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正是江無凌。

    和江似的清俊相比，他的長相是儒雅的俊美，帶著一絲絲書卷氣，渾身上下透著成熟穩重的氣息，二人雖是父子，氣質卻渾然不同。

    江無凌低頭看著坐在雕花木床上的小人兒，看起來不過三四歲的年紀，小小的一個團子，粉粉嫩嫩的，一副精雕玉琢的好樣貌。

    特別是那一雙漂亮的眼睛，水潤潤的，大而明亮，里面像是盛滿了細碎的小星星，眨巴起來的時候讓人心都化了。

    這個小團子正是葉遲無疑。

    幾日前在魔界的那一戰，葉遲無意中覺醒了神器的力量，一時之間收不住，釋放太多導致力量枯竭，身體無法承受所以退化成了小孩子的模樣。

    而江無凌就是在這個時候，撿了一個漏。

    把心愛的徒兒給撿回來了，任后面如何腥風血雨，都不關他的事。

    此刻此刻，葉遲抬頭看著江無凌，神色冷冷淡淡，只是配著那一張稚子的臉龐，這份冷漠大打折扣，有一種努力正經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你小時候最怕吃藥了，莫不是還想師尊哄哄你？”江無凌坐了下來，眼尾帶著笑意，與從前沒有什么不同。

    葉遲沉默了一瞬，接過他手里的藥碗，仰著白皙的小脖子一飲而盡，苦到極點的藥汁頓時將他的舌尖麻痹。

    他雖然已經覺醒神器之身，但此時的幼兒狀態還是一如**凡胎般嬌氣至極，甚至不自覺地排斥苦澀的東西。

    葉遲正想緩緩，嘴里忽然一甜，原來是江無凌往他口中塞了一顆蜜餞。

    “我的阿遲果然一直沒變?！苯瓱o凌含笑看著他，眼睛里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寵溺之色，“要喝羊乳嗎？”

    葉遲拒絕了他，“不必?！?/br>
    江無凌像是聽不懂他的話似的，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一杯溫熱的羊乳，像是哄小孩子似地喂他。

    葉遲：“……”

    真香。

    葉遲明白現在的自己擁有三歲孩子的本能，倒也不再刻意地克制，因為他根本克制不住。

    江無凌喂著他一點點地喝完了羊乳，有些心滿意足，然后把小小的團子給抱了起來，“師尊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葉遲正想說不必，男人便又塞了一顆甜甜的糖。

    “……”這惱人的幼兒狀態。

    比起葉遲的不情愿，江無凌好似樂在起中，這些天他像是把葉遲當成兒子養一般，一如多年前。

    葉遲被他抱在懷里，時不時輕輕搖晃，走在外面沐浴著和煦的春風，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他打起精神來，便聽見江無凌好似隨口地問了一句，“阿遲，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會死而復生？”

    葉遲抿了抿唇，“這是師尊的造化?！?/br>
    聽著他稚氣的小奶音，江無凌喉嚨里發出一聲笑，“我知道你不想聽，可我卻想告訴你?！?/br>
    “我的確是死了，可是我的殘魂卻附凌霄劍中，等待一個復生的契機。那日江似折斷了凌霄劍，我的殘魂便散了出來，陰差陽錯地開始凝聚。最后，我回到了自己的軀體中?！?/br>
    “說起來還要多謝阿遲，若不是你將我的尸身保存得那么好，說不定現在我只是一個孤魂野鬼?！?/br>
    他說得輕描淡寫，看似十分輕松，但葉遲卻知道還魂之術要受散魂之苦，換言之就是將魂魄集齊之后，完全打散，再次凝聚。

    如此周而復始，七七四十九次之后，還要再挨一道行逆天之術犯下的天雷，若能夠挺過去，才可真正地死而復生。若挺不過去，便是魂飛魄散。

    徹徹底底地消失在六道之中。

    “我只恨自己沒能夠早一點活過來?！苯瓱o凌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里黑漆漆的一片，像是在壓抑著什么激烈的情緒，“要不然也不會讓你受這么多的苦楚?！?/br>
    葉遲趴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心情沒有一絲波動，若是在之前他聽到這樣的話，定然會心中酸澀和感動。

    可是他現在不會。

    他是葉遲，又不是葉遲。

    準確來說，他不是人，只是神器。

    在覺醒的那一刻，他注定無愛也無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