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碩海吸吸鼻子，贊同道：“就是，咱們家本來就人多事也多，他還凈添亂，說起來他爸媽真的沒有給我們家啥好處嗎？咱們就這么白養著他？”

    周明美沒理他，對邱栩寧說：“寧寧，你吃你的飯，不要管他?！?/br>
    邱栩寧吐出一口氣，輕輕地“嗯”了一聲。

    邱碩海說：“媽，你回答我啊，咱們家真白養他??？”

    周明美瞪了他一眼，“你管這么多干什么?！?/br>
    她不肯再多說，邱碩海也撬不開她的嘴，只好悻悻地閉上了嘴巴。

    邱栩寧不是很餓，只吃了半碗飯，就放下了碗筷。

    “不吃了？”周明美問。

    邱栩寧說：“吃飽了?！?/br>
    周明美狐疑地看著他，邱栩寧被她有些尖銳的眼神盯著，心里惴惴，白皙的臉皮浮現了一層淡淡的粉紅色，眼睛都不敢看她，眼皮微微顫動著，小聲說：“我、我去寫作業了?！?/br>
    他說話都有些說不利索，起身的時候還差點絆到椅子腿，驚慌之下扶住桌子才站穩。

    “小心點！”周明美聲音提高了幾分，邱栩寧嚇了一跳，肩膀都抖了一抖，飛快地看了她一眼，低著頭離開了飯桌。

    “媽，我怎么感覺邱栩寧這次把腦子都給弄壞了，看他這個慫樣兒?！鼻翊T海扒著飯，看了一眼邱栩寧離開的方向，隨口說。

    原來的邱栩寧霸道得很，好菜都要攏在他面前吃，一有不順心的，就扯嗓子拍桌，跟有狂躁癥一樣，明明一副清秀干凈的樣子，但內里完全不是那回事。

    不過就算這樣，他學習倒是很好，是家里最聰明最有前途的小孩，所以大家都疼愛他忍讓他。

    邱碩海隨口一句，就像根刺一樣扎在周明美心上，她擰著眉，臉色難看了起來。

    邱栩寧知道自己的行為和“邱栩寧”截然相反，他趴在桌上，臉還燙著，他不擅長撒謊，而他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個謊言，所以他沒辦法好好和邱家人說話，因為他心虛。

    現在天氣都冷了，晚上周明美給他重新鋪了被子，邱栩寧下意識地說了一聲：“謝謝?！?/br>
    周明美弄被褥的動作停了下來，眼神詭異地盯住了他。

    邱栩寧一時沒反應過來，與周明美對視，眼眸像清水一般澄澈，光線在他眼底折射出細碎的光彩，顯出了幾分靜謐，但很快，他就像好像做錯了事情一般，略微低下了頭，不敢看她。

    周明美收回視線，安靜地套好了被子，然后退出了房間。

    邱栩寧坐到床上還沒一會兒，這個家的男主人邱順明直接推門進來了，嗓門極大：“寧寧，你給我過來?！?/br>
    邱順明剃著平頭，膚色黑黃，長得還人高馬大，看起來很不好相處，邱栩寧一對上他的目光，渾身就僵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從小沒有爸爸這個角色參與他生活的緣故，他對這種年長的男性都有些恐懼，即使在“邱栩寧”的記憶里，邱順明最溺愛他，從不對他動粗。

    “寧寧，你呆著干啥？快過來！”邱順明對他招手，邱栩寧遲疑了一下，慢慢移開步子，走到了他面前，他沒說話，只是悄悄地盯著他褲子上的泥點看。

    邱順明說：“讓我看看?！?/br>
    他說著，將邱栩寧的帽子摘掉，掰著他的腦袋在燈光底下看，看了好一會兒，才說：“再去醫院看一下?！?/br>
    他說著，就拉著邱栩寧要去醫院。

    邱栩寧被他拉到了醫院做了一套檢查，等結果出來了，醫生拿著檢查單看了看，說：“沒什么問題，就是皮外傷，等結痂了拆線就好了?！?/br>
    邱順明皺眉，粗聲粗氣地說：“醫生啊，你看沒看清楚？我兒子傷到腦袋后人都傻了，這能沒問題？你們主任呢？叫你們主任出來，你不會看，我不找你看?！?/br>
    邱栩寧在旁邊聽了，愣住了，他遲鈍的大腦難得轉得快了一些，他意識到邱順明原來是懷疑他傻了。

    這邊邱順明還在為難醫生，“你們這些醫生，有病說沒病，沒病又說有病，我兒子那么聰明機靈，嘴還甜，你看他現在就跟個傻子一樣傻愣愣的，還不說話，你說沒事就沒事了？趕緊找你們主任過來?！?/br>
    邱栩寧趕緊拉住他，說：“我沒事，我們回家吧？”

    邱順明扭頭看他，“你說什么？”

    邱栩寧趕緊重復了一遍剛才說的話，邱順明頓了一下，盯著他的臉問：“真沒事？”

    邱栩寧趕緊點頭，邱順明問：“1999加2345等于多少？”

    邱栩寧愣了一下，回答：“4344?！?/br>
    旁邊的醫生扶了扶眼鏡，好脾氣地說：“他腦子的確沒收到損傷，只是皮外傷，忌口，別吃辛辣，別吃魚rou蛋，傷口會好得快一點，行了，你們出去吧，下一位?！?/br>
    邱順明帶著邱栩寧出了醫院樓，嘟囔著罵道：“白花錢，瞎折騰?！?/br>
    罵完，伸手拍了邱栩寧脊背一下，說：“你媽硬說你腦子有毛病，我看好使得很，哪有毛病了？回去她再說什么，別理她，回去寫作業去?！?/br>
    邱栩寧輕輕地應了一聲，想說點什么，又沒能說出口，他還是沒辦法和“邱栩寧”那樣那般自如地和邱順明說點什么，他甚至都沒有喊他“爸爸”，邱順明大老粗一個，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回到家，邱栩寧開著臺燈，寫起了作業。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邱栩寧”和他一個年紀，也是十六歲，念初三，也是再過幾個月就要中考了。也是因為要中考的緣故，邱艷茹女士看他看得很緊，為了避免他和同學廝混出去玩，她甚至親自開車到學校接他，他沒有一點私人空間，他從女同學那里借來的書，也只敢偷偷摸摸在被窩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