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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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服順沉吟半刻,“二郎,你可知,何為jian,何為忠?” 顧顏卿低頭,囁嚅著沒說話。 顧服順笑道:“你是想說,我是jian?” “父親自然不是。那是世人愚昧?!?/br> “對,外頭那些人,愚笨不堪,怎么知道我們做的事。這世上本無忠jian,只因世人評說,便有了忠jian。世人所唾是jian,世人所贊是忠,可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忠jian之人。只要入了這世,忠jian善惡,誰又能分得清?!?/br> “只有順勢之人,才是聰明人,才是圣人的忠臣?!鳖櫡樕焓峙牧伺念欘伹浼绨?,“二郎,你也是時候懂事了。父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而做這些事的時候,難免要犧牲無辜??伤酪粋€人,能活更多的人,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顧顏卿似懂非懂地點頭,“父親說的話,孩兒自是聽的?!?/br> “好孩子?!鳖櫡樒鹕?,“春闈將近,你也該入仕了?!?/br> …… 今日天晴風暖,顧韞章手持竹制魚竿坐于岸邊。男子一襲寬長春衫,盤腿而坐,姿態悠閑雅致。 湖面如鏡,輕漾清波。綠水漣漣,群魚嬉戲。 身旁路安捧著魚簍子正與其說話,“郎君,左丞用了安插在衛國公府里頭的暗樁。那暗樁藏的可真深,若非此次以秦氏引蛇出洞,咱們恐怕還找不到呢?!?/br> 顧韞章持魚竿的手紋絲不動,“顧服順手段老練,衛國公雖手握兵權,但心計上還欠了些火候。幸好那位歸寧侯還有點腦子。秦氏死在衛國公府,這事已經捅到圣人那里去了。秦氏的案子交給了刑部,高寧的案子也已入了大理寺?!?/br> “這位圣人也是好手段,四兩撥千斤。秦氏的案子入刑部,就相當于給衛國公府放行。高寧的案子進大理寺,也就相當于進了顧服順的地盤。不過高寧這案子,刑部可不會那么輕易就松口。先讓他們咬一陣吧,等咬得圣人煩了,這案子也就該結了?!?/br> 說到這里,顧韞章一頓,“那秦氏的事查清楚了嗎?到底為什么會突然去衛國公府?!?/br> 路安臉上露出一種極其怪異的表情,“是因為,蔥。不對,是蘭,也不對,這到底是蔥還是蘭呢?” 顧韞章微偏頭,雙眸似乎透過白綢落到路安身上,“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路安一拍腦袋,“是娘子!娘子將梁氏送給秦氏的蘭換成了蔥。那秦氏以為梁氏拿她當猴耍,這不頭腦一熱就往衛國公府竄了嘛?!?/br> 顧韞章摩挲著魚竿的動作一頓,臉上露出不可抑制的笑。 他的這位新婦,還真是會誤打誤撞。 顧韞章起身,將手中魚竿往路安手中一塞。 “郎君,你去哪???” “去看你女主子?!?/br> “郎君走錯了,娘子的屋子在您后頭?!?/br> 顧韞章:…… …… 午后,霽光浮瓦,風和日暖。蘇細百無聊賴地趴在榻上,隔著一扇窗子曬日頭。手旁是一碟養娘新炒出來的花生米,焦香撲鼻,顆顆飽滿。蘇細吃得噴香。 唱星端了茶水進來,不防地上有花生米,腳下一滑,雖穩住了身子,但手中茶水灑了一半出來。 唱星將那碗茶放到繡桌上,蹲下來將地上的花生撿拾起來,“娘子,這地上滾了幾顆花生米,您過會子下地可得當心?!?/br> “唔?!碧K細含糊應一聲,繼續吃花生米。 屋門處,素彎打了簾子,引顧韞章入內。 榻上,蘇細穿淺色羅衫,半個人浸在日頭下,肌膚雪白,幾乎透明,凝脂白玉般。那頭散發青絲蜿蜒,落在榻上,芭蕉展葉似得盛開。腳上只一只羅襪,松垮系著,露出另外一只天然玉足。 蘇細撥了眼前碎發,在光下瞇眼朝顧韞章看去。男人敲著盲杖,身后陽光普撒,面部背陰,一瞬時竟還看不清面上表情。 她下意識縮了縮腳,然后找到另外一只羅襪穿上。做完后才猛然醒悟,他一個瞎子,能看到什么?她又躲什么? 顧韞章踩著腳上皂角靴,站在屋門口道:“明日回門,可要我同去?” 回門?蘇細都忘了還有這茬子事。她想起蘇府里頭的楊氏和蘇莞柔便心情不爽利,連花生米都不想吃了。 “能不回嗎?” 聽到蘇細聲音,顧韞章確定方向,朝她走過去。 男人生得好看,自進門后,蘇細便再沒能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男子似乎是剛從外頭進門,臉上帶一點薄紅,像是曬了日頭。 地上浸著一灘方才唱星晃出來的茶水,男人春衫飄逸,行走之際,雖步調緩慢,但步履穩健,不帶半絲猶豫。 蘇細盯著顧韞章淺色的春衫,雙眸狡黠一動,沒開口。正等著男人往那灘子水上踩,卻驚奇的發現,顧韞章竟然避開了地上那灘茶漬? 正當蘇細疑惑時,顧韞章一腳踩中了一顆花生米。 “嘎吱”一聲,花生米應聲而裂。正在一旁收拾東西的素彎趕緊過來,“郎君,當心地上的花生米?!?/br> 素彎蹲下身,將花生米都收拾了,又把蘇細正吃著的花生米也給收走了。 蘇細:……行吧,行吧,他才是你們的主子,她就連吃顆花生米都不配。真當這瞎子是琉璃做的,碰一碰就要摔裂了不成? 素彎在蘇細榻旁搬了椅,引顧韞章坐下,然后又上了茶水,便引著一屋子的使女退了出去。 顧韞章將盲杖橫于膝上,“我第一次成親,這回門禮,該如何安排?” 蘇細套了衣衫,端坐榻上,正吃茶,聽到這話,一口茶水滑進喉嚨,直接便嗆了出來,“咳咳咳……” 男人身形微動,然后又硬生生忍住,被噴了一臉茶水。 “對不住,對不住,我給你擦擦?!碧K細咳完,看到顧韞章慘狀,一邊忍笑,一邊趕緊取了帕子,給顧韞章擦臉,然后道:“你這白綢也濕了,拿下來吧?!?/br> 蘇細伸手,拿住那白綢,正欲取下,男人卻一把握住她的腕子,語氣清冷道:“不必?!比缓笃鹕?,“我喚路安替我收拾便好?!痹捔T,便敲著盲杖去了。 蘇細還保持著方才擦臉的姿勢,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她這是被嫌棄了? “娘子,這是怎么了?郎君怎么才坐了一會就去了?”顧韞章剛走,養娘就進來了,一臉的遺憾。 無視養娘那一臉八卦,蘇細歪身躺倒在榻上。 養娘上前,“娘子,郎君與您說了些什么?” 蘇細掰著手指頭,哼哼唧唧道:“他說,他是頭一次成親,不知道回門要送什么禮?!闭f到這里,蘇細猛地拍榻而起,“他是頭一次,我就不是頭一次嗎?他還委屈上了,怎么,娶我就那么委屈?我還委屈呢!” 蘇細說著說著便站上榻,對著窗子,朝顧韞章書房的方向叫喚,“我委屈,我比你委屈!” 養娘一把將人拽下,“哎呦,我的好娘子,您可不能這樣?!?/br> “養娘?!碧K細委屈。 養娘嘆道:“得虧郎君眼盲,不然娘子您怎么嫁的上這樣的人家呀?!?/br> 蘇細:……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也會晚一點更新。我覺得這本書真的好難寫哦,哭 第27章 蘇細心中存了氣, 想著法子要去制顧韞章。她手提裙裾往書房去, 透過窗欞看到正坐在里頭擺弄棋盤的男人。 正值春日西落, 旖色霞光傾瀉入房, 落在那白玉而制的棋盤之上, 漂亮的瑪瑙棋子被裝在棋甕里,星星點點的像綴著光。 一個瞎子也玩棋?蘇細蹙眉托腮,目光落到顧韞章眼前白綢上, 又想起今日之事。那灘茶水到底是偶爾還是有意? 若是偶爾那也太巧了些, 若是有意……難不成這個男人是假瞎子? 蘇細睜大一雙美眸, 心跳“砰砰”不停。她躊躇半刻,心中疑慮越大,覺得擇日不如撞日, 立時行到檐下, 抬手叩門, 喚他,“大郎?” 書房內沉靜半刻, 然后傳來盲杖敲擊聲?!爸ㄑ健币宦?,房門被打開。早已換好干凈袍子和白綢的男人站在門后, 微微垂首, 朝她“看”來, 語氣疑惑,“娘子?” 蘇細彎唇一笑,“我特來與你賠罪。方才不是有意噴了你一臉茶水的?!?/br> “不必……”顧韞章話還沒說完,蘇細身子一矮, 便靈巧的從他胳膊下鉆了進去。 顧韞章保持著開門的姿勢,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攔?他根本就“看”不到人。 “大郎,快進來?!鄙砗髠鱽硇∧镒計汕蔚穆曇?,顧韞章無奈轉身,“娘子何事?” “我方才瞧你一人下棋,多無趣呀,我來陪你一道下吧?!碧K細隨意捻起一顆白子往棋甕里一扔?!芭距币宦?,小棋子應聲而響,“放心,我不會欺負你的?!?/br> 住在南街路上時,蘇細一人便下遍南街無敵手。棋藝了得,震的孩童哭嚎不已。 蘇細撩裙坐到顧韞章對面,將那棋盤上的黑白棋子盡數扔回棋甕里?!班栲枧九尽钡穆曇艟腿绱喝臻芟侣溆?,砸在青磚石上,清脆干凈。 “咱們下棋得要些賭注吧?”蘇細的目光在顧韞章書房內逡巡一圈。作為左丞最寵愛的親侄兒,顧韞章書房里頭的東西雖簡樸,但樣樣都是好東西。 顧韞章沉吟半刻,“娘子要什么?” 蘇細想,若她日后離了左丞府,必要自食其力,這樣的話那定要帶些銀子走才是。這左丞府里頭堆著那么多金山銀山,她拿一些不過分吧? 故此,蘇細篤定道:“銀子?!?/br> 顧韞章點頭,毫無反抗,“我書架第三排第四格的盒子里頭有?!?/br> 蘇細詫異地看一眼顧韞章,覺得這男人也太軟了,怎么跟泥捏的一樣?她起身,去取盒子。 蘇細本以為就是一些小錢,沒曾想里頭居然是一疊厚厚的銀票,而且面額還不小。 “你,你知道里頭有多少銀子嗎?”蘇細用力咽了咽口水。 顧韞章道:“不知?!?/br> “那你就讓我去拿?萬一我要是搶了,跑了,偷了怎么辦?” “你是我娘子,我的東西便是你的?!蹦凶诱f話時,依舊對著面前那方白玉棋盤。他聲音清淺,語調緩慢,比春日暖風還要熏人陶醉。 蘇細抱著那匣子,下意識紅了臉。 雖已成親,但兩人住兩個屋,平日里碰面的機會也甚少,蘇細的日子也跟沒成親的時候沒甚區別。如今陡然聽到男人這樣說,頓時面紅耳赤。 幸好男人看不到她仿佛落了霞一般的香腮。 蘇細待臉上熱氣降了,才坐到顧韞章對面,十分大氣道:“未,未免勝之不武,我讓你三步棋?!比缓笥謫?,“對了,你看不見要怎么下?” “無礙,我會盲棋?!?/br> “盲棋?你竟會盲棋?”蘇細是真驚了,這圍棋縱橫十九路,有三百六之一個交叉點,這人居然能全記???他不是個繡花枕頭嗎? 但很快,蘇細就知道這人所謂的盲棋是什么意思了。只見顧韞章伸手,將那白玉棋盤上頭的“蓋子”揭了下來。 上頭那層是正常人用的棋盤,下頭那層居然是凹陷進去的小網格樣式棋盤,落子于內,便能觸之,且不會移位。但即使如此,這只繡花枕頭依舊下的亂七八糟,毫無章法。 “不對,不對,你那邊已經走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