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見(回憶篇)
渾身的毛孔都收緊了。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么。 趙—衣—娜。全名。 畢業之后宋何再也沒這么叫過她。 做同事以來,他都是禮貌疏遠地叫她——“小趙老師”。 她心下一跳。 一通電話適時地打進來解救了她。 宋何掃了一眼,將電話掐斷?!皻W老師,我們該回去了?!?/br> “啊好的好的?!睔W陽喜笑顏開,立馬走去沙發上拿包。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壓抑的空間了,感謝神明! 宋何轉過身,看著眼前那個還低著頭的腦袋。 圓乎乎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沒忍住,他無意識地勾起食指,點了點她的頭。 “下午準時來校。自己的課自己上?!?/br> 那人一愣,耳朵變得更紅。 “不說話。是不想干了?” “想干的!”她突然大聲,順勢抬起了頭,隨后又鞠躬,“給您添麻煩了?!?/br> 宋何喉間溢出一聲輕笑。被氣的。 他看了她最后一眼。走出了她的公寓。 當天下午。 做完第100次心理建設后,趙衣娜騎著單車,回了學校。 一路上都有學生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女神你總算回來了?!?/br> “天吶你不知道我們這幾天被歐陽老師折磨得多慘?!?/br> “姐,其實可以再歇幾天的……” “滾啊,你就是想上男神的課是吧。我才不要!他作業布置太多了?!?/br> “還是趙老師最好了嗚嗚嗚,你以后別請假了,我們不能沒有你??!” 趙衣娜一一給予她們回應。 她課講得好,人又可親,在學生中很受歡迎。 過了最后一個紅綠燈,趙衣娜抬起頭,看見了“寧華第一中學”的校牌。 身邊簇擁著青春活潑的學生,她突然想到了10年前,自己初次來這里的那天。 也是那天,她和宋何初見。 …… 寧華一中是S市最好的高中。 這里是培養清北人才的搖籃,師資好、學風佳,全省的學生們都為之寒窗苦讀,擠破頭想考進來。 15歲的趙衣娜也是其中之一。 從小到大,她成績一直不錯。這次中考更是超常發揮,她比寧華的錄取分數線高了27分。 最擅長的英語發揮得尤其的好,她考了滿分。 她家庭環境開明,爸媽一直采取放養式教育,不補課、不報班。 主打一個“能念就念;不能念,活著就好”。 結果沒想到女兒這次給了他們一個大驚喜。 趙衣娜過了有史以來最快活的一個夏天,拿著爸媽爺姥給的幾萬塊錢,在全國各地旅了游,把祖國大好河山看了個遍。 一個暑假的狂歡過去,她騎著爸爸買給她的新單車,去寧華參加分班考。 當天考的科目并不多,只考語數外三門。 上午的兩門發揮的很穩定。 下午考英語前,趙衣娜卻因為過于放松,午休睡過了頭。 八月末,熱死了的夏天??帐幍慕值郎现凰粋€人。 趙衣娜戴著一頂白色空頂遮陽帽,把腳踏車蹬得飛起。 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之后,終于看到了寧華的校門。 趙衣娜立刻加速,過了馬路。 看了眼手表。 1:05. 已經開考5分鐘了。 還要再走那么遠的距離到教學樓……天!大遲到。 寧華的校規是禁止學生在校園內騎車。 趙衣娜在校門口剎車,正準備從車上下來,卻聽見傳達室里傳來了聲音。 “都這時候了你別下了,直接進吧!” 保安坐在傳達室里,看著她滿頭大汗的樣子,招了個手,示意她進去。 “謝謝師傅!” 趙衣娜沖他感激地一笑。 “下次定個鬧鐘!自己考試還不當心?!?/br> “哎,下次一定!拜拜師傅!” 校園里一片靜謐,夏日午后的陽光曬得嚇人。 趙衣娜滑翔一般趕到了車庫。 里面已經停滿了車,只有最邊上有個窄小的空位。 她快步過去,把車停穩。踩好腳撐,伸手去拿車籃子里的書包。 還沒轉身,就聽到了自行車倒地的聲音。 “天吶不要!——”趙衣娜眼疾手快,立即伸手去扶。 遲了。 她那輛新車已經栽在了地上,車龍頭無力地甩向一邊,順帶著還碰倒了左邊的那輛車。 金屬碰撞的聲音。 這排車一輛接著一輛倒了下去。 “這是天要亡我啊……” 趙衣娜無力地扶額。 掃了一眼手表。 已是1: 07. 遲到一刻鐘后就不能再進考場。她還有8分鐘。 自己的錯自己扛。 她卷起防曬衣的袖子,俯下身子,踩到左邊那輛山地車的腳踏旁,將車子扶了起來。然后再去扶下一輛。 很難。好幾輛車的龍頭都纏繞在了一起。 女生的車還好,有些男生的賽車特別的重,搬起來特別吃力。 車庫里空無一人。她就這樣一遍遍重復著彎腰—扶起—再彎腰—再扶起的動作。 空氣里是煩悶的熱意。 她抬頭望著旁邊那棟高大的教學樓。那里有她的考場。 正要收回目光,繼續扶車的時候。 卻突然注意到,教學樓頂層的走廊上站了一個人。 似乎是個男人。 他在看她。 “有什么好看的!”她沒好氣地喊了一句。 聲音不大。隔著這么遠的距離,絕對是聽不見的。 那人卻好像聽見了般,轉身離開了。 “……神經,”趙衣娜沒再管,彎下腰繼續扶車,將最后一輛車擺正后,她快步沖上樓。 1:10。 下午的考場在6樓。603教室。 老校區沒有電梯。 爬到4樓半的時候,她就再也使不上勁。 斜劉海被汗打濕,粘在額間。她摘下帽子,在耳邊扇風。 頭垂下去,掐著腰,她大口地喘氣。 “踢踏、踢踏”。 是皮鞋踩在樓梯鋁合金防滑條上發出的聲音。 很規律。很平靜。很悠閑。 有人從樓上走了下來。繞過扶手,來到了她這一層。 “需要幫助嗎?” 非常好聽的聲音。 累得神思不清的趙衣娜抬起頭,看見了一個帥哥。 大帥哥。是她最喜歡的那種類型。極高挑,極英俊。淺淺的冷白皮。 腿修長,手也修長。手指間夾著一張A4紙,貼在他戴在食指上的淺色玉石戒指上。 他站在比她高幾節的臺階上,微微垂目望著她,擋住了窗外射進來的大部分陽光。 趙衣娜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發現他的眼睛很特別。 瞳色特別淺,像博物館里看到過的琉璃。 透明,澄澈,不帶一絲感情。 望著望著,就要把人勾進去。 趙衣娜一時失神,莫名就害了羞。 “我遲到了,我……我要考試?!彼陌椭f著話邁上臺階,想要越過他,逃離。 他展開手里那張紙。 “你是,趙衣娜嗎?” 他說話嗓音很低,咬字清晰文雅,很有磁性。 “你怎么知道?”趙衣娜驚訝地回過頭,對上了他那雙淡若琉璃的眼睛。 他輕輕笑了下。 “剛剛,我在樓上看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