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城感覺自己的整根脊柱都被冰凍住了, 動一動可能就會直接“咔嚓”斷掉。

    2019還在沒完沒了地發出車轱轆式的警告：

    【監測到“欲”魂碎片……監測到“欲”魂碎片……監測到“欲”魂碎片……監測到“欲”魂碎片……監測到“欲”魂碎片……監測到……】

    羅城抱著司塵的雙臂發僵，微微蜷了蜷手指。

    司塵的聲音又低又柔, 帶著點笑意：“我建議你不要動哦?！?/br>
    這笑意卻不真實, 聽著好像個鸚鵡學舌的人工智能, 詭異得叫人頭皮發炸。

    羅城的喉結動了動, 出聲時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干得可怕：“……你是誰？”

    司塵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你怎么還是那么喜歡明知故問？”

    他突然不舒服地皺了皺眉，拍了拍羅城的手臂，“你弄得我渾身沒力氣, 扶我起來，我需要清理?！?/br>
    羅城現在一點心猿意馬的心思都沒有, 整顆心在如墜冰窖和烈火煎熬之間反復橫跳，都快碎成一地渣渣了。

    他僵硬地照做, 眼看著司塵脫得赤/裸, 旁若無人地用他的衣服擦拭身體，絲毫不為赤/身/裸/體而感到不自在，仿佛只是在清理一臺機器的外殼。

    毫無危機感的2019一遍一遍地重復：【監測到“欲”魂碎片……監測到“欲”魂碎片……監測到“欲”魂碎片……監測到“欲”魂碎片……監測到“欲”魂碎片……監測到……】

    “嘖, ”司塵臉色一沉, “吵死了！”

    然后羅城就毫無還手之力地又經歷了一番404被強行從他腦子里扯出去的痛苦。

    兢兢業業的地府最新一代人工智能2019，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出師未捷身先死。

    R.I.F

    羅城渾身冷汗地蜷縮在地上, 模糊的視線里只見一雙雪白的腳走來走去，最后停在他身前，踹了他一腳, 頭頂傳來不耐煩的聲音，“喂，你還走不走了？”

    媽。的。

    羅城咬牙站起來，視線還是虛的，甩了甩頭，頓時疼到炸裂，差點又跪下去。

    司塵就站在幾步之外冷冰冰地看著他，眼神之中只有漠然的審視。

    司塵雖然不耐煩，卻沒有丟下他直接走的意思，大抵是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是帝國上將，還有利用作用吧。

    羅城深吸一口氣，跌跌撞撞地走到逃生艙邊，翻出一針鎮痛劑扎進胳膊，這才覺得那要把他的腦子攪成汁的疼痛減輕了一些。

    他靠著逃生艙直起身，哆哆嗦嗦地點上一支煙，手抖得像個帕金森，冷靜下來的大腦卻已經迅速恢復到了工作狀態。

    “我們現在在南大陸的迷霧森林，你有什么計劃？”羅城透過煙霧觀察他的表情，“你和‘荊棘’的人商量好了在這地方接頭？”

    對于羅城看穿自己的計劃，司塵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他只是在聽到“迷霧森林”時皺了皺眉頭，低聲道：“嘖，怎么偏了這么多……”

    羅城耳尖地聽到了這句話，煙差點掉到地上去，忍不住提高了嗓門：“什么？所以我們掉到這鬼地方真的只是——他娘的，純屬偶然？”

    司塵的表情也不好，聞言竟然還白了他一眼，“我的目的地原本是北大陸的黃金城，要不是為了救你機架損壞得太厲害，怎么會掉到這兒來？”

    羅城簡直匪夷所思，“怪我？”他都快要氣笑了，“搞清楚，當時要不是你不要命地往斷鋼號跑，我至于——等等，當時到底是你還是‘他’？”

    其實他還有一肚子的問題，比如“貪”去哪兒了？羅天德和亞述·沃古斯托為什么會死得那么詭異，是不是你動的手？“欲”到底是什么時候潛入這具身體的？

    他這半年來認識的，到底是誰？

    但是這些問題都還沒有能問出口，司塵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就仿佛把他在想什么都看透了，意有所指地說：“好奇心害死貓，我建議你別問太多?！?/br>
    “還有，別急著要我死，”在走出控制室前，他側過頭，最后說了一句，“你以為這個腐爛到底的世界，沒有我，就不會崩潰了嗎？”

    短短一天不到的時間，人生之大起大落，足以讓他從太空戰場淪落到原始森林徒步。

    羅城從邊邊角角搜刮出一堆營養針、兩個防毒面具和僅剩一把能用的激光槍，榨干凈了這具機甲最后的剩余價值，才從里面鉆出來。

    司塵站在一棵燒焦倒伏的巨木上，一臉嚴肅地舉著手腕尋找信號。

    羅城冷笑一聲，挖苦道：“別忙活了，在這個鬼地方，靠高科技還不如靠腦子，再高級的AI也一樣?！?/br>
    司塵收手，表情平靜地看著他，“我可以控制一個世界的數據，讓整個星球的所有光腦瞬間癱瘓?！?/br>
    “哦，厲害了?！绷_城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接著反問，“那么賊他媽厲害的高科技先生，您知道從這兒出去的路嗎？”

    司塵語塞，惱羞成怒地瞪他一眼，氣勢洶洶地跳下來搶走一個防毒面具，冷冰冰地說：“叫我S1?！?/br>
    就這樣，兩個互相想捏死對方的“好搭檔”，就被迫臨時組隊，走上荒野求生的道路。

    多虧了壯烈犧牲的2019留給羅城的那副路線圖，他們不必害怕走不出迷霧森林，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森林里的毒蟲猛獸，以及過長的跋涉帶來的體力消耗。

    司塵剛剛結束發/情期，身體還十分虛弱，出發才不過十幾分鐘，他就沒了力氣，扯住羅城的衣角不走了，聲音從面具底下悶悶地傳出來：“我走不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