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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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口味似乎并不合,現在卻坐在同一個餐桌上若無其事地共進晚餐,不知是誰在遷就誰。 吃飯完后,顧新橙說:“我要回學校?!?/br> 傅棠舟用熱毛巾將手指擦拭干凈,說:“不去林云飛那兒了?” 顧新橙搖搖頭,嘴角扯了一絲苦笑,說:“我要準備考試?!?/br> 傅棠舟:“不是已經考完了?” 顧新橙:“還有期末考試?!?/br> 傅棠舟神色晦暗不明,只說了一句:“好?!?/br> 他沒再多問,拿著車鑰匙送她回學校。 顧新橙沒騙他,她真有一門課即將期末考試。 學校規定每學期至少要選一門課,大四也不能例外。 于是顧新橙選了區塊鏈金融這門課,老師從不點名,期末考試水水的。 這是一門晚課,顧新橙沒怎么去上過。 別的同學在上課時,她通常在等傅棠舟回家。 顧新橙不是愛翹課的學生,她大學期間翹課,幾乎都是為了去見他。 她經常一邊看書一邊等他,偶爾他回來得早,會在她看書的地方先要她一次。 有時候是起居室的沙發,有時候是書房的躺椅,有時候是客廳的地毯。 家中一切可能的地方,他們都嘗試過。 他對這件事似乎有澆不滅的熱情,而她總是被動的那一個。 快樂或者痛苦,只要是他給的,她都愿意受著——好在大多是極致的快樂。 車子駛入顧新橙熟悉的街道,她讓傅棠舟停車,他卻視若罔聞,徑直開進了校園。 a大的校園大得能開公交車,車子暢通無阻。 眼見著離宿舍越來越近,顧新橙莫名有點兒心慌。 上次當著江司辰的面上了他的車,也不知有沒有被熟人瞧見。 傅棠舟打了轉向燈,問她:“停南邊兒行么?” 顧新橙愣了一下,她方向感不太好,常常被北京人口中的“東南西北”繞暈。 每一個北京人大腦里都像是裝了指南針,不論到任何地方都能依靠本能分清東南西北,傅棠舟也如是。 顧新橙正在根據周遭的景物推算此時此刻的方位,傅棠舟補充了一句:味甜“你右手邊兒?!?/br> 她往右邊一看,不大的停車場里正好有幾個空車位。 顧新橙點點頭,于是車子拐了個彎,在停車場隱蔽的角落里停穩之后,顧新橙松開安全帶。 她說了一句“謝謝”,手指剛碰上門把手,車卻忽然落了鎖。 她疑惑地回頭看他。 傅棠舟手如游蛇,環住她的腰,壓低嗓音說:“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的氣息噴灑在她的發旋之上,手指將她耳側一縷頭發挽起。 緊接著,綴著一顆小痣的耳垂濕熱一片。 這種熟悉的觸感令顧新橙閉上眼,睫毛上落了細細碎碎的光。 夜幕降臨,周圍亮了幾盞昏黃的燈。 顧新橙轉過身,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向傅棠舟。 他的眼皮折著淺淺一道褶,只有垂眸時才會顯露。 一雙黑眸仿佛一泓深潭,探不到底。 顧新橙顫抖著獻上雙唇。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有一個習慣——下車告別時會蜻蜓點水一般地沾一下傅棠舟的唇,而他的態度則是不拒絕不主動。 凡是他想吻她的時候,她沒有說“不”的機會。 顧新橙一直以為他不會在意這些,可今天這個吻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他反客為主,氧氣被一點點抽離,顧新橙仿佛溺水一般。 她怕自己走不掉,再次被情潮淹沒。 傅棠舟松開她的時候,顧新橙琥珀色的瞳仁里泛著一縷水色。 他的指尖穿過她黑緞似的長發,北方冬季干燥,發絲上有細小的靜電,可他卻沒收回手。 傅棠舟輕輕梳理她的發,像是主人愛撫膝上的貓咪。 他沉聲說:“乖,去吧,別多想?!?/br> 這是在哄她。 她一向是很好哄的,他的一句話就能讓她起死回生。 可這次,卻是半死不活。 下車之后,顧新橙反復地想,那句“別多想”指的是什么。 不要在意那個電話,還是別對他們的未來存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小心翼翼不去戳破那張窗戶紙,仿佛只要不戳破,就不會看見窗戶紙之后殘酷的現實。 可現在,偏偏有人要替她戳破這層薄薄的窗戶紙,她好想捂上眼睛。 顧新橙仰起頭,口中逸出一道白色霧氣,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池塘里的殘荷枯葉已被清理干凈,湖面浮了一層薄冰, 不遠處的長椅上零星地坐了幾個學生,捧著單詞書念念有詞,顧新橙忽然想起這個周末好像有四六級考試。 她大一就高分拿下四六級,一晃三年過去了,她距離那時的自己已經遙遠了許多。 她腳下的路冷而硬,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走在校園里了。 這里不像他家那樣能腳踩百尺高空,這里有的只是腳踏實地的樸素夢想。 顧新橙在湖邊佇立良久,冷風吹得她打顫。 剛剛在車里不覺得冷,現在她才發現她穿得太少了,再這樣下去會感冒的,還是回去吧。 蒼涼的西風卷過,最后一片落葉也被帶走。 湖邊靜悄悄的,像是無人來過。 第10章 據說夜晚是人最沖動的時候,最好不要在這種時候做任何重要的決定。 可對顧新橙來說,寂靜的夜像是一只怪獸,能囫圇吞下某種滋生的情緒。 那天一別,他們沒有再見面。 傅棠舟要出差,這兩周顧新橙待在學校,準備考試和論文。 就像他說的那樣,如果沒有能力去改變,那就做好本分。 顧新橙這學期只有一門考試,偏偏還安排在考試周的最后一天。 她從公郵里下載了學委打包整理好的教學課件,打印一份,裝訂成冊,去學院的自習室預習。 顧新橙所在的經管學院是整個a大最有錢的學院,每年光是mba、emba的培訓課程就能讓學院掙得盆滿缽滿。 學院出資新修的大樓恢弘闊氣,在a大一眾老破小的學院里顯得格外洋氣。 別的學院上必修課還在點名簽到記考勤,經管學院已經引入時下最先進的人臉識別系統,低年級學弟學妹們恨得簡直牙癢癢——這課是逃不了了。 顧新橙進了大樓,锃光瓦亮的地面能照見人影,大廳里最顯眼的地方有電子廣告屏,宣傳的是經管學院新推出的企業家課程,仿佛只要交十萬塊錢來這里進修一個月,就能立馬走上人生巔峰。 靠墻的地方擺了幾盆茂盛的發財樹,每一片葉子都被擦得一塵不染。 顧新橙在電梯間碰見了周化川教授。 年近五旬的周教授是經管學院的副院長,研究方向是公司治理與公司管理。 他給本科生上公司財務課,顧新橙喜歡他的課,所以學院通知大四學生選畢業論文指導老師時,她毫不猶豫地選了周教授。 顧新橙主動打了個招呼:“周教授好?!?/br> 周教授對這個學生有印象,他問:“來自習???” 顧新橙點點頭,應聲道:“是,要考試了?!?/br> 周教授瞧見顧新橙手里的學習資料,夸獎說:“大四學習還這么認真,值得表揚?!?/br> 顧新橙一想到這段時間她做了許多和學習無關的事,只覺得這夸獎來得諷刺。 周教授在外擔任多家上市公司的獨立董事,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除了上課他很少在學校。 他在商界人脈頗豐,相當擅長與人打交道。即使是在電梯間偶遇一個叫不上名字的學生,他也能毫無阻礙地寒暄幾句。 周教授:“現在畢業論文卡得嚴,記得提前開始準備,不要犯拖延癥。每年都有學生畢業論文寫得馬馬虎虎,老師們也很為難?!?/br> 顧新橙:“知道?!?/br> 話題繼續到這里依舊毫無破綻,直到周教授問了一句:“你指導老師是誰???” 顧新橙僵住,原來說了大半天,周教授竟然不知道他就是她的指導老師。 顧新橙小聲提醒一句:“周教授,我給您發過郵件,您答應我了的?!?/br> 話語里夾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委屈,她生怕周教授反悔,這樣的話她只得重新聯系新導師了。 周教授愣了一秒,笑著說:“你看我這記性,最近事太多,忙忘了。你叫什么來著?” 顧新橙立刻答道:“顧新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