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還沒睡?！?/br>
    她沒吭聲。

    季洛甫說“他喝醉了，你有時間的話，就過來接一下他?！?/br>
    朝夕捏了捏手心，“我準備睡了?！?/br>
    “沒時間是嗎？”

    “……”

    “也行，沈放，把你二哥扔在這兒就行?！?/br>
    沈放的聲音似乎很遙遠，帶著稀松又頑劣的笑“大哥，要不我順便再放個碗，說不定第二天起來，早餐錢都有了?！?/br>
    梁亦封冷冷道“衣服也給他脫了，不更好？”

    沈放驚奇道“好主意！”

    他們似乎在室外，聲音嘈雜，間或夾雜著喇叭聲，風吹樹葉簌簌作響，季洛甫聲線平緩，道“那你睡吧?！?/br>
    朝夕闔了闔眼，“在哪里？”

    季洛甫報了地址。

    電話掛斷。

    他對面，陸程安身形慵懶地靠在車門上，指尖香煙發出猩紅的光，煙霧被晚風吹散，他聽完全部對話，浸在夜色里的雙眼帶著清明笑意。

    哪兒有一點兒喝醉的模樣？

    陸程安“過來了？”

    “不都聽到了？”季洛甫把手機扔給他，“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使喚?！?/br>
    陸程安笑著“哥?！?/br>
    “對方要不是朝夕，你再怎么求我都沒用?！?/br>
    “要不是朝夕，我也不會求人?！?/br>
    季洛甫笑了下，忽地斂起神情，說“你和朝夕能成，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如果成不了……”他正色道，“我和你還是兄弟，這點不會改變，但朝夕她要是真不喜歡你，我不會讓她成為聯姻的工具?！?/br>
    “如果你倆成不了，以后就別見面了?！奔韭甯φf，“我就這么一個meimei，我總歸得護著她的?！?/br>
    陸程安默了默。

    他挑眉，冷靜道“但我還是要娶她?！?/br>
    “陸程安?！奔韭甯Φ穆曇衾淞讼聛?。

    陸程安把煙頭按在車門上，他側眸，眼神很淡，說“我就是想得到她，就算她不喜歡我，我還是要得到她?！?/br>
    “對于我而言，把她留在身邊我就滿足了，至于其他的……”他輕笑了下，笑里似乎有拱手山河的魄力，“隨便吧?！?/br>
    他說的輕巧，但心底卻又是明晰的。

    朝夕不喜歡你，你真不介意嗎？

    ——騙誰呢。

    但她要是真不喜歡你，你要放手嗎？

    ——決不。

    他這段話，多多少少地讓季洛甫心里不適。

    季洛甫的生命里在乎的人事很少，除了妻子初一以外，朝夕能排前三了，他也難得會對別人說這樣的話，太過真心的內容會讓人捏住把柄。

    他難得表露真心，陸程安卻不給半分面子。

    季洛甫“她是我meimei?！?/br>
    夜晚的城市喧囂，街頭霓虹燈亮起，街頭行人攢動，年輕男女們歡聲笑語結伴而行，目光之下皆是燦爛美好的盛大愛情。

    光影影綽綽地照在陸程安的臉上，他唇角緊繃，似在竭力壓抑著情緒。

    許久的沉默對峙之后，他艱難開口，道

    “可對我而言，她是我這樣活著的意義?！?/br>
    ·

    朝夕是打車過去的。

    其余三人早已離開，只剩陸程安一個人坐在副駕駛。

    車門打開，酒氣撲鼻而來，嗆鼻又刺骨。

    朝夕嚴重懷疑他整個人在酒窖里滾了一圈。

    似乎是聽到開門聲，他睜開眼。

    他似乎是真喝多了，眼神迷離，許久之后才對上焦，“怎么過來了？”

    “你喝了多少？”

    “不多?！?/br>
    他伸手，虛虛地比了個三。

    朝夕“三瓶？”

    他沒否認，只是對著她笑。

    室外停車場只兩盞路燈亮起，燈光的飽和度極低，昏暗亮光在他迷離的眼里蓋上一層薄薄的霧，酒氣氤氳眼簾，他眼梢輕佻，平時寡冷的桃花眼，此刻有絲絲縷縷的笑意抽離出來。

    酒精發酵，他笑容溫柔又繾綣。

    朝夕的心臟猛地一緊。

    陸程安看她這樣，似覺得她不開心。

    垂在身側的手忽地抬了起來，為了讓自己更像一個喝醉酒的醉漢，他甚至在摸到她衣角的時候，還哆嗦了下。

    抓了好幾次，才成功地抓到她的衣角。

    他扯了扯她的衣角，沉聲道“朝夕?！?/br>
    “嗯?！?/br>
    “我不知道大哥會給你打電話?！?/br>
    “嗯?！?/br>
    她低頭看著他抓著她衣角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青筋脈絡如山巒般起伏。

    “那個時候，你在干嘛？”陸程安問，“準備睡了嗎？”

    “嗯?！?/br>
    她好像只會說這個字了。

    陸程安喝了半瓶紅酒，他酒量好，半瓶對他毫無影響。

    但紅酒后勁足，這會兒酒意漸漸涌了上來，已到微醺狀態。

    他的嗓音也被酒精浸漬，聲線比平時低了好幾個度“他們都有人來接，以前每次結束，只有我是叫代駕的，他們都有老婆來接?！?/br>
    朝夕看著他。

    他眼眸半垂，眼瞼處投下密密的陰影，看不太清神情。

    沉默些許，朝夕關上門“回家吧?！?/br>
    回去的路上他始終保持安靜，車廂內酒精味太重，恰好遇到交警攔車檢查酒駕，車窗一降，刺鼻的酒精味散了出去，把交警都嗆到“姑娘，你這是把酒倒在車里了吧？”

    朝夕拿過儀器，說“他喝的有點多?！?/br>
    半小時前把兩瓶紅酒倒在車里的人默默地把頭對著車窗。

    交警半俯下身看了進來，“男朋友??？”

    朝夕猶豫了下，沒否認。

    交警自顧自地說“你這男朋友怎么回事兒呢喝這么多酒？我告訴你啊姑娘，喜歡喝酒的男人要不得，一點兒都沒有責任感。我看你長得也挺漂亮的，要不你換個男朋友，叔叔給你介紹個更好的，煙酒不沾的那種?！?/br>
    朝夕測完之后，把儀器遞還給他。

    她側眸掃了陸程安一眼，他垂著頭，雙手換在胸前，似乎在睡覺。

    她淡聲說“他挺好的?！?/br>
    “哪里好咯，喝酒喝得這么醉，大半夜的還要你開車，我是過來人，這小伙子啊，一看就不喜歡你?！?/br>
    “他挺好的，”她冷淡極了，“也挺喜歡我的?！?/br>
    話音落下，她升上車窗，腳踩油門飛馳離開。

    幾乎是在車在車位上停穩的瞬間，死睡了一路的人突然有了動靜，聲音朦朦朧“朝夕，還有多久到家？”

    “已經到家了?！?/br>
    朝夕解開安全帶，“下車吧?！?/br>
    可是等她走了幾步，身后還是沒有一點兒動靜。

    她轉身，透過擋風玻璃看到陸程安低頭解著安全帶，動作笨拙，朝夕無奈地嘆了口氣。

    算了，和一個喝醉的人計較什么呢？

    她提步上前，打開車門，俯身給他解安全帶。

    左邊臉頰是他溫熱的鼻息，夾雜著濃重的酒精以及尼古丁的味道，她動作微微一滯，正好這個時候附近一輛超跑開過，聲音驚人。

    她連忙抽回身“好了?！?/br>
    陸程安坐在位置上，仰頭，看到她背對著自己站在車外。

    她頭發由一條絲帶搖搖欲墜地固定在腦后，露出她線條優美的脖頸，她皮膚很白，微微側過頭來，下巴瑩白小巧。

    喝酒之后，他喉嚨本就發干發緊。

    她轉過頭，雙唇翕動，似乎在說些什么，但他什么都聽不到。

    眼前只有她一開一合的粉嫩雙唇，像暗夜中的玫瑰，嬌艷欲滴的紅，玫瑰搖曳，帶著致命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