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書迷正在閱讀:一覺醒來懷了崽 完結+番外、權傾天下的太后重生了、我成了愛豆對家的隱婚小嬌妻、很高興認識你[快穿]、回頭箭、【女攻】屬于她的學生會長、重生后理科第一又在追我、穿成白月光的替身、情敵每天都在變美[穿書]、每天都在修羅場里花式洗白
玄昱一手覆在她的臉側,稍稍提氣,喉結就滑動了一下,“我走了,不用擔心?!?/br> “萬歲早幫你鋪好了路,你的成功乃人心所向,眾望所歸。我累了,要去睡一會兒?!碧膬旱恼Z氣再尋常不過,話音毫無一絲起伏擔憂,說完便大步離開。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政權更替風險極大,誰也沒有百分把握。玄昱的手還空懸著,本想吻一吻她的額頭,或者在她說出擔心的話后安慰幾句,她的輕松明顯在告訴他,這不會是一次生死離別。 她被陽光拉長的身影消失,玄昱淡淡一笑,不可避免的緊張也就跟著消失了。他心上生出萬端感觸,這個女人一個不經意的表現就能帶給他無形的鼓勵。 時近正午,晴照獨好,玄昱挺直腰脊,毅然前赴他的戰場。 出了書房,棠兒嘴一撇,目中便瀉下涓涓淚流。她在說謊,她擔心得要死,恨不能跟著他進宮,在某個危險時刻做他的盾牌。 橫身刀下,挫骨揚灰,血灑祭臺,至百千劫,萬死萬生……只要他能平安,就算要下到無間地獄她也毫不猶豫。 巳正三刻,玄正攜千名侍衛將玄昱安全護送進宮,幾乎同時入宮的還有玄盛。 要說玄盛此刻的心情自然是無比激動,父皇病重,不召太子而單召自己進宮,除了傳皇位還能有什么? 玄盛磨礪以須,早就安排妥當,調動了精銳營的精兵,只等皇帝一駕崩就立刻包圍太子府,控制紫禁城毫無難度。按他的計劃,楊虎臣已經將九門軍隊集結起來,鄭業搖擺不定,只要他按兵不動就是萬事大吉。 到了皇城,玄盛有一種涼颼颼的感覺,這是一種類似于人們對于黑暗的本能抵觸,或者獸類對于風和氣味的敏感。萬一父皇不是要傳位,而是發現了他的反叛之心。他不能抽身通信,宮外又無人接應指揮,這可如何是好? 城門高聳,六名禁軍上前抱拳一禮,齊聲道:“請十五爺卸劍!” 已經走到了這里,玄盛總不能掉頭回去吧。他橫鎖兩眉,按捺住緊張情緒,從腰間解下佩劍交出,闊步邁入皇宮。 “哐”沉沉厚重的宮門在玄盛身后徐徐閉死。 不好的預感愈加強烈,玄盛努力穩住心神,見福順把自己往側殿引,試探道:“為什么不去正殿?” 福順躬身賠笑,“這當兒誰見萬歲都得候著,老奴先去通報,十五爺稍等?!?/br> 玄盛跟在他身后,越往前走心里越沒底,前方殿門大開,里頭暗黝黝,看著就像一只張著嘴的巨獸,要把人一口吞進肚子里。 大小太監統一候在殿外,玄昱進到萬歲寢殿,不等趙庸行禮說明情況,一眼望過去,他的內心已被深深震撼。 巨大的情緒沸動沒有影響玄昱的理智,他偏過臉,白川立刻回以領會的眼神,無聲退出。 福順萬分焦急地等在殿門口,見白川出來,立刻帶他和侍衛直奔乾清宮偏殿。 此時此刻,玄昱竟然不知道自己該是什么表情,他的鼻翼微擴,抬手揭開了蒙在父皇臉上的紙張。 一直以為衰老是個緩慢的過程,可父皇卻是一下老的,他眼皮深垂,眼窩兩頰凹陷,皺紋觸目驚心。 父皇就這樣安靜地躺著,仿若只是睡著了,只要有軍情急奏,他立刻會醒來處理批閱。 玄昱緊握著父皇僵硬的手,跪下來時已是淚如雨下,榻下的炭盆將他的臉印得通紅,紛紛擾擾的事務被他暫且拋擲腦后。他現在只有悲痛,失去父皇的強烈悲痛。 他斷想不到父皇去得這么突然,沒有預兆,沒有交代,更沒留下只字片語。仰首凝望,父皇雖然去了但臉上的堅毅還在,仍舊保持著那份嚴肅。 這一瞬,玄昱悲痛萬分,驀地回憶起很久以前,父皇手把手教他拉弓。年幼的他仰起頭,就見父皇頂著湛藍的天穹,他低頭與他對視片刻,命他集中精神,全神貫注地盯著靶心。 在父皇的幫助下,他準確無誤地射出第一支箭。當箭中靶心,他再次看向父皇,那張石刻不動的臉,表情里露出微微笑意。 御書房的大炕上,陽光透進來,父皇身后被罩上一道金光。他身子一歪,隨著光線移動,通身又如披錦,單手持卷,銳利的眼神盯過來。 小小的他雙手相扣負在身后,立姿筆直,搖頭晃腦:“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br> “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國人交,止于信?!?/br> 那時候的他朗朗吟誦,卻并不懂其中之意,只確定自己清晰地背出來才能得到父皇的一個鼓勵或者微笑點頭。 后來,他長大了,慢慢懂得心摩意揣,察言觀色,表現出的所有努力也不僅僅只是為了博取父皇的信賴,而更多的是自我要求,以及對于皇權的渴望。 弓裘襲藝,父皇需要一個優秀的兒子承襲事業,父子齊心,并肩而戰?,F在,玄昱不再畏懼父皇的嚴厲,好想告訴父皇,他很早就懂了…… 這邊,福順離開后沒多久洪志遠就進到了殿內,他慢吞吞地呷一口茶,又扶一把老花鏡,繼續對玄盛朗讀萬歲訓言。 玄盛自小舞刀弄劍,雖不愛讀書,但也能聽出洪志遠讀的是《大學》,《論語》或者是《春秋左氏傳》里的內容。他心急如焚,大聲出言打斷,“萬歲急著見我,誰叫你在這兒給我讀什么訓言!” 洪志遠被他嗆得一愣,好言道:“十五爺稍安勿躁,老臣讀完好去復命,也叫萬歲知道您還等著?!?/br> 玄盛轉一轉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你有完沒完,這是萬歲訓言嗎?真當老子傻???” 洪志遠無可奈何,把手里的長卷翻對著他,“十五爺自己看,萬歲親筆還能有假?” 玄盛自不曉得父皇是花了多長時間寫下這堆啰啰嗦嗦的訓言,他心里頭如戰鼓亂擂,起身把袍角一拍,冷笑道:“老子這就去見萬歲,沒功夫跟你耗!” 萬歲不頂事了,一個控制不好就是宮廷內變,見他要走,洪志遠急出一脊背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腳步刀柄聲紛至,玄盛大驚,出門就見自己的貼身侍衛被扣跪在地,嘴里塞著粗布,數百禁軍已經包圍了整座側殿,個個手舉刀劍氣勢洶洶。 白川抬手亮出太子手諭,大喝一聲:“拿下!” “是!”禁軍們聲如洪鐘,一擁而上。 以一對三十自然沒有勝算,玄盛奮力反抗,怒罵道:“有種的一個一個跟老子單挑!” 沒過一會兒,玄盛就遭到了禁軍們的一拳一拳,一擊又一擊,鼻梁折斷,眼角開裂,頭昏目眩。 重拳腳踢下,他狂打亂拳,拼命狂嘶,最終還是被打倒了,他的帝王夢被不停打在臉上的鐵拳徹底擊碎。 長達一刻鐘的圍毆變為單毆,玄盛搖搖晃晃,整個人立不穩了,周圍恢復了死寂,只能看見整座宮殿都在旋轉。 又一個拳頭打在了臉上,玄盛口鼻淌血,衣裳被撕扯開,一個連環套也就在他的腦海中一點點被撕開…… 他混沌的大腦里出現了福順獻媚的笑臉,那老奴才跪著把雙手舉到頭頂,恭敬呈上來扳指:“萬歲是叫太子給氣的,怕是有些時日不能理政。恭喜十五爺,待榮登大寶,千萬記得老奴這點子忠心……” 白川一路整理衣袍,無聲進到殿內,靜默地站到玄昱身側。 玄昱擦去眼淚,眼尾掃過他的靴子,重重磕下三個響頭:父皇,若有來生,我還做您的兒子! 趙庸肅然上前,出言打斷了玄昱的悲痛,“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太子節哀,即刻即位,主持大政?!?/br> 打蛇七寸,擒賊擒王,只要控制住玄盛,暫時就掀不起血雨腥風。自白川回來,玄昱心中的大石已經落地,現在的他等同于攥緊了自身的安全,接下來只等玄奕那邊傳來消息,這場政權接替將徹底落定。 趙庸紅著眼走出殿外,哽咽對眾臣道:“萬歲龍馭上賓,請諸位除吉服?!?/br> 殿外悲聲頓起,立時傳出一陣哭嚎,文武百官紛紛解下吉服。 趙庸陪著眾人又哭了一場,遠遠看見楊虎臣朝這邊過來,急忙道:“請諸位止哀,參拜新君?!?/br> 太子繼位乃名正言順,眾人立刻起身進到殿內,毫無懸念地對玄昱行下三跪九叩大禮:“萬歲,萬歲,萬萬歲?!?/br> 楊虎臣戎裝佩劍,繃著一張臉闊步而入,御前持刀侍衛已經先他一步進到殿內,環護在玄昱身前。 滿殿侍衛,刀光晃眼,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一場暗藏洶涌的危機,官員們駭然驚愕,不敢妄動。 楊虎臣狠戾的眼神朝眾人一掃,玄昱倒是神色平靜,站姿端正,眼皮都不朝他抬。 趙庸手里捏著一把汗,“大膽楊虎臣,見了新君還不跪拜!” 楊虎臣毫不畏懼,看一眼趙庸又看向玄昱,“哼,萬歲的病乃急發,根本不曾醒過。既立新君,口說無憑,可有傳位遺詔?” 趙庸早有準備,從袖口拿出詔書,毫無表情地展開,對著眾臣朗聲念:“皇太子玄昱人品貴重,克己自律,深肖朕躬。繼朕登基,傳皇帝位,欽此!” 楊虎臣環視四方,忽然底氣不足,正思考該怎么挑起殺戮,只聽一個清脆的響指聲。 氣氛倏然凝固了一霎,玄昱已經放下了手,將自己蓄著堅毅和決斷力的下巴一揚,“楊虎臣犯上不尊,拿下!” “是!” “護駕!”一陣靴聲,禁軍統領帶著更多侍衛沖進來。 既然撕了臉皮,楊虎臣的臉孔一抽,毫無猶疑地吼道:“來人!來人!” 殿外傳出一陣打殺聲,刀劍遁入肋腹的悶聲,傷者的慘叫哀嚎聲,官員們臉上都露出了毛骨悚然的驚懼。 “來人,楊英,人呢?來人??!”楊虎臣做夢也想不到關鍵時刻出問題,奮力沖出白川的阻擋,侍衛一窩蜂沖進殿內。 在邁進宮時或者可以追溯到更早,玄昱就已經織好了這張網,把所有部署和性命都押在了乾清宮一處。當然,這個舉措風險很大,稍有偏差,他會被亂臣賊子控制活捉。 很明顯,他贏了這場賭局,大獲全勝。 官員們呆若木雞,誠惶誠恐,許多雙眼睛就這樣驚恐萬狀地看著。 玄昱冷冷審視這位叛臣在禁軍的緊縛下做殊死之掙,平靜的臉看不出有分毫變化。他的身形挺拔俊朗,有種千古一人的強大氣場,又如一塊屹立萬年的無字碑,無聲闡述著新天子的氣魄與威嚴。 出了北京城往西百余里就是京畿大營,這里守衛森嚴,至上次調兵后還剩六萬駐軍。 侍官先一步下馬上前交涉,玄奕拿出懷表一看,已是申正時牌。 營房內,鄭業歪在炕上閉目沉思,他在這節骨眼兒上犯起了遲疑,十五爺聲稱與楊虎臣歃血為盟,萬事具備,到底是一點信兒也沒有。真跟他們抓太子圍皇宮?沒關防,就十五爺那手諭也分量不足啊,單進城就是個問題。 正自發憷,副將急匆匆過來稟報:“大人,十一爺到!” 鄭業的眼皮子霍地一跳,出到門口卻見沒人,惶惑道:“人呢?” “人早已到了大堂,您趕緊過去吧?!?/br> 鄭業急急趕過去,老遠就看見玄奕坐在桌上,十幾個大小將軍笑呵呵立在他面前。 玄奕伸手把最前幾人挨個一點,像是打諢拉家常:“李大黑,二狗子,李新軍,查幼官,劉楊,賴小毛,你們他媽的行??!進城也不到老子府上,是嫌老子窮沒酒沒rou招待?今兒把話撂在這兒,爺我早發了,誰他媽喝不死就不是兄弟!” “瞧您這話說的,咱們跟十一爺cao練還昨兒似的。十一爺雖是龍子鳳孫,可一點架子沒有,吃野菜啃窩頭,泥塘里洗澡,刷馬屁股,打野雞逮狍子,烤全羊吃酒,真他娘的爽快?!?/br> “呸!”玄奕指著說話那人,笑著啐了一口,“還敢提,那會不是你穿了爺的褲子,害爺光腚跑回去,當著幾千號人,老子差點沒被人笑死!” “天地良心,真不是我穿了您的褲子?!?/br> “哈哈哈……咱營里現在還有人傳,十一爺捂的那東西尺寸不小?!?/br> 又是一陣哄笑,眼見鄭業冷臉進來,眾人立刻止笑讓出一條道。 玄奕倏地正色,從桌上跳下來,高聲道:“鄭業接旨!” 鄭業一眼掃過去,香鼎旁,裝著令箭的匣子不翼而飛,“敢問十一爺傳的什么旨?” 玄奕異常坦蕩,把金令箭湊到他鼻子前,“打此刻起你被革職待命,哪天爺我一高興,沒準就復了你的職?!?/br> 榮辱存亡,身家性命不是小事。鄭業大驚,心里就像吊著十五桶水七上八下,事已至此,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兵權豈能被人說奪就奪? 鄭業的臉色兜頭一變,撥開他的手,“我乃萬歲特旨任命,不見圣旨,誰也沒有權利越權罷免!” 玄奕勃然大怒,把金令箭在他面前晃一晃,“如朕親臨,你他媽眼瞎還是不識字?就憑你目無王法,見令箭不跪,膽敢對萬歲不尊,爺我就能鞭你,革了你的職。表現好,復職是老子一句話的事,看來你是不知輕重,不但眼瞎腦子也不靈嘛!” 鄭業騎虎難下,冷冷道:“除了萬歲,敢鞭我的人還沒生下來,十一爺擅自召集將領又什么意思?” “護駕!” “可笑,九門還有楊虎臣,十一爺護的哪門子駕?” “老子護駕犯得著跟你交代嗎?”玄奕火氣沖沖,把金令箭往桌上一拍,對侍衛道,“給我拿下這抗旨不遵的狗東西!” 鄭業見他態度強硬,后退一步,從腰間拿出將印,“這里我最大,沒有我的將令誰敢亂來!” 從進門,玄奕開口就是臟話,言行舉止粗魯豪放,“你他媽還來勁了,挺像一回事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