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無霽道：“是的?！?/br>
    子時過半，陸宸燃的生辰就到了。

    “雪哥，你有沒有想好要送什么？”槐略抱著袋子坐下來，“咳，我剛剛才想起來，是來不及買禮物了?！?/br>
    雪無霽道：“你有虹光門的劍碟，不要緊?！?/br>
    槐略嚼了嚼餅，道：“也是?！?/br>
    槐略看到緣本相望著他的眼睛：“……”

    突然感覺難以下咽。

    “……你等等?！彼?。

    緣本相：“誒？”

    槐略拿出一張沒咬過的餅，念了個咒，那蔥餅上就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輪廓。是一個圓圓的餅模樣。

    半透明輪廓飄出來后，原本的餅就碎成了渣。

    “拿著?！彼壉鞠嗟?。

    雪無霽道：“饗魂咒？”

    “饗魂咒”，謂之以食物招待鬼魂。多為祭祀時使用。

    槐略大大咧咧地點頭：“是啊?！?/br>
    路邊的孤魂野鬼，是無人給它們祭祀的?？煜⒘艘矡o人關心。

    緣本相呆呆地看著那個圓圓的輪廓。輪廓很輕，越飛越上。

    “……快去拿啊，”槐略道，“別光看，快飛走了！我是人，碰不到這個的。我跟你講這個餅超好吃……”

    “好的，嗯！”緣本相回過神，把甜餅拿過來，雙手捧著，慢慢吃起來。

    他吃得很慢，像小動物，一點一點的?；甭园堰@一疊都干掉了，他那邊才吃完。

    緣本相仔仔細細地把碎渣都吃掉了，抬起臉笑道：“很好吃，謝謝你?！?/br>
    “……”槐略不自在道，“沒什么好謝的。把碎渣擦擦?！?/br>
    他抬起手想把緣本相嘴角的餅屑抹掉，卻忽然想起這只是一個魂體，他是碰不到的，便又尷尬地收回了手。

    雪無霽慢慢咬著餅，總覺得其間氣場好似別人插不進話一般。

    “我不送應該沒關系，畢竟……”槐略又轉回話題來，“我感覺在六殿下眼里，只有雪無霽你送的禮物才是有意義的?！?/br>
    雪無霽道：“為什么？”

    “那當然是因為！……”槐略看著雪無霽的眼神，心想這人果然是不知道，我應該幫一把六殿下，心思一轉就道，“就比如……阿煢喜歡白纓，那白纓送什么禮物，他一定是最期待的?！?/br>
    到底還是沒敢直說出來。

    雪無霽動作頓住，微微皺起了眉。

    ——為什么要用這兩個人舉例子？

    槐略被雪無霽看得發毛：“……你就當我胡說吧，呃。因為你是對六殿下很重要的人嘛哈哈哈哈……反正你送什么他都會高興的?！?/br>
    雪無霽道：“我有好好準備禮物?！?/br>
    “那更好?！被甭缘?，“六殿下一定會很高興?！?/br>
    雪無霽又看了眼刻漏，雖然沒什么表情，槐略卻也看出他有點緊張，便體貼道：“我們陪你待會兒再走?！?/br>
    他說了一堆無意義的廢話，二人一魂把一袋子甜餅都吃光了。

    直到刻漏即將走向一天的結束，槐略才松了口氣，口干舌燥道：“那啥，我先走了，你加油！”

    雪無霽也站起了身，攥緊了布袋中的寶石。

    “雪公子?！?/br>
    臨走前，緣本相輕聲喊住了雪無霽，“你知不知道，什么樣的鬼魂，才會不記得它生前的過往？”

    雪無霽微微轉過頭，槐略也是側耳。

    緣本相像是猶豫了很久才問的，道，“我……我感覺，雪公子懂得比較多，所以才問問?！?/br>
    從昨天聽了白纓魂魄的事之后，他就想問了。

    雪無霽垂下睫毛，淡淡道：“生前遭受過巨大折磨的鬼魂?！?/br>
    痛苦到不想再記得，痛苦到身體自動把記憶清除。

    這樣的鬼魂他見過很多，都是戰死的魔族士兵。有一些中了毒，鉆心撓肺，七竅流血，死前還不甘心地睜著眼。

    然后變成鬼，他們就會把這些疼痛都忘掉。

    但這樣的鬼魂，消散得也快。那些痛已經刻進了魂魄里，就算不記得，魂體也會比尋常鬼魂脆弱。

    緣本相是他見過的第一個例外，他從未聽過誰死后還可以通過陽氣續存的。

    “……原來是這樣?！本壉鞠辔⒄?，道，“謝謝公子?！?/br>
    被這最后一打岔，雪無霽心中的不安緩解了很多。

    他穿過幽暗的長廊，向甲板上走去。

    這一晚天氣很好，星星清晰可見。微風徐徐。

    “陸芯?！毖o霽喚道。

    陸宸燃的身影在那里。他靠在闌干邊，俯視著飛舟底下的萬家燈火，手指似乎也在不安地無意識敲動著。

    看到雪無霽，他抬頭笑道：“宿哥哥也來看夜景嗎？”

    語調里也有點緊張。

    “我不是來看夜景的?！毖o霽站在他身側，“我是來給你送禮物的?！?/br>
    這些天陸宸燃沒有一次主動提起過自己的生辰，好像連他自己都忘了似的。但雪無霽一直記得。

    他牽起嘴角，柔聲道：“陸芯，生辰吉樂?！?/br>
    萬千星辰像在這一剎那間匯入進雪無霽的眼中，明亮又溫柔。

    陸宸燃的心臟幾乎停跳了一拍，接過那個小布袋，訥訥道：“謝謝……”

    “打開看看?！?/br>
    雪無霽道。

    陸宸燃打開布袋，看到了熠熠的紅寶石。上面被雕刻、打磨出了一副他熟悉無比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