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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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后,文珂就開始了跟屁蟲一樣追逐著韓江闕的高中生涯。 他生性柔韌又頑強,剛開始的確是有種老師重托不敢辜負的心態,可是漸漸的、漸漸的,在自己也想不清楚的時候,責任忽然之間就變成了友誼,然后又變成了更曖昧、更幽深的感情。 年輕真好,許多事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 就在這時,手機的微信提示音將文珂拉回了現實,他伸長胳膊勾到了床頭柜上的手機,然后看了兩眼。 最新進來的那條是許嘉樂的,發的話很言簡意賅:還是擔心你,不等到周末了,今天下午到b市。 文珂有點感動地回了一條:“謝謝。到了聯系?!?/br> 再往前翻,發現半夜來的好幾條信息都是卓遠的。 文珂隨便掃了兩眼,看到卓遠最開始發了兩條問他“是不是受傷了”、“有沒有事”,可能是沒得到回復之后,又發了一條“剛才是我情緒不好傷到你了,對不起,小珂?!?/br> 文珂翻著信息,臉上卻沒什么表情。 說來也奇怪,昨晚和卓遠對峙時那些情緒好像此時離他很遠很遠,被欺騙、被劈腿,想來也真是夠喪氣惡心的經歷,可是此時卻好像激不起他的憤怒、也激不起他的傷心。 “這兩天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去辦離婚手續?!?/br> 文珂只給卓遠回了這么一句話。 他實在是疲憊,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太累了。 六年的婚姻走到結尾,剩下的卻只是滿地雞毛、蠅營狗茍,真讓他覺得人生很沒趣。 他現在只想馬上結束這一切。 文珂回完消息抬起頭時,忽然發現韓江闕已經醒了,正抬起頭安靜地凝視著他。 “你醒了?!蔽溺嬗悬c尷尬地往后挪了挪,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了:“呃……昨晚,不好意思?!?/br> 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道歉。 韓江闕沒說話,站起身去minibar里直接拿了一罐冰汽水仰頭喝了起來,他上身沒穿衣服,露出漂亮流暢的身體線條。 后背上有一些陳年的傷疤,但是絲毫不影響美感。 因為肌rou緊實,所以皮膚也顯得薄薄地繃緊,像光滑的緞子一樣。 “呃……不要一起床就喝這么涼的東西?!?/br> 文珂訥訥地說:“先刷牙,再喝杯溫水,這樣對胃比較好?!?/br> 你快閉嘴。 他一邊開口,一邊卻忍不住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 韓江闕回過頭問道:“你好些了嗎?” “???” “腺體?!表n江闕指了指他的脖子:“還疼嗎?” “噢?!蔽溺嬗X得自己有點笨拙,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頸,還是有明顯的刺痛感,但還是說:“好多了,不疼?!?/br> “文珂,”韓江闕走過來坐在床邊,認真地看著文珂:“真的是你自己撞到柜子嗎?” 他的發問當然是合理的。沒有一個omega會這么不精細地對待自己的后頸腺體,更何況是剛剛做完剝離手術,這并不符合omega的天性。 “嗯?!?/br> “那你受傷了卓遠為什么沒陪在你身邊?”韓江闕尖銳地問道。 “因為……”文珂用指尖摩挲著被子,他想說“卓遠在忙”,可是自己也知道一再使用同樣的托辭是多么可笑,所以躊躇了很久,最終只是謹慎地選擇了用語道:“我們昨晚有了點矛盾?!?/br> 韓江闕嘴唇下抿,看起來嚴肅中壓抑著怒意:“文珂,卓遠對你動手了嗎?” “沒有,”文珂緊張地抬起頭,他是在不想要讓韓江闕知道他和卓遠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因此也就更加吃力地想著該如何描述:“我們吵了幾句,我、我那時情緒有點激動,所以就不小心磕到了?!?/br> “文珂,這些話你自己信嗎?” 韓江闕顯然是生氣了,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nongnong的厭惡,冷冷地道:“為什么你總是在維護卓遠?他不值得,更配不上你,你根本就不應該在他身上浪費十年的時間?!?/br> “我……” 文珂感覺比起腺體,此時心里的刺痛更讓他手指都發抖了,他顫聲道:“韓江闕,你為什么總是能把事情想得這么簡單。我根本沒有維護卓遠,我只是想要維護我自己的一點自尊,為什么你連這個都不能留給我?” “現在告訴你又怎么樣呢?” 文珂轉過頭,蒼白著臉看著韓江闕:“告訴你卓遠出軌了,我們大吵了一架——然后呢?韓江闕,十年前你就很可笑,是你自己討厭omega,可是我和卓遠在一起了,你卻莫名其妙把他往死里打,現在告訴你這些又有什么用,十年的事你又要重新來一遍嗎?我再說一遍,我們都長大了,不要再做這么幼稚的事了?!?/br> 韓江闕猛地站了起來,他漆黑的眼睛因為憤怒而睜大:“你覺得我是因為你和卓遠在一起打他的嗎?” 哪怕普通alpha狂暴時的信息素對于omega來說壓迫力都太強,更何況是s級的酒系alpha的憤怒。 文珂想要開口,可是卻克制不住地顫栗發抖起來。 韓江闕看著文珂的模樣,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背轉過身子。 文珂知道韓江闕在努力壓抑著自己的信息素躁動,因為不想讓自己的信息素傷害到他。 “文珂,我不知道是不是卓遠這么告訴你的?!?/br> 韓江闕背對著文珂,低聲說:“但是那不是我打他的理由。你、你第一次發情的時候,我去你家找過你,之前報告上寫著的,說你腺體和生殖腔還沒有發育好,發情時要去醫院拿特殊的抑制劑,我怕你忘了,所以去找你。 “……是卓遠開的門,可能卓遠沒告訴過你我去過,但是那時候一開門我就知道了,那么濃的信息素結合的味道,卓遠什么都不用說,我也知道他臨時標記你了。文珂,我那時就覺得卓遠不好,你都沒發育好,會很疼的,可他還是要標記你……那時候我都已經知道你們在一起了,我也沒有動手打他?!?/br> 韓江闕背對著文珂,哪怕他此時已經長成了高大光鮮的成年alpha,可是垂下頭時的神情,還是暴露了他此時深深的無奈和挫敗。 “我不會因為你選擇了卓遠就去打他的。我不是那種人?!?/br> 韓江闕閉上了眼睛,喃喃地道:“我打他,是因為他抄襲你?!?/br> 第十三章 文珂一下子呆住了,他猛地抬起頭:“你、你知道?你怎么會知道……?” 韓江闕轉過身,他看著文珂,眼睛竟然有點紅了:“高三時,學校正式通報說你在考場寫小紙條作弊,大家也就都信了,可我不信。我不管別人說什么,但是你不可能——文珂,你不可能、也用不著作弊?!?/br> “那時候預考,ab班和o班穿插著在禮堂排好的座位,卓遠就坐在你后面?!?/br> 韓江闕咬緊牙,繼續道:“我后來去查過,卓遠那一個月所有小考的成績都下滑,只有最后這次預考考得最好。文珂,預考成績是拿來申請國外大學的,那不一直是卓遠的想法嗎?——作弊的是卓遠?!?/br> 韓江闕走到床邊坐了下來,凝視著文珂,又問了一遍:“是卓遠要抄你的答案,對不對?” 文珂被子底下的手抖得厲害。 那時候已經沒有人相信他了,作弊風波那幾天,他像是一個啞巴,沒有給自己辯駁過任何一句話。 他記得他最后一次去班級收拾東西,所有人看著他的目光,都是怪異的、避之不及的。 他如芒在背,逃一樣離開了學校。 從此之后,文珂再也沒回去過,不僅是沒有回過學校,也沒有再回過那座北方小城。 換了號碼、幾乎斷了跟所有高中同學的聯系,然后很快地與卓遠訂婚,跟著卓家搬到了b市。 就是這樣,他與高中時候的文珂做了徹底的切割。 所以他也是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韓江闕是相信他的。 韓江闕是唯一一個從頭到尾都相信他的人。 “我……”文珂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讓自己保持著鎮定,他沒有看韓江闕,只是淡淡地說:“都過去了,我已經不在意了?!?/br> 像是對韓江闕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可我在意?!表n江闕說,他從一旁拿起襯衫草草地穿上。 文珂忍不住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韓江闕的臉孔。 他離韓江闕很近,近到能清晰得看到韓江闕眉眼間那道短短的猙獰疤痕。 是他用椅子砸出來的傷口,應該砸得很深吧,能看出來當時應該縫了好幾針。 那時候的他們都太小了,應對這個世界,大多數時候靠的都是本能,但本能有時候太無力,本能解決不了問題。 文珂看著看著,想到以前韓江闕梗著脖子對他說“我就只會打架”時的模樣,覺得很傷心。 十六歲的韓江闕想要幫他,只能想到打卓遠一頓這樣的辦法。 他不想讓卓遠被打,更不想讓韓江闕惹上麻煩,于是他舉起椅子,給這張他魂牽夢縈的面容上打下了一個永遠的丑陋烙印。 他一味地想要遺忘,可韓江闕卻還記得。 十年了,當年他作弊風波的傷疤不僅留在韓江闕的臉上,也留在韓江闕的心里。 “就算是作弊,也不可能是一個人的事。我打卓遠,是因為我要他承認——是他抄了你的卷子,是他逼你答應幫忙作弊的。只要他說了,你就不一定會被開除了?!?/br> 韓江闕看著文珂,他眼神里有傷心、也有憤怒,執拗地道:“只要你不被開除,就還有機會,你還可以參加高考,還可以上你想上的大學。文珂,你為什么不肯為自己爭???” “韓江闕……你不要說了?!?/br> 文珂說到這兒,幾乎感覺自己已經要虛脫了,他捂住臉,想要掩蓋住情緒,可是卻感覺到掌心馬上就一片濕潤,他哽咽說:“對不起,對不起,不要說了。我本來就作弊了,不管是為了誰,我都作弊了——我不該上大學,我應該被開除的,求求你,別再提了,對不起……” 他還是在韓江闕面前崩潰了,實際上,十年前作弊被開除,是遠勝于如今離婚的巨大打擊。 無論他多么想扮演一個成熟的、云淡風輕的大人,他還是無法面對。 韓江闕紅著眼睛,忽然伸出手把文珂緊緊地抱在懷里。 文珂想要掙扎,可是成年alpha的臂膀堅實得像一座城墻,他根本無法逃脫。 “文珂,你總是在對別人說對不起?!?/br> 韓江闕把臉埋在文珂的肩膀,啞聲說:“可是你最對不起的是自己?!?/br> …… 韓江闕是對的,每個字都是對的。 記憶,像噩夢一樣一環連著一環,文珂太久沒去想了。 那件事,他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他保守了這個秘密十年,既是為了卓遠,也是為了自己。 那是他最深的夢魘,最疼的傷口。 卓遠第一次標記他之后,或許是少年人初嘗禁果,幾乎無時不刻都在想著那件事,對他的索求濃烈到幾乎難以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