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
上午的政務會議后,太傅子攸陪女侯用午飯。 子攸是個漂亮男子,三十五歲,以學識精妙聞名諸侯間,任渰太傅已有三年,與小狐兼有君臣、師生、朋友之誼。 “女君,您近來精神不是很好呢?!?/br> 女侯的異狀他早有察覺,今日始問起。 要不要說出實情? 小狐抬頭看他,做最后的思想掙扎。 渰雖小,一樣有宮廷斗爭。 小狐的政敵是她的嫡母文娜及其女小獾。文娜乃樗之邦媛,她們母女因此有大國樗做靠山。 文公逝后,渰人堅持立他的庶長女小狐為國君,算是對大國樗威權的一次倔強的反抗。 那之后,文娜母女并未放棄對國君之位的覬覦,一直暗中活動,給小狐制造麻煩。 子葒等忠誠的老臣漸漸凋零后,子攸已成為她最鼎力的支持者。 小狐示意侍女退下,來到子攸身旁,撩起襦襟,讓他看自己腹部的凸起。 子攸震驚地睜大眼睛,怔了片刻,用指頭蘸了水,在案上寫:多久了? 小狐在案旁跽下,也蘸水寫道:四月前。 子攸回想了下,寫道:在樗會盟時? 答曰:是。 他又寫:是樗侯? 小狐點點頭。 子攸是個冷靜的人,很少顯露情緒,此時,他看上去卻難過極了,輕聲道:“是我的錯?!?/br> 小狐道:“我誰也不怪,只想尋一條出路?!?/br> 她跽在那里,腰背筆直,稚氣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委屈,悲傷沉在眼底,令人難以察覺。 小小年紀身居高位,周圍盡是居心叵測之人。她過的是什么日子啊,偏偏又陷入這樣難以自清的窘境。 子攸摸摸她的頭,覺得這安慰太冷淡太微薄,終究還是把她攬入懷中。 擁抱時,可以感受到她怦怦的心跳。 脆弱而驚惶。 “太傅,”小狐在他懷中依偎片刻,忽然又坐正,蘸水在案上寫:您能假裝這孩子是您的么? 子攸揚起眉毛,露出驚訝的表情。 小狐調皮地搖手,寫道:有您做共犯,我就不害怕了呀。頓了下,又寫道:當然,這樣做等于玷污了您的君子名節?!?/br> 子攸試探著提議:或許我們應該通知樗侯。 小狐的臉上掠過鄙夷,低頭看自己的腹部,目光冷冽,寫道:這嬰兒一出生,我就把他溺殺。 望著女侯用衣袖抹去案上水漬,子攸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