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因著徐天姿的幾句話，章馳和月宜都有些悶悶的，章延在桌子下碰了碰徐天姿，面上卻招呼著兩個小的繼續吃飯，徐天姿卻仍舊不咸不淡的，沒有絲毫表示。章延摸摸鼻子，來回打量著章馳和月宜，也沒看出什么問題。

    用過晚飯，月宜跟著徐天姿在廚房收拾碗筷，徐天姿墊著腳將碗筷放到櫥子里，邊說道：“mama看你最近成績還不錯，有很大進步?！?/br>
    月宜本來怔怔望著屋外的章馳，他靠在沙發邊，關切地看著廚房里自己的一舉一動，目光似乎在告訴她：不要害怕。

    徐天姿扭過頭，看著月宜癡癡遙望的方向，眉心一蹙，聲音便有了幾分冷意：“mama問你話呢，好好回答?！?/br>
    月宜回過神，有些慌張地說：“我，我聽哥哥的，做了很多習題冊?！?/br>
    徐天姿瞟了一眼客廳里少年挺拔的身影，目光沉沉，意味不明?！霸乱?，你不小了，有些事情你應該懂得。你跟我去一趟書房?！彼亮瞬潦诸I著月宜上了二樓書房，沒有錯過少年緊繃的身體。

    章馳看著小姑娘沒精打采低著頭的背影，心里焦躁不安。飯桌上徐天姿那幾句話，他已經聽得分明，想來徐天姿應該是帶著月宜上樓去訓話了。月宜那么柔弱，一哭，他就心疼，他都不舍得訓她，徐天姿的訓斥自然更不能接受。

    章延回眸看著兒子在身后踱來踱去，魂不守舍的，隨口問道：“你干嘛呢？”

    章馳皺著眉頭，卻沒有說話。

    章延回過神繼續看電視：“擔心你妹挨訓??？”

    章馳點了點頭。

    章延笑道：“放心吧，你阿姨有分寸，再說了，月宜又沒做什么錯事兒，頂多就是成績什么的，沒什么。你老老實實陪我看會兒電視吧?！?/br>
    章馳想說，這次比成績嚴重多了。

    書房里，徐天姿闔上房門，身后的月宜略顯局促地依靠在衣柜門前，小臉垂下，肩膀微微縮了一下。徐天姿心里沒來由的就軟了，月宜從小到大一直都很聽話，自己和前夫因為做生意經常在外面跑，女兒從來都是乖乖巧巧的，什么事兒都想著爸媽。她招了招手，月宜走近了一些，徐天姿握著她的小手輕輕拍了拍，語調放的柔緩：“月宜，mama有些事情想問你，你要誠實地和mama說，記住了嗎？”

    月宜點頭，咬著唇瓣，臉色有些蒼白。

    徐天姿緩了一口氣，又問：“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對于早戀，徐天姿倒不是明令禁止，她擔心的是早戀的對象。

    月宜仍是維持著原來的動作，她明顯感覺到徐天姿隱隱含著壓迫的目光，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最終，月宜只是輕微的點了一下頭。

    這個答案也在徐天姿潛意識的預想中，于是她又問：“那個男生是你們班的同學嗎？”

    月宜搖頭，手指輕輕地蜷起，指甲刺在手心上。

    心里的猜想成為現實，徐天姿還是用有些不自覺的顫抖的聲音問：“那么，那個男生是誰？mama認識嗎？”

    月宜為難，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徐天姿張了張口，最后還是艱澀地說出了心中的疑問：“是你哥哥嗎？”

    女人的感覺總是極為靈敏，月宜心思單純，那樣依戀的眼神徐天姿看得分明，再加上下午朋友發來的微信，她更加斷定月宜的確和章馳關系親密。

    這種親密已經超過了親兄妹。

    聽到徐天姿赤裸裸的開口，月宜霍然抬眸，眼中滿是驚慌。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們是兄妹??！”徐天姿怒火燃起，聲音不可自抑地拔高，回眸恨鐵不成鋼地抬手要打她，門卻忽然打開，少年大步走進來站在月宜身前，如一棵白楊遮擋住所有風雨，肅然說道：“阿姨，是我引誘了月宜，您別罰她?！?/br>
    他在樓下總是不能安心，于是上來看看情況，沒想到剛靠近就聽見徐天姿的罵聲，當下他立刻推開門，目睹徐天姿揚起的手掌，疾步來到月宜跟前攔下。

    月宜被剛才徐天姿嚇住，直到面前的少年擋住了光線，她才回過神。月宜也站起身，章馳二話不說握住她的手，月宜有些慌，想要掙開，卻看到少年緊繃的唇角，認真的側面。一瞬間，月宜就沒有再掙，而是輕輕地，卻又有力地回握。

    徐天姿氣笑了，從一旁拿出雞毛撣子就往章馳身上招呼，嘴里恨恨地罵著：“她才15歲，你是要毀了我女兒嗎？你這個混蛋！”

    章馳沒有躲開，他就站在原地，任憑徐天姿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自己身上。月宜看的心痛無比，連忙撲在章馳身上，哭喊著說：“mama，你別打哥哥了……不要打了……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可是章馳卻一把將她推開，不肯讓她替自己挨罰。徐天姿也怕傷著月宜，下手不由也輕了幾分。樓上的爭吵、哭鬧傳到章延耳朵中，他瞧見這般場景奪過徐天姿手里的雞毛撣子厲聲道：“你干嘛??？章馳怎么了？”

    徐天姿冷笑，劈頭又是一個耳光打在章馳臉上，震得自己手腕都有些麻：“你問你自己的好兒子，對我女兒都做了什么齷齪事！”

    章延攔在二人中間，章馳仍是直挺挺地站在原處，臉上赫然的巴掌印，額發凌亂，后背因著徐天姿的責打而滲出幾抹鮮紅。月宜跑過來，扶著張弛又是心痛又是自責，淚眼汪汪地問道：“哥，你疼不疼，你快坐下，我給你上藥?！?/br>
    徐天姿見她這般想著章馳，氣得又要去打章馳，章延也心疼章馳，可是徐天姿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便攔住她說道：“好了好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有話好好說！”

    徐天姿指著章馳怒道：“你問他，你問問他?！?/br>
    章延無奈，只好扭頭對章馳說：“還不趕緊認錯?！?/br>
    章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只手搭在膝上，一只手握住月宜的柔荑認真地開口：“爸，阿姨，我喜歡月宜?！?/br>
    “你這個混蛋！”徐天姿趁著空又打了過去。

    章延這才回過神，再次攬住徐天姿隔開兩人，對章馳說：“你什么意思？”

    章馳看了看月宜，目光專注，溫柔如水，章延哪還有看不懂的，當下腦子里也如同一團漿糊?！澳銈€小兔崽子！”回過神的章延拿起從徐天姿手里奪下來的雞毛撣子狠狠地抽了一下章馳，章馳悶哼一聲，額頭上淌下冷汗，卻還是一聲不吭。

    月宜見狀也跪在他身邊，抱住章馳的手臂哭求道：“求求你，別打了，別打了，哥哥沒錯，哥哥沒有錯?！?/br>
    章馳聽了她的聲音，再痛也覺得甘之如飴，不由抬起手重重地將她抱在懷里。

    徐天姿閉了閉眼，神經突突的跳，卻覺得倦怠至極。章延尤不解恨，想要去打，奈何月宜就在章馳身邊，死死抱住他，他舍不得下手。

    “作孽，作孽！”徐天姿咬著牙離開了房間。

    這一晚上，一家四口，各懷心事。

    章馳背上的傷口著實不輕，月宜躡手躡腳地跑到他屋里，瞧他趴在床上，側著臉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姑娘來到他身旁，跪坐在床邊，忍著哭腔，柔聲地說：“哥，我給你抹藥?！?/br>
    章馳點點頭，有些吃力地抬起手給她抹了抹眼淚，笑了笑，安慰她說：“別擔心，這點小傷不算事兒。不哭了，好嗎？”

    她乖巧地點點頭，也覺得自己沒什么用，除了哭什么都不會。她小心翼翼挑開章馳背后的衣服，映入眼簾地便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梢娦焯熳撕驼卵佑卸嗌鷼?。月宜失聲呼喚，眼淚如同一串串珠子再次簌簌落下，敲打在章馳的肌膚上，guntang了少年的心。

    她顫動著手輕輕給他將每一處傷口處理好，章馳握著她的手腕放在唇邊親了一下，撥開少女額前細密的碎發，兩丸黑水銀仿佛倒映著自己雨中的身影，迷迷蒙蒙，惹人心疼。猝不及防，少女俯下身子依靠在他懷里，緊緊抱住少年的身子，聲音輕卻無比堅定：“哥，我不要和你分開，永遠不要?！?/br>
    背后火辣辣的痛，他的笑容卻沒有絲毫勉強，如同夏日驕陽，點亮了這靜謐的黑夜。他附在她耳邊，回答她：“不會，我還要讓小乖做我的妻子?！?/br>
    兩人呢噥軟語，就這樣靠在一起沉入夢鄉。

    徐天姿一晚上沒有睡著，章延好聲好氣地勸了幾次也無濟于事。其實冷靜下來想想，章延氣的是章馳不應該帶著年幼的月宜一起沉淪，可是月宜又這么可愛，若是做了自己的兒媳婦，那不是也挺好的？思及此，章延倒是也坦然接受了.

    于是第二天早晨，章延起了個大早去準備早餐，徐天姿經過一個晚上也終于可以仔細去思考整件事，只是剛洗漱完，就看到章馳臥室的門打開，月宜扶著有些佝僂的章馳走了出來，月宜一直緊張地詢問著章馳還疼不疼，眼中除了章馳再無旁人。

    徐天姿一下子就覺得心底生出幾分悲涼無力。誰不是從少年時代走過來的呢？就算自己棒打鴛鴦，她忍心看著自己的小公主郁郁寡歡嗎？

    再說，她不得不承認，章馳各方面都很出色，讓他做未來女婿，她實在沒得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