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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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郎君?!甭钒差嶎嵢チ?,蘇細臉上的笑瞬間垮塌。 她好恨吶。這個瞎子為什么總是跟她過不去! …… 書房內,左丞剛剛回府,便將顧韞章給喚了過去。 “聽說你今日落了水?可吃了姜湯?” “吃過了?!鳖欗y章點頭。 左丞一愣,然后笑道:“這倒是難得,我記得你可是最討厭姜蒜這種東西了?!?/br> 顧韞章沒說話,只是淡淡勾了勾唇。 “對了,今日喚你過來是為了你的婚事。我聽說那蘇家李代桃僵想糊弄我。正經女兒不送來,換了個外室女。若非那蘇茍正被鎖在翰林院內出卷子,我必要去好好問問他!” 顧服順臉上顯出怒色,顯然是對蘇家做出的這件事非常憤怒。 反觀顧韞章,卻是十分淡然。他道:“侄兒覺得,這位外室女其實也不錯?!?/br> 左丞聽到此話,面露疑色,“怎么?你與她見過了?” 顧韞章微偏頭,望向窗外。 不遠處,園子里頭的女郎們正在嬌聲笑鬧,男子神色淡薄,嘴角的笑漸漸壓了下去,他道:“見過了,是位很合我心意的女郎?!?/br> 顧服順皺眉,“大郎,你是真心要娶?還是因著今日的事礙于女兒清白?”顧服順還是覺得顧韞章就該配蘇莞柔,“我聽說這位外室女出生市井,上月才接回蘇府。雖說蘇茍那人是個書呆子,但他教養出來的女兒確真是不錯?!?/br> 頓了頓,顧服順怕顧韞章誤會,又添道:“我說的是那個叫蘇莞柔的。至于那位外室女,迎娶過來做妾也可?!?/br> “不必?!鳖欗y章斷然拒絕,“我就娶蘇細,為正妻?!?/br> 顧服順似乎還想再說,不過他了解顧韞章的脾氣,與他父親極像。雖看著羸弱無依,性子卻是執拗的。 “也罷,既然是你想娶的,那我這個做大伯的,自然會給你娶回來。這是我讓周林替你備的聘禮單子,你瞧瞧……”話說到一半,顧服順突然意識到顧韞章眼盲,便改口道:“我讀給你聽?!?/br> “不用了,只要蘇家愿意便可?!鳖欗y章話罷,朝顧服順一拱手,“時辰不早,就不耽擱大伯休息了?!?/br> 皎白月色鋪疊而落,顧韞章敲著手中竹節盲杖,緩慢離開了顧服順的書房。 顧服順拿著手里的禮單,嘆了口氣。不過片刻,書房門口又傳來動靜。 “父親?!鳖欘伹湟荒樝采倪M來,拱手道:“今日父親回來的早了些?!?/br> 顧服順將手中禮單放到桌上,點頭。 廊下掛起兩盞紅紗籠燈,書房內也點起了燈。顧顏卿與顧服順靜站片刻,還是顧顏卿先開了口,“父親,今日是我生辰?!?/br> 顧服順愣了一下,“你的生辰禮?我過幾日給你?!?/br> 顧顏卿知道他的父親又忘了。他眼神黯了黯,然后揚起笑道:“不必過幾日了,我就想要父親書房里那把李陽老先生的百鳥朝鳳扇?!?/br> 顧服順轉身,一邊翻看手中書信,一邊道:“那扇子我已給你大哥了?!?/br> 聽到此話,顧顏卿臉上笑意漸消。積攢了多年的怒氣終于在這一刻爆發,“那把扇子我與父親要了半年有余,父親也不給我,如今竟給了他。父親總是如此偏心。他一個瞎子,要什么百鳥朝鳳扇!” “啪!”的一聲,顧服順手中毛筆直接朝顧顏卿扔了過去。潑飛的點墨落在顧顏卿身上,極濃的黑,在那件銀紅色的圓領袍上異常明顯。 “住嘴!他是你大哥!” 顧顏卿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墨汁。他紅著一聲眼,看著面前的父親,咬牙道:“你這么喜歡他,那就讓他做你兒子吧!” 話罷,顧顏卿轉身就走。他疾馳在游廊之上,冷冽春風肆虐,吹起袍角,灌入衣內。 “郎君?郎君這是要去哪???”馬廄內,看馬的小廝一臉慌張。 “滾開!”顧顏卿推開人。 “郎君,您喝了酒,可不敢騎馬!” 顧顏卿一腳踹開擋路的小廝,徑直策馬而去。 …… 丞相府內,灌了一大碗姜湯的蘇細打著飽嗝兒,在后園子里頭遛彎。 顧顏卿的生辰宴從一早辰時便開始接待客人,聽到要到晚間子時才會結束。 天色已晚,丞相府內卻依舊熱鬧。蘇細與顧韞章共墜小池的事早已傳來。那些自來看不起蘇細的女郎們戲稱“這是連成親都等不得,便抱到一塊了”。 “我聽說那顧家主母連聘禮單子都擬好了?!?/br> “不對不對,不是顧家主母擬的。是左丞大人身邊的管事周林親自去的。聽說還是左丞親自吩咐的。怕顧家大娘子不上心,虧待了顧家大郎?!?/br> “這顧家大郎到底是什么來頭,怎么左丞大人如此偏愛?難不成……”后頭的話那位女郎沒說,所表之意,盡在不言中。 蘇細“恰巧”路過,“偶然”聽到這段話。她蹙眉沉思,難不成這左丞跟顧韞章還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 不對,不對,現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讓自個兒從這樁婚事里面脫身。她好奇這顧韞章跟左丞的關系做什么,又不是真要嫁給那個繡花枕頭。 “娘子,方才奴婢瞧見柔姐兒急匆匆出了顧府,一個人先家去了。說是大娘子病了?!?/br> “病了?什么???”蘇細趕緊把自個兒支棱著的耳朵從后頭的八卦圈里收回來。 “頭暈目眩,起不來床?!?/br> “哦?!碧K細恍然,笑道:“這不是病,是自作自受,自討苦吃,自食其果,自投羅網?!钡靡馔?,她突然一愣,一臉呆滯道:“她走了,咱們怎么回去?” 素彎也跟著一愣。是啊,來時是一道來的,這蘇莞柔先走了,她與娘子可沒其它的馬車回蘇府呀。 “奴婢去想法子?!彼貜澽D身去,又留下蘇細一人。 蘇細一人閑極無聊,又是個臉皮厚的,根本就不管旁人瞧見她時那副指指點點的模樣,徑直順著花園小路往里去。 聽說丞相府內的梅花也是極好看的,園內還有這京師里唯一一棵別角晚水,這種梅種就連宮里頭都沒有,彌足珍貴。 沒人引路,蘇細一人胡亂走著,突然瞧見前頭兩人。 分明就是顧韞章和他的小廝。 夜色正濃,蘇細穿著輕巧繡鞋,踩在梅花鋪就的梅路上,地質綿軟,悄無聲息。 梅樹下,男人衣袂飄飄,眉目如畫。 路安道:“郎君真要娶那外室女?”一邊話,一邊面露擔憂,“那位女郎妖艷太甚,恐不利郎君?!?/br> 蘇細掩在樹后,伸手撫了撫臉。這個小廝倒是慣會說實話。 清寂空氣之中,梅香清新淡雅,男人語調緩慢,“花盛開,何錯之有?” 蘇細一愣,覆在臉上的手輕輕落下。 第13章 路安雙眸一轉,“郎君此話何意?” 顧韞章嘆息一聲,語氣卑弱,“我聽聞那外室女面丑無鹽,性格暴戾,不是良配?!?/br> 掩在樹后的蘇細緩慢蹙起秀眉,突然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等一下?難不成方才那句話,這個死瞎子是在說他自己? 蘇細猛然想起在錦霞寺內,她扮作小廝,與顧韞章說的那番“鮮花與牛糞”的言論。所以他是在說,他這株花,娶她這坨牛糞,何錯之有? 蘇細瞪圓了一雙美眸,直覺一口怒氣徑直上涌到天靈蓋,差點仰面倒下去。她抬手一把拽住身邊的梅花枝,粉拳攥得死緊,一口小銀牙咬得“咯吱”作響。 “路安,這梅林里頭還藏著鼠兒?”眼盲之人耳聰。顧韞章微偏頭,朝蘇細的方向看過去。 蘇細趕緊躲藏,然后一把拽住身邊的梅花,狠狠往嘴里塞了一把,終于將自己那口可憐的小銀牙救了下來。 艱澀的梅花瓣帶著苦兮兮的汁水充斥在蘇細口腔內,蘇細被苦得皺巴了一張臉,剛剛吐出來,不遠處竟行來幾個使女,手中提著籃子,想是來剪梅花的。 蘇細“呸呸”吐干凈嘴里的殘渣,趕緊提著裙往旁邊避。 “哎呀,這梅花怎么回事?!笔古粗晦謹嗔酥?,啃噬的只剩下半根光禿禿椏兒的梅花,一臉驚怪。 顧韞章敲著手中竹節盲杖路過,淡淡道:“興許是鼠兒啃的吧?!?/br> 路安捂嘴偷笑。使女們瞧著顧韞章那張俊美皮囊,臊紅了臉,竊竊私語。只嘆可惜是個瞎子。不然憑借丞相府的權勢和左丞的寵愛,隨意安插個官職,平步青云,還不是信手拈來。 顧韞章走出梅園,突然開口道:“對了,你方才說蘇家主母突染疾病,臥床不起?” “是?!甭钒舱c頭。 顧韞章淡淡勾唇,“替我去尋周林來?!?/br> …… 丞相府角門處正停一輛四輪馬車。 路安將手中銀子塞到周林手里,“咱們郎君說了,夜深路盲,勞煩周管事親自走一趟?!?/br> “自是應該的。郎君實在是客氣了?!敝芰滞凭芰艘幌率种秀y兩,在路安再三規勸下,還是收了。 周林乃左丞心腹,知道這位顧家大郎在左丞心目中份量不低,他從來是萬分仔細伺候,不敢有絲毫怠慢。因此,周林畢恭畢敬的接了蘇細,親自駕車出丞相府。 馬車轆轆行遠。 路安回到青竹園,“郎君,蘇家小娘子去了?!?/br> “嗯?!鳖欗y章擺弄著窗前的那盆綠葉子。 路安道:“郎君,您為何要讓周管事親自送?” 顧韞章慢條斯理地捻著那幾瓣可憐的綠葉子,垂首道:“因為他,喜歡仗勢欺人?!?/br> 路安不甚懂,卻也不多問。 “郎君,這是什么草?” 顧韞章松開那瓣可憐的嬌嫩綠葉,說話時,語氣中竟帶笑,“這是國色天香的牡丹花?!?/br> 路安探頭,“這哪里有花?” “尚稚嫩,還未長出來?!?/br> …… 蘇細一臉氣鼓鼓地坐在顧家馬車往蘇府的路上去。 素彎坐在蘇細身旁,壓低聲音道:“娘子,這顧家的人對咱們倒是恭謹。居然還是顧家管事親自駕的馬車。也不知是誰安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