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宜忿忿地跺了一下腳，抱起書包就想離開這里，云霆卻上前攥住她的手腕低笑道：“怎么，戳穿心事惱羞成怒了？”月宜咬著唇，背過身，一言不發?？尚睦锩鎱s好像真的是少女懷春被看透一般得驚惶無措，怦怦直跳。云霆咬著她耳朵溫言道：“你畫的很好看。歸我了以后?！彼f著，將那張畫紙展平，又細細端詳了會兒，雖然只有一雙眼睛卻也熠熠生輝十分有神，可見下筆之人觀察得十分仔細，他心里美滋滋的，便疊得四四方方的踹到口袋里。

    月宜想搶回來，云霆卻不肯撒手：“這是我的東西了?！?/br>
    “什么你的，你快點給我?！?/br>
    “給你什么？給你大jiba？”云霆壞笑著說。論厚臉皮月宜當然不是個兒，只能氣得干瞪眼。云霆掐了掐她的臉蛋故意說：“乖，回家再給你?！彼鲋募绨蜃屗?，變戲法一般拿出兩份麻辣燙，香味濃郁，上面飄著那一層紅色的辣椒油，一看就食欲大增。月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云霆掰開一次性筷子說：“香不香？這是這條街上最好吃的麻辣燙?！?/br>
    月宜內心掙扎，猶豫著說：“我mama說這東西不干凈……”

    “我就問你想不想吃？”云霆盯著她認真地問。

    月宜最后還是接過了，她唾棄自己，覺得自己越來越放縱了，可是，她控制不住。她享受這種沒有壓力的日子，無人管束，全憑感覺和喜好生活。

    麻辣燙入口有些辣，云霆看她被刺激的不停用手扇風，微微嘟著的小嘴也亮晶晶的。

    “好吃嗎？”

    “嗯?！?/br>
    “回頭我給你做，我做的麻辣燙也很好吃?！?/br>
    娜娜聞見香味也過來湊熱鬧，云霆挑了一筷子喂她，結果把小丫頭辣著了，扭頭跑過去找大毛，比劃著要冰鎮的雪碧喝。

    “娜娜怎么不能說話？”月宜看著娜娜的背影不自覺地問出口。

    “發燒吃藥，把耳朵吃壞了?！痹砌降亟忉?。

    “那不去看看大夫嗎？”

    云霆看著她笑了笑：“看啊，可是醫藥費太高了，大毛支付不起?！?/br>
    “那他們的爸爸mama呢？”

    “媽跟男人跑了，大毛他爸前兩年喝醉了，去發廊嫖妓的路上摔溝里死了。娜娜是超生，爹媽都被罰錢還沒了工作，積蓄也造沒了，大毛很小就出來擺攤?！边@本來是一場悲劇，可是云霆三言兩語地敘述完，無悲無喜。

    月宜忽然感覺不到麻辣燙的香氣了。她沉默地放下筷子，低著頭，茫茫然沒有頭緒。云霆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難過了？沒啥，我們都習慣這樣的生活了，過得也挺帶勁?！?/br>
    “那，那你呢？”月宜輕輕地問。

    云霆大方地說：“我媽和我爸早離婚了，我爸去了南邊做生意，也沒什么聯系聽說再婚了，只偶爾給我寄點錢過來。至于我媽，早幾年就得癌癥去世了?！?/br>
    “你是不是很難過？”

    云霆偏著頭想了想，最后也只是搖搖頭，淡淡地說著：“那時候還小，沒經歷過難受的勁兒，就這么過來了，現在再想難受也難受不起來了?！?/br>
    月宜觀望著他的眉眼，確實沒有任何失落難過的樣子。她有些歉疚，重新拿起筷子低聲道：“對不起，我不該問的?！?/br>
    “這有什么?！痹砌皇滞兄Φ?，“你問了我，那你呢？我岳父岳母做什么的？”

    “你胡說什么呢！”月宜清甜的羞叱響起。

    “好，那叔叔阿姨成了吧？小笨蛋?！?/br>
    月宜咬了咬筷子婉聲道：“我爸爸以前是個畫家，可惜后來生了病，他很絕望就……mama是一個廠里的職工，是她把我帶大的?！?/br>
    云霆用手背蹭了蹭小姑娘嫩生生的臉頰，她卻沒有躲開，低著頭繼續吃那碗濃香的麻辣燙，像一只乖巧的貓咪。云霆撥開她的碎發問道：“那你會畫畫是隨你爸爸對嗎？”

    “是啊，爸爸以前在淄城有些名氣，很厲害的?！痹乱颂峒鞍职盅鄣子辛艘鄣墓饷?，語氣也跟著輕快起來，“他出去寫生的時候經常帶上我，我小時候去過很多地方玩兒呢?！?/br>
    “那現在呢？”

    月宜瞬間委頓下來：“要學習啊，高考太關鍵，哪還能出去玩??？”

    云霆洞若觀火，拉了拉凳子挨著她低聲說道：“等你高考完了，我帶你出去玩?！?/br>
    月宜剛要說好，卻忽然抿了抿唇不自在地賭氣說道：“我不和你玩，你是大壞蛋?！?/br>
    “是，你是好學生，我是個流氓……”他出其不意，拉過她的左手貼在自己雙腿之間，熱騰騰的，隔著褲子也能感覺到粗硬的一根，她的手指剛一觸碰就感覺那根roubang跳動了一下，“可是好學生喜歡被流氓cao屄，你說怎么辦？”

    月宜趕緊抽出手，狠狠打了他一下，面紅耳赤地怒道：“云霆，你混蛋！”這可是在人來人往的夜市，他居然膽子這么大，還說，還說那種臟話……

    云霆覷著她頰邊緋紅，低笑道：“那你還偷偷畫我?！?/br>
    “那不是你?！?/br>
    “那你畫的是誰？”

    “反正不是你?！?/br>
    “屬鴨子的，嘴硬?！痹砌罅四笏男∽靸?。

    大毛忙活完了，收攤之前也來到小桌邊享受遲來的晚飯。云霆開了罐啤酒，因著月宜在就沒有抽煙，捋了捋額前的頭發，隨意往后撩了一下，舉手投足頗為瀟灑率性。娜娜坐在月宜腿上，和月宜折紙玩的不亦樂乎。月宜心靈手巧，小時候爸爸經常給她折一些小動物，現在就一一教給娜娜。

    云霆目光所及，是娜娜和月宜的語笑嫣然，他仿佛看到了未來的景象，月宜如果真的能夠嫁給他生個娃兒，多好。

    大毛仰起頭喝了一大口冰鎮啤酒，然后嘆了口氣說：“這周末就不能出攤了?！?/br>
    云霆了然：“也是，奧運會不到半個月了，該清理街道了。奧運會之后是殘奧會，怎么也得兩個月才能恢復正常?！?/br>
    大毛苦笑：“我得出去找份工作，要不真得喝西北風了?！?/br>
    “工地也都停了，怕污染環境，可能不好找。我估計餐館什么的會需要人手?！痹砌鋈秽托σ宦?，“不過話說回來，北京開奧運會跟咱們這破地方有什么關系。整的好像咱們這里有鳥巢和水立方似的?！?/br>
    “嗨，習慣了，每次都這樣。以前咱們省開全運會整得陣仗也不小。不過好歹后面那條路修完了，要不啊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br>
    “有需要就和我說，我還有點錢?！?/br>
    大毛應下，搓了搓手又轉頭去看了看娜娜，不知世事的小丫頭笑得純凈無暇，肩上的擔子還是那么重，可是作為哥哥，大毛覺得自己得承擔。

    隔壁攤位的中年夫妻倆看著云霆今天還帶來女朋友就打趣道：“小云，你今兒不給大家表演一個了，也在你女朋友跟前顯擺顯擺？”

    云霆爽朗一笑：“行啊，想聽什么？”

    月宜好奇地抬眸，不知道云霆要做什么。

    “來個最近流行的。聽著樂呵的?！?/br>
    云霆從夫妻倆那里接過一方小口琴，想了想便開始吹奏。月宜聽了前奏，眼睛一亮，下意識地跟著哼唱起來，周圍還未散去的年輕人也聽到這熟悉的旋律紛紛大聲唱著：“嗚啦啦啦火車笛隨著奔騰的馬蹄小meimei吹著口琴夕陽下美了剪影我用子彈寫日記介紹完了風景接下來換介紹我自己……”

    還有大膽的姑娘拉起自己的戀人在夜市嘻嘻哈哈地跳著舞，娜娜似乎也收了感染，在月宜懷里咯咯笑著，拍著手掌。月宜唇邊笑意甜美，對上云霆深邃溫柔的目光，微微一怔，再也無法移開，喧鬧的夜市，卻仿佛安靜下來，只聽得到內心深處情愫盛開的聲音。

    回去的時候云霆幫著大毛將攤位運回大毛家里。娜娜靠在大毛背上睡得香甜，道了再見，云霆這才和月宜往家走去。月明星稀，那條小路的街燈剛剛翻新，暖暖的燈光傾斜而下，落在云霆立挺的輪廓，有幾分神秘。他單手抄在牛仔褲口袋里，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長，另一只手牽著月宜的柔荑，慢悠悠地走著。

    這是月宜多少次幻想中的男女戀愛的時刻。她心里小鹿亂撞，羞恥中竟然是隱秘的喜悅。她不得不承認，短短的相處，卻是她自從爸爸去世后如死水一般生命中最刺激的時光，她生氣，她爭吵，她還會不顧形象地對他動手，她吃著外面的“垃圾食品”，穿著廉價卻性感的連衣裙，她隨心所欲地想畫什么就畫什么……

    她掙脫了楊萍的束縛，蜷縮起來的翅膀微微張開，雖然只有一天。

    “月宜?！彼蝗缓八?。

    “嗯。怎么了？”

    “你以后想去哪里上大學？”

    “北京?！?/br>
    云霆“哦”了一聲：“挺好的?！?/br>
    “你不上學了？”

    云霆笑道：“我不是上課的料?！?/br>
    月宜默了默，好久才說：“你吹口琴很好聽。我喜歡那首歌。你是周杰倫的粉絲嗎？我們班上好多人都喜歡他?！?/br>
    “還好，我純粹就是聽歌?！痹砌煨斓卣f。

    彼此又沉默下去，想說什么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直到樓下，一直在等云霆的許天嬌老遠就喊著云霆的名字：“云霆哥，我家做了酸梅湯過來給你送一些?！彼敝弊呱锨?，故意擠開月宜，從頭至尾看都不看她一眼。云霆卻牢牢地握住月宜的手，眉眼冷淡：“謝謝你，不過不用了?！?/br>
    “云霆哥，夏天天氣熱，喝酸梅湯解暑?！?/br>
    “我說不用了?！痹砌驮乱送鶚巧献?，許天嬌不服氣地喊道：“云霆哥，你身邊的狐貍精到底是誰??？是不是淄城賣不出去的人又回到咱們辛莊找倒霉蛋？”

    淄城比辛莊繁華，確實有辛莊的姑娘去了淄城做些勾當，年老色衰后又回到辛莊找個不知情的老實人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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