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羊坐到他的床邊，簡陋的床，中間塞滿了稻草，最上面是一層涼席，他肯定沒有在上面躺下過，因為表面有一層很明顯的灰塵，徐晚羊看到了，但他不介意。

    “我要怎么稱呼你呢，雪妖叫起來挺瘆人的，你又不是妖怪?！彼p手別后，“總之，人販子和你應該沒什么關系吧，你是被他們利用了。你放心，你無罪的話，容夜殿下一定會查清楚，到時候你就不用在這里了。但是，你出去之后，還去哪里呢，回你的森林去嗎？”

    徐晚羊自說自話，絲毫沒有得到回應，他大膽走近一些，卻發現那茂密的白毛之下，那雙剛剛還很兇狠的眼睛，現在卻已經合上了。他就這樣蜷縮在墻角睡著了，徐晚羊笑著搖頭，“你可真是與眾不同啊?！币粫合肫鹗裁?，定定道，“和我差不多?！?/br>
    正準備離開時，突然一個細細的聲音道，“他，他不是什么壞人?！?/br>
    順著聲音轉頭，卻沒發現任何人影，事實上這間牢房只有他們兩個，三面墻壁，一面木柵欄，徐晚羊起身問，“誰在說話？”

    “是我?！?/br>
    在他的左邊墻角處，堆著的一小堆稻草一下子倒了，露出隱藏的一個碗口大的洞口，從洞口里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徐晚羊走過去，蹲下身朝那洞口里望一個容貌乖巧的小女孩。

    他想起來了，這女孩給他送過飯，還打翻了，就是那李戶口中的孩子，不，她是那對人販子夫婦的孩子。

    “你剛剛說什么？”他心里存著懷疑。

    “我說，我說他，他看起來······”小女孩被徐晚羊探尋的目光嚇到了，“他，他不是壞人?！?/br>
    “我知道?！彼D了頓，“但你可能是?！?/br>
    “我，我不知道，”她縮回去，抱著自己的膝蓋，“我只是一開始負責，給那些人送飯，我不知道我爹娘要做什么，我只記得，有一次，一個jiejie醒了，她求我放她走，我不敢，但她一直哭一直哭，我，我差點給她解了繩子，娘突然就進來了，她打了我一巴掌，那個jiejie也挨了打，后來，后來飯也不讓我送了。上一次，我也是偷偷去的······”

    “你多大了？”

    “十，十一?！?/br>
    徐晚羊心生憐憫，這孩子就是投錯了胎，“你真的不知道你爹娘做得是什么生意嗎？”

    她臉上爬滿了淚水，脆弱的點點頭，“現在知道了，我爹娘他們，是人販子，做得是壞事。我爹娘是壞人，所以我也是?！?/br>
    “我剛剛不是這個意思，如果這些事你不知情的話，那你爹娘做的事，和你無關，只是·····”徐晚羊嘆氣，“算了，這件案子，也不是由我負責，我跟你說再多，也沒什么意義，你自己好自為之吧?！?/br>
    “大人······”

    他剛準備走，那洞口又傳來一聲微弱的叫喚。

    “還有什么事嗎？”

    “他，他的名字?！?/br>
    “你知道他原本的名字？”

    “不是，是我一直叫他雪球，我覺得，他還很喜歡這個名字?！?/br>
    “雪球？”徐晚羊覺得太隨意了，有點像寵物的名字，但他還是什么沒說，看著那邊墻角，他依舊睡得香甜。

    后來的幾日，徐晚羊連連去地牢看雪球，他現在能理解那些獄卒在這里大吃不喝不受影響了，原來啥事只要習慣了就好，他在這里待習慣了也聞不到那些臭臭的味道。但每次待久了衣服上也沾上了異味，所以每次雨川嫌棄他得很，委婉的問他可不可以不要再去那個地方。

    徐晚羊笑著說當然不行。

    雪球已經和他混熟了，徐晚羊把他的白毛剪短些，又在慢慢訓練他吃熟食，雪球看見他也不會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反而都笑得很開心，但是他很快發現，雪球好像不會講話，在表達這方面雪球還是和野生動物一樣，高興和生氣都是嚷嚷，一個清晰的字都發不出來。

    但是不清楚容夜到底打算怎么處置他，把他放在何處，不然他就能早點下決心教他說話識字了，雪球還有一個很抗拒他的點，他不愿意剪去自己的指甲，其實那長長的尖利的指甲連他自己也會抓傷，但他還是不愿意剪去，連碰下他的手都不行。

    徐晚羊猜測，他還是因為沒有安全感，這指甲也是他的武器，當然不可能繳械。

    來的次數多了點，和旁邊牢房里的小姑娘香兒也熟悉了，徐晚羊為這姑娘感到惋惜，反正據他這幾日看到的，這姑娘天真善良得不行，可偏偏爹娘做那種傷天害理之事，把她也拉到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來。

    不知這姑娘會怎么判？

    總之他們的未來如何，還是得看容夜，但這些天容夜跟人間蒸發的一樣，他前腳還未踏進他寢宮的門呢，雨川就跟報時的鐘表一樣面無表情的僵硬回答：“殿下不在，殿下不在?！?/br>
    真是邪了門了！

    下午太陽落山，他準時到達地牢，連獄卒都和他混熟了，有好心的還對他匯報，“徐公子又來啦，殿下今早剛剛來過，審問了一批，應該快有結果了?！?/br>
    “真的，殿下有說什么嗎？雪球打算怎么處置啊?！?/br>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不過公子這么關心雪球，自己去問問殿下不就行了，我們，哪敢胡亂揣測啊?！?/br>
    徐晚羊哀嘆，“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殿下那個大忙人難得一見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