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謝相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204
一時間,帳中雖人多,卻不聞分毫聲響。至藥盡,劉藻抬了抬下頷,太醫令見此,趨步上前,為謝漪診脈,又探看了傷處。 劉藻看得心焦,待他診斷畢,欲問,卻被謝文搶了先“君侯傷勢如何?” 太醫令先朝皇帝與丞相施了一禮,而后回道“幸而未傷及腑臟,故未動搖根本?!?/br> 此言一出,謝漪還未如何,劉藻便大松了口氣,問道“仔細些說?!?/br> 太醫令道了聲諾,繼續道“只是丞相上回的傷,雖痊愈,但究竟傷到了骨頭,成了隱患,今番復又傷骨,愈合起來難免吃力,恐有遺癥?!?/br> 謝文一急,正欲開口,劉藻已坐直了身,問道“什么遺癥?” “不可持重物,天況轉陰會作痛,冬日更是不能凍著,受不得分毫寒冷,更不可多行走……”太醫令仔仔細細地羅列。 劉藻每聽一句,面色便陰上一層。謝漪覷她容色,待太醫令語盡,坦然笑道“人一老邁,難免有這樣那樣的痼疾,我也不過是早了幾年,不值得費心?!?/br> 劉藻看了看她,又望向太醫令,道“卿尋幾名醫官,一同照料丞相傷情,今后便常駐相府,不論何人來請,都不必理會,只需照顧好丞相即可?!?/br> 謝文大感震驚,太醫令是太醫署中醫術最高明的醫者,且還統領著眾多醫官,他都到相府住下了,那宮中需醫者時,用誰?總不至于讓皇帝用次一等的。 他忙望向謝漪,欲尋指示。姑母眉目平靜,只是看著陛下,瞧不出什么暗示,他略一思索,正要出言婉拒,便見皇帝正對著姑母,鄭重道“朕,與大漢皆離不得丞相,懇請丞相,千萬保重?!?/br> 她正對著丞相,又是跪坐,一手按在懸在腰間的劍柄上,一手端正置于身前,那身姿態,近乎莊嚴。 謝漪微微傾身,恭敬道“臣不負陛下,不負大漢?!?/br> 皇帝深深地凝視她,面容說不上是欣慰還是憂慮。 劉藻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去,將分寸克制在君臣之間,上心卻不黏膩。謝漪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輕輕地嘆了口氣。 少年人如身披彩翼的鳳凰,生于烈火,長于長空,好華彩,好光明,好嘹亮的歌,好鋒利的劍,厭惡一切陰霾與藏匿,若愛一人,必得光明正大,執手于人前,不懼人言,不知妥協。 然而為她,劉藻學會蟄伏于陰暗的角落,且安于無邊無際的等待。 謝文侍奉過湯藥出帳,卻見皇帝仍在帳前。他不由驚訝,上前見禮。 劉藻正望著遠處。丞相墜馬,不少將士皆在議論,羽林與細柳營俱是京中大軍。軍中郎官多出身侯門,與朝臣間的關系,盤根錯節,丞相墜馬,疑云重重,他們自是少不得四下打聽。 唯有一處軍容齊整,紀律嚴明的,是邊軍。 劉藻正是在看他們,聞得身旁響動,她轉過頭來,淡淡一瞥,道“汝歲數已老大,竟還依靠姑母度日?” 謝文與其余幾名從兄弟是一直留在相府的,或進學,或入仕,依靠著相府度日。其時宗族之間,無不守望相助,依靠長輩提攜,乃是應有之義。然而皇帝這一說起,卻使謝文羞紅了臉。 依靠姑母度日,而無分毫建樹,確實有失男兒氣概。 他二人年歲相仿,前幾年還差不了多少,如今在劉藻面前,謝文尚且心計淺薄,劉藻瞧上去倒像是他的長輩一般,見他臉面漲得通紅,笑了一下,又將目光落到邊軍身上,道“你志在軍中,卻裹足于長安,縱有什么才能也不得施展?!?/br> 謝文順著她的目光一看,驚喜道“陛下!” “接下去數年是建功疆場的好時節,你去準備準備?!?/br> 謝文抱拳,高聲道“諾!”滿面喜色地退下了。 劉藻看著他走遠,回頭望了眼帳門,舉步而去。 第106章 出了這樣的事,行獵自是中止。劉藻率朝臣,回到未央宮中,格外厚賜了邊軍,也嘉賞了羽林與細柳營。 雖皆有賜,卻有分別,大臣們見皇帝對邊軍青眼相待,猜測陛下欲用兵邊境,各自都有了些打算。 劉藻派人追查丞相墜馬一事,將與之相關的官員里里外外都查了個遍,最后查出,是烈馬染恙,連日無食欲,因是大宛進貢的寶馬,馬監恐上稟受罰,且又僅是小恙,無食欲而已,并無其他病癥,便瞞了下來。 劉藻看了底下稟上的結果,氣得將那馬監與一干官員全部奪官下獄,下詔將馬監斬首,其余官員皆流放。這罰得可謂極重,有大臣欲求情,劉藻怒道“這是出了事,敗露了,焉知其平日無懈怠瀆職之時!” 她如此惱怒,底下自也不敢再言。唯李聞愈加不悅,以為皇帝是惱恨丞相受傷,故而不止殺馬監,還將大大小小的官員全部驅逐以泄憤。不想隔日,在府中臥床養傷的丞相毫不避嫌,連夜寫了道奏疏呈上,舉薦一名堪比伯樂的相馬人。 皇帝當場便準奏,令人立即將人請入京來,委以重任,并令人舉薦官員,填補空缺。 李聞這時才看明白,與其說陛下在泄憤,不如說她是趁機在驅逐尸位素餐之輩,招納堪用的賢士。匈奴是馬上民族,對其用兵,馬是重中之重,自然不能輕忽。馬監連貢馬都敢輕慢,而底下吏員無一人上告,可見那一窩子里里外外都連成了一線,已是爛透了。與其整頓,不如上上下下統統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