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我從你的世界回來了。

    念念，我好心疼你。

    “快去看他！”云念念指著躺在地上的六皇子，“他……”

    云念念一時間，不知該和樓清晝說什么。

    樓之玉自高奮勇道：“我去！”

    云念念整理了思緒，望著樓清晝，呆愣了會兒，她回過神來說道：“這些妖并非只有晚上才出沒，太陽消失后就會出現，之蘭說京城以外已經沒有了消息，還有，妖獸襲來時，全城好像只有樓家它們進不去，我看到有金色的結界罩住了樓家，是因為你在的緣故嗎？這樣的話，我們讓京城的百姓都到樓家避難的話……”

    樓清晝搖了搖頭。

    “并不是我?！彼曇艉苁瞧v，握住云念念肩膀的手指涼似冰，“念念，這是護?！?/br>
    樓清晝慢慢說道：“解釋起來很復雜，善能護，情能護，但要凝為護，需深厚功德。我這次醒來，已能看到此間凡人的前世因果。你說的沒錯，現在最安全的，就是樓家。因為樓萬里的身上，有九世善緣，這是他攢下的九世功德?！?/br>
    云念念一愣：“樓老爹？”

    “不僅是他?！睒乔鍟兾⒂袆尤?，說道，“樓家人，都與我有前緣。千年前，在蒼生向我求財的聲音中，我聽到了關心我的幾道聲音，甚至……是可憐我背了錢財的惡名。世人追求財富，擁有財富，卻很少擁有大善。而他們卻有這樣的心，因此，我特地點化了他們，我會給他們九世的富貴榮華，若他們能在這些財富中繼續秉持九世善心，我就許他們擺脫凡人輪回，登上天道?！?/br>
    “你是說……這是第九世？”

    “樓家的這些人，除了樓萬里之外，都已攢了八世的善德，這如果作數的話，是第九世?！睒乔鍟冋f道，“但對樓萬里而言，這是第十世，他已攢夠九世善德，當我親自邀上一世功德圓滿的他登仙時，他卻拒絕了?！?/br>
    “他說，他向善，并非為了登仙，也并非為了擺脫輪回。他只想留在人間，繼續行善，這樣，善行才有意義，財從蒼生來，也為蒼生用?！睒乔鍟冋Z氣敬佩道，“他早已在人間得道，是大善之人?！?/br>
    云念念望著樓家的宅院，說道：“原來，這才是護?！?/br>
    “不僅如此?！睒乔鍟兯菩Ψ切?，眼神冷了下去，“你可知，什么叫做天機留一線？”

    “是什么？”

    樓清晝：“大吉大兇，禍福輪轉，無論何種危機境地，蒼天都會給生靈留下一線變數，這變數，就是生機。人可謀天，人也無法謀天。他們為我和玄信設死局，卻不知，天地也會安排善緣來護，在這個局中，我和玄信也并非單打獨斗沒有幫手……我們身邊的人，就是我們機緣，也是我們給自己留的一線生機?！?/br>
    云念念聽懂了，她想起替六皇子抵擋妖魔的那道金色的光，說道：“這么說，玄信身邊也有人在護他？”

    樓之玉背著六皇子回來了，樓清晝伸手捏起六皇子身上的玉墜，說道：“能護玄信的，是母親?！?/br>
    他說：“那日，你也看到了，他凡間的母親有多么愛他，而玄信能完全體會到的情，也只有母子之情了?！?/br>
    云念念驚訝：“是皇后？”

    “嗯，是天下的母親對孩子的愛?！睒乔鍟冃α艘恍?，說道，“只是，他們沒有母子前緣，所以，這份凡間的母愛，也只能護一次，只能護她的孩子，無法像樓家的九世善一樣，時時刻刻從危難中護他們要守護的蒼生?！?/br>
    說完，樓清晝拍了拍樓之玉的肩膀，說道：“讓這里還活著的人，都到樓家來吧，要抓緊時間，金烏要沉了?！?/br>
    樓之玉：“所有嗎？包括皇宮的人？”

    “所有?！睒乔鍟冋f完所有兩個字，又淡淡道，“說是所有，其實也沒有幾個人了?！?/br>
    云念念怔愣：“什么意思？”

    樓清晝道：“妙言書的世界，就只有京城這一方舞臺在唱戲，其余的，從來就沒有活人，再具體些，或許能稱得上人，有血rou有魂魄的，只有登臺唱戲的人?！?/br>
    六皇子醒來，見皇后就在身邊，他一頭扎進皇后的懷中，緊緊抓著她，喊著娘親，痛哭流涕。

    云念念掩好門，給樓清晝換藥時，垂眼道：“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還記得你剛醒的時候我們去書肆碰到的六皇子嗎？那時，他說他和九公主一起踏青，但我們從未見過九公主?！?/br>
    “是?！睒乔鍟凕c頭。

    云念念說道：“剛剛我問過皇后身邊的司嬤嬤了，九公主在昨天的地動中去世，尸首無存?！?/br>
    樓清晝握住了云念念的指尖，輕輕吻了吻。

    云念念繼續道：“我想，這就是你說的，沒有血rou和靈魂，不存在的人。在地動和妖襲中，找不見尸首的還有很多，而我們救下來的，自己有意識跑來的，現在都在這里了，我讓管家數了，共五百七十人?！?/br>
    “這人數，夠唱臺戲了?！睒乔鍟冃α诵?。

    云念念顫聲問：“這些人，都是真實的嗎？”

    “這些，應該就是他們為了布局，真正賦予了靈魂的血rou之軀?！睒乔鍟兊?，“他們是真實存在于這一世的凡人，是被我和玄信卷進局中的無辜之人?！?/br>
    云念念：“有什么辦法，能讓他們也真正活一世，像真正的人一樣還有來生呢？”

    樓清晝看著自己的手，他的右手已經沒了知覺。

    他扯出一絲笑，說道：“我會……盡力保全他們?！?/br>
    “樓清晝?！痹颇钅钶p聲問，“那我呢？我能做些什么，幫到你，幫他們呢？”

    樓清晝瞳孔微顫，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云念念知道了。

    他想取回所有的力量，就需要云念念舍命，唯有這樣，他才能徹底解開九天咒，用她的命數撐到取回仙身。

    樓清晝再抬起頭來，是平靜的笑容，他對著云念念搖了搖頭：“念念，你做的已經很多了，我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br>
    他不愿意。

    他寧可自己選擇爆體而死，都不會去犧牲她。

    若是她也要在自己面前魂飛魄散……

    “我會瘋的?！睒乔鍟儽ё≡颇钅?，輕輕說道，“照顧好你自己，其余的讓我來，念念，答應我，要好好活著，你會渡過此劫……如果你有什么差錯，我……”

    他將懷中的人抱得更緊，仿佛要把她融進魂魄中，再也不分離。

    作者有話要說：　　爆更第一天，沒成功，折于感冒藥的瞌睡功效，明天繼續掙扎！

    第64章 姻緣算天機

    日月崖前, 白獸嚼動著靈草, 眼神曠遠。它的主人也用同樣的眼神，望著崖壁上無數的紅絲絳。

    蓮香輕動, 一白衣仙子坐蓮葉而來, 款步行至日月崖，輕聲道：“還請姻緣仙子解惑?！?/br>
    姻緣仙子闔目，拍了拍白獸的腦袋，緩緩道：“隨我來, 日月星辰花開之時, 云霧凝結的露水最能增長智慧……請飲此甘露?！?/br>
    白蓮仙子峨眉微動，雖有疑惑，但仍然跟在白獸身后，于日月崖正中的陡峭之地落下, 接過姻緣仙子遞來的露水茶。

    喝了此茶, 白蓮仙子并未發覺自身有何變化，遂又問道：“我與二太子的姻緣劫，你如何看？”

    姻緣仙子微笑道：“妙音, 姻緣也是天緣, 你想用泥換玉, 是騙不過天的?！?/br>
    白蓮仙子一訕, 垂眼道：“我只是不想被族中安排，我從未想過能真的與二太子結緣，那二太子怕也是這般考慮，百花一族所謀求的, 我看不上，他更是痛恨，從拜托你將我二人的姻緣繩纏結后，我就知道結局必是斷緣，并非我妄圖用泥換玉，而是我早已知道結局，為不使自己丟魂，徒增心傷，我便斬了一尸，代本魂歷劫。我想……二太子也是如此吧?！?/br>
    “若真如此，仙子又為何來尋我解惑？”姻緣仙子笑。

    白蓮仙子道：“是因我察覺我那一尸被散，想那人間歷練已經結束，可遲遲沒見二太子露面，云宮也沒有消息，這姻緣是成還是分，云宮總要有話傳出才是……故而來找姻緣仙子解惑?！?/br>
    姻緣仙子給她添了露水茶，微笑道：“二太子沒消息，是因二太子仍然在劫中?！?/br>
    白蓮仙子手一頓，茶水翻倒，露珠消失在云海中。

    “何意？”白蓮仙子的臉上滿是驚訝。

    姻緣仙子道：“二太子，是本魂歷劫?！?/br>
    白蓮仙子足下的蓮葉迅速枯萎，足下生出的火焰焚滅了它，可見她心中的驚駭。

    “可二太子明明……”

    那日在云宮，二太子答應要結緣時，分明是強忍著厭惡的，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要哭出來。

    “凡事，都有因果?！币鼍壪勺悠凡?，微笑道，“妙音，你所居的圣香池，與二太子結緣之前的那段日子，你可曾留意過東邊竹林的鳥鳴聲？多了一只紅足白冠鳥，日日望著你那圣香池?！?/br>
    “你是說？”

    “天帝辜負紫竹天后，這是小因，所得之果，就是兩位殿下姻緣與生死劫同渡?！币鼍壪勺虞p輕說道，“有天帝天后的姻緣悲劇在前，二太子既然答應與你共結姻緣，又怎會不認真對待？生母的悲劇，他不想再經歷。所以，不管百花一族是出于什么目的聯姻，二太子答應了，就不會辜負你?？上А?/br>
    白蓮仙子聞言，心中震驚已無法用言語表達。

    “你是說，玄信他……”

    “百花一族圖謀天帝之位……這樣的謠言早已被百仙知曉，二太子又怎會不知？姻緣化怨是天界歷來最為溫和的手段，二太子為此特意喬裝到百花一族探看，而后得知百花一族推出的‘棋子’是你，二太子便在你那蓮池旁看了十天十夜，又到大太子處商議了三天。他若不愿與你結緣，那日在云宮，他就不會點頭?！?/br>
    白蓮仙子喃喃：“我以為他那日是不愿的?！?/br>
    “他只是厭惡這樣的決定，怕你會像紫竹一樣?！币鼍壪勺佑挠牡?，“可也是因為紫竹夫人，二太子決心拿本魂與你歷劫，珍重對你，不負姻緣?！?/br>
    白蓮仙子愣了好久，忽向姻緣仙子俯首，求道：“仙子，我與他的姻緣……可還有救？”

    “你那尸魂歷劫時，將貪嗔癡展露無余，泥胎已散，本是無救的?！币鼍壪勺有Σ[瞇道，“但，姻緣救姻緣，善行救善念，尚有一線生機，供你再渡?！?/br>
    “求仙子指點！”

    “你可想好了？”

    “是我誤會在先，他能想到來了解我，我卻不曾想過要去了解他，以至于用尸魂去……”白蓮仙子說罷，又猶豫道，“只是不知……他還能不能接受我，我因怕他戲弄厭惡我，所以，斬去渡劫的那尸魂是卑劣貪念，他見識了我的丑陋，我實在無法期許他會原諒?！?/br>
    “你只要想去，就還有救?！币鼍壪勺邮种刚翰?，向云海一彈，露水落地，化一虛影，正是云念念當日救下的賣花少女。

    姻緣仙子說道：“這就是善行救下的善緣。這軀體本該無魂，但因一女子的善行，使她擁有了姓名和登臺報恩的機緣……你若想好了，就用這泥胎，到那妙言書中救你的姻緣吧?！?/br>
    “多謝，有勞仙子了?！卑咨徬勺拥劳曛x，邁步向云海墜去。

    姻緣仙子叫住她：“仙子稍待，仙子可知二太子歷劫前，司命到地府借了五百生魂的事？”

    白蓮仙子皺眉：“借生魂？為何？”

    “原來仙子不知?！币鼍壪勺勇c頭，“那仙子可知，大太子去了何處？”

    “大太子？”白蓮仙子怔愣，“他……不是一直在紫竹峰閉關嗎？”

    姻緣仙子笑道：“妙音，什么都不知，是會被人當棋子的?！?/br>
    白蓮仙子正色道：“請仙子明示?！?/br>
    姻緣仙子指天說道：“天地歸元，大道新始。依白蓮仙子看，天帝的道，還有多久？”

    白蓮仙子愣了好久，猶豫道：“天與地雖有衰敗之像，但仍有生機，九百年前三太子降生就是證明，所以，天帝的道，至少還能再走萬年……”

    “人間生死由仙定，神仙生死由天定?！币鼍壪勺有Φ?，“妙音，因涉及天機，我不可多說，唯送你一句……此去歷劫救人，莫要有私心?！?/br>
    “仙子，我此去……會有生死劫嗎？”白蓮仙子問道。

    “有，你就不去嗎？”

    白蓮仙子搖頭。

    “既如此，有與無，還重要嗎？”姻緣仙子輕笑，“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