出了伊莉諾便是威廉三世口中“與薔薇一樣美麗”的心上人。 時間對人類來說太長,對非自然生物來說又太短。 短到珍妮清楚地記得威廉三世與描述的黑發女子模樣。 “她當初也很喜歡威廉,現在也很喜歡你和陛下?!辈闋査馆p輕地拍了拍欄桿,似乎想起了什么,失笑,“不知道為什么,就獨獨和白金漢公爵不對付?!?/br> 一旁的霍金斯船長懶洋洋地靠在欄桿上,撇了撇嘴:“那混蛋第一天上船就差點把珍妮的船帆燒了,珍妮不討厭他才怪……哈!那還是他最狼狽的時候!” 查爾斯含笑看著霍金斯船長,提醒他:“你不要忘記,當初是你滿口胡言,才讓他以為我們真的是要綁架威廉的……燒船帆的事也有你一份功勞?!?/br> 查爾斯話音剛落,霍金斯船長靠著的欄桿“咔嚓”一聲,忽然從中自動分開。 “喂!” 霍金斯船長毫無防備之下,只來得及喊了一聲“珍妮”就“噗通”一聲栽進了大海里。 “當初白金漢公爵在船上,差不多就是這個待遇?!辈闋査箮еc笑意對伊莉諾王太后說。 伊莉諾挑了挑眉,想到白金漢公爵那永遠嚴肅的家伙像霍金斯船長一樣,被珍妮扔進海里不由得也覺得好笑。 輕松的氣氛沖淡了故友重逢的那份淡淡悲意,十幾年后再次相見的人仿佛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大家雖然也扛著重重的壓力,卻也還嬉笑怒罵,意氣風發。 霍金斯船長渾身濕漉漉地從水中爬上來,抹了抹臉上的水,他剛想埋怨,一只信鴿飛落在船上。 查爾斯帶著笑意,取下了信。 他展開信。 幾乎是在信上的內容躍進眼簾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就凝固住了。 “什么事?” 霍金斯很少看到查爾斯這樣神色大變的時候。 查爾斯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緩緩地抬起頭,總是溫和的眼眸中往日的時光正在一點點剝落。 “他……戰死了?!?/br> 往日的美好轟然破碎,時間再一次橫亙在所有人面前,在三位老友背后大海潮起潮落,海聲亙古不變。 …………………… 清晨。 蒙蒙的淡藍霧氣中,一隊騎兵穿過白茫茫的雪原,在這隊騎兵中還有一輛馬車。微光將他們的盔甲染上一層淡藍的冷金屬色調,為首的那名騎士正是國王。 希恩將軍已經抵達,此時正率領軍隊奪回紐卡那城堡。而在奪回城堡的戰爭進行的時候,國王沒有在戰場上,他帶領了一隊騎兵繞過城堡,直奔當初白金漢公爵阻擊威爾親王那一戰的地點。 奪回紐卡那城堡對如今的羅格朗軍隊來說,十分輕松。 正如國王所料,一位英雄的死影響遠超越一位空有高貴血脈的親王之死。 在艾頓將軍的頭顱高懸在城門外之后,北地中部的反叛軍開始潰散,至少離班茲城最近的紐卡那城堡每天都有許多守軍開始偷偷逃跑。 事實上,如果不是國王趕到及時,并且成功贏下了一場奇跡般的戰役,如今面對這種處境的就是羅格朗了。 白金漢公爵的隕落,又何嘗不是讓帝國失去了她的英雄? 羅格朗有新生的君主接替了帝國雄獅的旗幟,但北地可就沒有這么好運了。等到希恩將軍率領后續部隊趕到的時候,國王一聲令下,軍隊朝紐卡那城堡進發,平叛的戰爭終于踏上了正軌。 在希恩將軍抵達的時候,此前其他兩路大軍終于也傳來了好消息。 此次參與反叛的邦國一共有三個,紐卡那邦國,巴爾波邦國,查沃斯邦國。 其中以紐卡那邦國最為強大,巴爾波邦國位于紐卡那邦國左側,實力較弱。亨利伯爵率領的左側大軍成功抵達巴爾波邦國的邊境,成功收復了一座城堡和一些自治鎮,為左側大軍扎下了立腳點。 右側軍隊的指揮官羅杰將軍按照國王此前的命令,抵達紐卡那邦國之后,從邊界一路北上,切斷紐卡那邦國臨海港口與內地的聯系,從而阻止反叛軍接受來自海外的援助。 在希恩將軍率領中軍的后續大軍抵達之后,國王的薔薇鐵騎和大軍匯合在一起,離開了班茲城。 他們將先奪回紐卡那王室城堡,然后再至切攻打博馬里,那里是反叛軍叛亂的大本營。 按照計劃,當國王率領中部大軍攻打博馬里的時候,亨利伯爵和羅杰將軍也將完成對左右兩側戰線的推進。三支軍隊將在平定紐卡那和巴爾波之后重新匯合在一起,最后北上平定查沃斯邦國,從而徹底完成整個北地叛亂的平定運動。 噠、噠、噠。 戰馬渡過冰河,那片斜坡出現在國王的視野之中。 國王勒馬。 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種大火過后的焦味和血腥,斜坡上那一片稀樹林此時被灼燒變成黑漆漆的焦炭,或斜或倒。 那后面,就是那天的戰場。 國王靜靜地望著那片被火燒過的樹林,過了片刻才緩緩催馬上前。他背后的騎兵沉默地要跟上,卻被制止了。 “在這里等著?!?/br> 國王說。 帶著王冠的人,能夠有多少可以走近他的人呢?而那些人里又多少人,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漸漸地遠去消失不見? 國王獨自登上了那片斜坡。 在戰馬于坡頂甩動馬尾的那一刻,斜坡之下的場景霍然出現在國王的眼前,赤色在一瞬間像火灼痛了國王的瞳孔。 他閉了閉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又睜開定定地注視著下方的那片戰場。 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有著一片圓形的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