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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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天早上時,傅寒洲剛剛上線。 新的一天, 天山上的漫漫長夜已經過去, 黎明的曙光將冰雪照得宛如琉璃。 傅寒洲從塌上起來看了一會兒宮外遠山負雪的景致,回過頭時就看見了一只雪貂。 這小東西大約知道自己是得罪過傅寒洲,探頭探腦地在門外看他, 卻不太敢直接進來。 口口對它很有敵意:“╭(╯^╰)╮哼,壞胚子!快走開,口口才是最萌的!” 傅寒洲倒是覺得還好,小動物畢竟是無辜的。 他現實里沒有養過寵物,也不知道怎么對待這種精貴的小東西,試探著伸了伸手:“嗨?” 雪貂得到了一點點善意,立刻高興起來了,竟從門后叼了一只山雀進來,直接放在傅寒洲的腳下,并人立起來,煞有其事地道:“吱吱,嘰嘰!” 傅寒洲道:“送給我的?謝謝?!?/br> 雪貂非常高興,在他面前手舞足蹈了一陣子,追著雪白的長尾巴不停轉圈,頗似一只有多動癥的小狗。 傅寒洲伸手摸了下它的小腦袋,但覺得皮毛細膩如絲綢,小腦袋使勁往他掌心里頂,磨蹭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溜走。 原來是它的主人到了。 北宸人在極樂宮中,也換上了一層極樂宮準備的輕紗,赤足踩在白玉般的地板上。 以往他每每出現總是衣著名貴,像是王公貴族,這回倒是簡便了些,更體現出骨子里的三分慵懶和隨性。 “起了嗎?”北宸道,“不如與我一起走一走極樂宮吧?!?/br> “大壞胚子!”口口說,“主人才不會跟你一起壓馬路呢!” “……好?!备岛拚f。 口口:“啊(ΩДΩ)????。?!主人你怎么肥四!” “他知道我想要什么?!备岛薜?,“……他知道我進極樂宮的目的不只是為了躲避天心閣,更重要的是想得到關于忘憂蠱的線索?!?/br> 口口:“原來是這樣……笨孩子口口不配插話quq” 很奇怪。 傅寒洲似乎總是能和北宸想到同一件事情上。 就好像北宸知道傅寒洲會提前一天去精絕城中踩點,傅寒洲也知道北宸會布置陷阱一樣。 今天的傅寒洲想要先走遍極樂宮,而北宸已是心照不宣地提出了邀請。 比起傅寒洲一個人走極樂宮來說,身為魔門領袖的北宸跟在旁邊,會替他省下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上午,兩人便好似逛街一般,將極樂宮的上層建筑都走了一遍。 這里果然溫暖如春季,甚至花苑中鳥語花香。 傅寒洲在心里讓口口繪制出了地圖,心中暗暗琢磨。 北宸卻是悠閑得多了。 那雙酒紅色的眼睛雖然懶洋洋地半瞇著,但總能恰到好處地趕走狂蜂浪蝶們—— 一個上午,但凡是看見了北宸在旁的,沒有人敢上前過來搭訕傅寒洲。 花苑的不遠處,似乎不少人正在高歌宴飲,相當的熱鬧。 北宸漫不經心地聽著歌聲,目光看到天上飛過一只小山雀,忽而一曲手指,以一道氣勁發出,將小山雀射了下來,握在掌中。 傅寒洲:“?” 北宸將手掌攤開在傅寒洲面前,道:“變個戲法給你看?!?/br> 說著,白皙晶瑩的五指紛紛一捏,將山雀變沒了。 然后又一翻手,將一臉懵逼的山雀變了回來,用手指逗了逗——小山雀已經不敢飛了。 傅寒洲:“……” 看傅寒洲的表情,北宸笑道:“怎么,真的沒見過?” 傅寒洲面無表情道:“沒想到魔門令主如此有閑情逸致?!?/br> “你想說我幼稚?!北卞返?,“想說就說吧,我就喜歡聽你說實話?!?/br> 傅寒洲無情地:“你幼稚?!?/br>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跟你家雪貂一樣?!?/br> “哈哈哈哈哈!”北宸笑了起來。 花叢中的雪貂突然好像聽見了,從里面探出頭來,茫然看著這兩人。 北宸道:“男人從六歲到六十歲,總是會有幼稚的時刻,你也有,只不過你忍住了而已。你若有一日無敵于天下,自然會想怎么幼稚就怎么幼稚?!?/br> 他攤開手,將小山雀遞給了雪貂。 雪貂將這個獵物擺弄了一陣子,覺得它不會動大約是死了,就又雙手高舉過頭,送到了傅寒洲的面前。 北宸笑道:“看,它也喜歡你,跟我一樣!” 這主寵二人大約是和鳥有仇。 傅寒洲看不下去了,伸手將山雀放回到花叢里,看它終于回過神來、撲棱棱飛走。 北宸道:“這極樂宮的鳥雀,皆是從溫暖的地方抓來的,全依賴這里的熱度才得以存活。即便你將它放走,也還是極樂宮的玩物?!?/br> 傅寒洲隨口道:“總比被你玩弄在掌心要好?!?/br> “你討厭我,為什么?”北宸似乎很好奇地問,“我的貂兒也得罪了你,但是送給你好東西,你就原諒它了。我從頭到尾都不敢傷到你分毫,還送了你很多東西,但你卻還是討厭我?!?/br> 傅寒洲淡淡道:“人和畜生不同?!?/br> “能有何不同呢?”北宸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是你們中原的說法?!煨拈w’,也是根據你們中原話做的翻譯?!?/br> “區區一個殺手組織,也敢自稱老天嗎?”傅寒洲嘲諷道。 “不是老天,都是畜生而已?!北卞返?,“北地天寒,人相食都是常事。天心閣也不過是換了一種方法吃人罷了?!?/br> 傅寒洲道:“茹毛飲血,道德敗壞,為人不齒?!?/br> 北宸道:“中原也是如此,只不過更擅掩飾,更會巧立名目而已。自古以來,物競天擇,優勝劣汰,本是常理,何必要急著去否認呢?西域強者是堅兵利甲,而中原強者是峨冠博帶;西域的弱者朝不保夕,中原的弱者還要被夷九族,說起來還是中原更殘酷些。你們的皇帝年年殺的人最多,卻還歲歲讓人寫文章稱贊自己是道德楷模,這大約就是禮教的用途了?!?/br> 傅寒洲看了他一眼道:“那是禮教,不是道德。中原也會代代前進,過個幾百年你再看,就不會是現在這樣子了?!?/br> “哈,人生百年,何必想那么遠?”北宸起身道,“我不喜歡禮教,它教人不要做自己想做的,不要恨自己想恨的,實在虛偽,強者為所欲為有什么錯?看上了就是看上了!我今日想要討你的歡心,最好能上你的床,就不會管什么天心閣、什么極樂宮——走,我帶你去看看千蛇萬蠱窟。你想看看忘憂蠱究竟長什么樣子嗎?” 北宸確實很了解傅寒洲的目的地。 這一下,傅寒洲便不想和他繼續爭論下去了。 關于千蛇萬蠱窟的情報非常少,據說是建立在極樂宮的底下,專供雨師妾養蠱、煉毒的場所。 此時北宸卻似乎駕輕就熟一般,帶傅寒洲穿行過極樂宮中小道,走向一處樓梯口。 那前面有兩名守衛守著門,看見是北宸想進去,相當恐懼,卻還是舉起鐵鉞攔住了去路。 北宸也并不動手,從容道:“去匯報雨師妾吧。我懶得殺你們,你們也該知道動手的后果是什么?!?/br> 那對猩紅的雙眼只是掃過兩名守衛,后者手足巨顫,連忙連滾帶爬地跑去匯報了。 北宸取下墻壁上的一盞蠟燭,端在手中,輕聲道:“隨我來?!?/br> 便率先走下階梯,進入到地下后,又將手伸入墻中,輕描淡寫地扣動機關。 墻面隆隆作響,是機括在依次運作的聲音。 傅寒洲人站在他身后,此時低挑眉道:“你似乎對這里很熟悉?!?/br> 北宸笑了笑,說:“我沒有告訴過你嗎?我年幼時是作為先天異血被赤魔抓了過來,做了他的藥引,就在這里受千蛇萬蠱之刑,還順便放血養活了金蛇蠱母,后來作為藥人在圣門各派之間輾轉……最后一次大約是十三四歲吧,到了天心閣,我覺得膩煩了,就殺了上一代的令主?!?/br> “……這我倒是沒有想到?!备岛拚f。 北宸隨口道:“起碼在這里不會凍也不會餓,不至于成為別人的口糧。而且,像你先前受了傷,我還能以異血保住你的性命,不覺得很方便么?嘖,你下次要是受傷,最好能想起我的好來,別再討厭我了?!?/br> 傅寒洲:“……” 憑著那種沒來由的默契,傅寒洲突然確定了:北宸說這些話不是想博取同情。 也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去同情天心閣的令主。 眼前這人既是心思縝密,卻又爛漫直率;既是玩世不恭,卻又狠辣無情。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復雜的人? 第89章 兩人說話間, 機關嗡然運轉,將一幅地下暗室的繪卷在眼前。 極樂宮的地底, 竟好像還有一個花圃。 只不過, 地面上的花圃花團錦簇、姹紫嫣紅;地面下的花圃卻種著藥草、蘑菇……一些只在潮濕陰暗的地方成活的東西。 這些東西都在相應的井格內被打理得井井有條,順著甬道繼續向前。 地底幽暗,北宸主動提著蠟燭繼續向前, 是唯一的光源。 前方如有什么意外,也是首先一眼看到他。 傅寒洲心存警惕地跟在后面,見北宸繼續向前摸索到墻壁間的機關。 那機關分明是個略大一些的鎖孔模樣,要的是一把形狀怪異的鑰匙。 然而北宸仗著指骨靈活,又將破體刀芒運用得爐火純青, 只管伸手進去觸動鎖扣,好像一點也不擔心那些青銅巨口能吃了這根手指。 傅寒洲道:“你既然說你是作為藥人進了魔門, 這門縮骨功又是跟誰學的?” 北宸道:“金蛇蠱母?!?/br> 第二道鎖門被打開, 一條更深處的階梯出現在他們眼前。 從這里開始,傅寒洲已經隱隱能聽到活物發出的細碎聲響,好像同一時間有數千數萬的東西在動一樣。 而北宸的聲音依舊平緩,說道:“西域有一門功法名為‘蛇胎法’, 是傳授給所有藥人使用,有助于維持心脈。我在這千蛇萬蠱窟期間將其錘煉打磨, 結合易筋經, 就練出了一門新的內功——嗯,還沒起名字,不如就叫‘蛇胎易筋法’。你要是感興趣, 改天我寫下秘籍來給你看?!?/br> 傅寒洲道:“你將自身武學這樣隨便地交給我,不怕我反手用來對付你?” 北宸道:“既然送給了你,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雪蓮心不也被你用來救了別的男人?我要是這都生氣,早就被氣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