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男后_第37章
楚北渚看到任清從傷心欲絕一秒切換到氣鼓鼓,只覺得太好笑了,忍不住笑出來,但肺傷尚未愈合,因此被肺里的血沫嗆住,咳嗽時又帶動了胸腹的傷口。 這一下給任清嚇到了,撲上去掀開被子,因為咳嗽,楚北渚肋骨處的傷口又撕裂開,從紗布處滲出絲絲血跡。 “大夫!”任清一聲還沒喊完,趙景祁已經帶著當地請的郎中進來了,郎中看到楚北渚的傷口裂開,反而不著急,淡定地走過去:“沒關系的,這么深的傷口不反復個幾次才是不正常?!?/br> 任清剛剛被楚北渚氣到而暫時消失的難過,瞬間又回來了。 楚北渚一看到任清又開始眼圈泛紅,心里也有點怵,他知道任清不是個情緒波動大的人,但顯然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任清已經哭過很多次,而且在他面前也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緒。 “我睡了幾天?” 任清哽咽著:“兩天多,不到三天?!?/br> “哦?!崩芍性诮o楚北渚換藥,重新包扎傷口,楚北渚知道自己的傷有多重,但他在換藥時卻并沒感覺刻骨的疼痛,想必是藥中有麻醉的成分。 等郎中換完藥,拎著藥匣走出去,屋內剩下三人。 任清坐在楚北渚的床邊,趙景祁的手看似隨意地搭在他的肩上,但是卻帶著一絲重量,給了任清極大的安慰。 “我是不是要死了?”楚北渚說了幾句話就覺得嗓子疼痛難忍,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沒想到楚北渚問得如此直接,任清和趙景祁愣在了原地。任清看著他痛苦的表情,以為他是在死亡面前感到難過,一瞬間忍了許久的眼淚瞬間奔涌而出。 楚北渚一看任清的反應,內心也是一涼,強忍著情緒,朝任清笑著:“你們別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了,去歇著吧?!?/br> 任清不愿意離開,但趙景祁摟著他的肩膀,硬生生半摟半抱將他拖走了。 大約一刻鐘后,趙景祁面容嚴肅地獨自回來了。 “他去休息了?”楚北渚方才感覺躺得難受,便想自己活動一下,但只要微微一動,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開始抗議起來,一瞬間襲來的疼痛讓他險些在此暈厥過去,因此趙景祁進來時,他一臉猙獰的表情尚未來得及收起來。 趙景祁與楚北渚事先并不熟識,雖然能對他的痛苦感同身受,但也不知如何開頭安慰:“是,我讓他先去睡了?!?/br> 楚北渚也難得地感到尷尬,他不知道該用什么情緒面對趙景祁,他知道趙景祁是任清曾經的愛人,也知道兩人曾經分開,但并不知道現在兩人是什么樣的狀態。 “其實我……也有一點感覺,”楚北渚嘆了口氣,“是不是……傷口的狀態不太好?” 趙景祁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恩,本來傷口太深,再加上潁州的夏天炎熱潮濕,可能不太……?!?/br> 楚北渚見過太多重傷的人,沒有當場死去,但是在受傷后的幾天,因為傷口持續惡化,而在痛苦中掙扎著去世。這樣的人在最后幾天,幾乎能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從而感到無比的絕望。 楚北渚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死去,他現在終于能體會到對自己的身體無法掌控的痛苦,這種一切聽天由命的感覺,讓他無比的難受。 但楚北渚似乎很快接受了:“我是不是應該說點什么?”他挑起嘴角笑了笑,“遺言什么的?” 趙景祁一下愣住了:“呃……你……你隨意?!?/br> 楚北渚不知趙景祁是這樣的性格,這瞬間覺得他有一點好笑:“那我再想想吧,伯爺能給我講一下之后的事情嗎?!?/br> “哦,好,”趙景祁從尷尬中反應過來。 “任清過來后說蕭靖之和潁州知府都是內jian,蕭靖之反被自己的手下飛龍衛將了一軍,直接帶我們找到地窖時,但那時蕭靖之已經跑了?!?/br> 趙景祁可能是對這幾天發生的事心有余悸,描述時邏輯也很混亂,但楚北渚沒想到蕭靖之最終是被自己的手下“出賣”,顯然飛龍衛中并不是上行下效,蕭靖之白蓮教徒的身份并不為人所知,但卻引起了屬下的懷疑。 “那個村子!”現在楚北渚滿腦子都是在那個村子中看到的景象。 “我們也去過了,那個知府,都沒審問,隨便一問他就都招待了,是白蓮教扣押了他的家人逼他合作。 “我們去那個村子時,村子已經都空了,一個人都不剩,整個地下幾乎都掏空了,全是鎧甲兵器,而且許多人密集地住在下面,他們隔幾日輪換來到地上住?!?/br> 楚北渚只聽著都覺得這樣的地下軍隊強到可怕,不知在大梁境內,這樣的地下軍隊有多少,他們能在短短的時間里將整個村子地上地下的叛軍全部轉移走,還不知背后有多大的勢力。 “那任清是如何說動伯爺您的?” 問到這,趙景祁咳了一聲,“咳,他……他收了你的信,猜出蕭靖之是內jian,直接用我的名義給陛下上了折子,人剛到潁陽第二天,后腳圣旨也跟著到了?!?/br> 楚北渚想,這確實是任清能做出來的事情,膽子大起來什么都做,欺君之罪也不在話下。但是人在千里之外,就能看穿潁州的局勢,大局觀也是了不得。 也許趙景祁自己都沒注意,但是楚北渚能看出來,他在提到任清時,連語氣都變得溫柔起來,眼里還帶著點點笑意。 楚北渚又開始煩躁了。 委婉地讓趙景祁離開之后,屋內一下子變得安靜,楚北渚身處官驛,房間干凈明亮,但是空氣中的潮濕卻是驅散不掉的。 現在四周終于安靜下來,楚北渚開始感覺死亡的氣息逐漸逼近,身上仿佛壓了千斤重的巨石,一呼一吸都很艱難。 楚北渚突然意識到,自己才二十六歲,人生走到現在,前一半是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十三歲時經歷巨變,后十三年在梨雨堂掙扎著度過,現在想來仿佛懂事之后就沒有一天是為自己而過。 還是挺可惜的,楚北渚心想,感覺這一生還什么都沒有做。 楚北渚頭腦一片混亂,胡亂想著就又睡了過去,當天夜里,楚北渚發起了高燒。 被安排在隔壁的郎中依舊不慌不忙,和任清的驚恐對比極強。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崩侠芍惺稚喜煌?,給楚北渚施針灌藥,一邊碎碎念。 任清急的滿頭是汗,用烈酒給楚北渚擦著身子:“什么?你說什么?” “陛下……陛下……”楚北渚已經在高燒下昏過去,嘴里一邊說著胡話,一邊叫著盛衡。 趙景祁尚不明白,但任清卻是清楚地知道他對盛衡的情意,只覺得心酸不已。 老郎中還念叨個不停:“這傷就是這樣的,反反復復,說不定哪次反復人就突然沒了,但是要想好起來,可就要久嘍?!?/br> 任清被氣得牙根直癢,一邊焦急,一邊又想把他打一頓,嘴這么賤的郎中到底是怎么活到這個歲數的。 楚北渚這一燒就又是一天過去了,等他再醒來時,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 柳無意進來時,簡直比乞丐還乞丐,整個人灰頭土臉,破衣爛衫,楚北渚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堂堂飛龍衛都指揮使。 這是兩人第一次相見,楚北渚此時形容枯槁,臉色蒼白,只能躺在床上,靠著一個墊子勉強支起上身,但柳無意在他面前卻莫名有些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