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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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譽才是哭喪臉:“你再說一遍,誰?” 肖唐已伸手擦自己臉上眼淚,沒好氣道:“還有哪個白小姐?!自然是國公府的白小姐,白蘇墨啊,早前在容光寺見過那個!她同我說,少東家你被螞蜂蟄了,有些神志不清了,讓我趕緊喚個大夫來看看,我這就跑得上氣不接下來了!” 肖唐是真信了! 少東家要不是神志不清,怎么會才見過白小姐,還問他誰! 被馬蜂蟄可是大事??! 肖唐剛擦過的眼淚,又冒了兩滴出來:“少東家,小的該死!臨出門前東家和夫人千叮嚀,萬囑咐,要小的好好照顧少東家,可這一眨眼,少東家就被螞蜂給叮了!等小的回燕韓,要怎么給老爺和夫人交待呀!嗚嗚……” 錢譽心煩:“得了,我還沒死呢,哭什么哭,去南子街胡氏藥鋪請胡大夫來?!?/br> 肖唐一面擦眼淚一面應好。 肖唐剛走到門口,錢譽又喚:“你回來!” 肖唐趕緊折回,眼淚汪汪看著他。 錢譽惱火:“我問你,你剛才真是見到白蘇墨了?” 肖唐愣了愣,哇得一聲就似是要哭出來:“少東家,小的這就去請胡大夫去?!?/br> 錢譽這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別請了!”錢譽心煩。 就這姓胡的家伙給他灌輸了滿滿一腦子蜂毒后遺癥,害人不淺。 幻覺! 幻他個鬼的! 庸醫??! 錢譽惱羞成怒:“滾!” 肖唐嚇得一哆嗦,碎碎念道:“不請就不請,這么兇做什么,也沒聽誰說過被螞蜂蟄了,脾氣變暴躁的?!?/br> 錢譽惱火看他。 他趕緊躲遠些,只是目光所及之處,正好瞥見床沿邊,他手中那串檀木香佛珠串。 “哦~~”肖唐齊乎乎道:“少東家,這檀木香佛珠串不就在你這里嗎?你還特意讓我去容光寺跑一趟?” 錢譽想辯解,又覺奈何,當下便有些頹然。 拿起這串檀木香佛珠串看了看,這串佛珠跟了他十年有余,還是頭一次沾染了姑娘家身上的白玉蘭的荷包香味。 錢譽驀地想起白蘇墨先前那句,“墜子上刻有一個‘譽’字,你姓錢,當叫錢譽,還是我猜錯,其實是旁人贈與你的?” 錢譽滿心苦水。 他竟會魔怔是幻覺。 肖唐正好也想起什么,開口道:“少東家,早前在容光寺尋了幾遍都沒尋到這佛珠串子,舅爺還讓小的捎帶句話給少東家。舅爺他說,佛珠串丟了便丟了吧,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塞翁失馬,焉知非?!X譽又想起白蘇墨先前那句,她明日再來。 “去,再尋個苑子?!卞X譽好容易冷靜。 “???”肖唐不解。 “搬地方!” 第26章 蛛絲馬跡 馬車停在錦湖苑外。 流知搭手,扶白蘇墨上了馬車。 馬車便自錦湖苑往國公府折回,白蘇墨伸手撩起車窗上的簾櫳,悠悠打量起窗外。京中的景色她耳濡目染,這些景色卻慣來都是無聲的。 眼下,車窗外有車輪“轱轆”作響的聲音,馬車碾過石子的聲音,七月鳴蟬的聲音,小販叫賣的聲音,還有腳夫抬著重物,齊聲喊著號子的聲音…… 這些聲音,都讓往常靜默的圖案忽得鮮活起來,似是充滿了靈動一般。 白蘇墨莞爾,看著窗外有持京兆尹令牌的侍從一面騎馬急行,一面大喊:“京兆尹衙門執行公務,行人避讓,小心撞傷!” 嗓子是特意扯長了一般,怕行人聽不見。 前面行人果真聞得,都紛紛轉身回頭,又相繼退到一側。 有老人護著孩子,忍不住幽幽抱怨幾句:“這年頭,京兆尹的人是越發無法無天了?!?/br> 一旁的人勸導:“老人家,人家也是執行公務嘛?!?/br> 也有人為了避讓,撞倒一旁小販攤位的,正幫著對方撿東西,一面道歉:“實在對不住,賠您多少銀子好?” 小販擺手:“多大個事兒?!?/br> 一側,自然也有人驚呼道:“呀,你打碎了我的雞蛋!” 那人也奈何:“大姐,我也是躲避不及,這樣吧,您看這雞蛋多少錢?我付一半成不成?我身上就這么銀子了?!?/br> …… 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目不暇接,也不絕于耳。早前京中明明已是再熟悉不過的幕幕,仿佛被賦予了新的色彩。 白蘇墨好似重新認識這里。 只是自幼養成的習慣,分明聽得清楚,卻還是下意識得要凝眸看去。只是早前只能專注看向一人,如今循著聲音朝四處望去,才曉何為應接不暇,眼花繚亂。她原本不覺得沒有世界的聲音同旁人的世界有何不同,眼下才曉,這樣的世界才算完整。 她終究幸運。 白蘇墨嫣然,轉眸看向流知:“去請秦大夫了嗎?” 流知應道:“晨間尹玉便去過了,苑中留守的藥童說秦大夫去會故友了,怕是隔兩日才會回京,若是國公府有急事,他便去送信?!?/br> 白蘇墨笑笑:“那倒不用,只是早前秦大夫離開的時候交待過,若是能聽見了,便讓人通知他來復診。也不是什么著急的事,隔兩日也無妨?!?/br> 流知也笑:“奴婢也讓人去給國公爺送信了,小姐的耳朵能聽見了,國公爺怕是最高興的那個?!?/br> 想到爺爺,白蘇墨眼中掩不住笑意:“流知,爺爺的聲音是怎樣的?” 流知想了想,形容道:“國公爺說話不快,聲音穩重如泰山,卻又時有如涓涓細流一般,許是一直在軍中的緣故,聲音中都帶了英氣,分毫不顯老態,卻自有威嚴?!?/br> 白蘇墨覺得中肯。 流知又道:“奴婢看小姐先前一直望著馬車外,可是在聽窗外的聲音?” 白蘇墨頷首:“是啊,分明是熟悉的景致,有了聲音卻仿佛同往常都不一樣了?!卑滋K墨言罷,臉上稍許倦意,“只是聽久了也會覺得分神,怕是應了秦大夫早前說的,總需適應一段時間才能自如?!?/br> “那便不勉強了?!绷髦獜囊粋饶贸鲥\盒遞與她:“小姐,這是早前秦大夫讓奴婢備好的耳棉,奴婢一直帶在身邊?!?/br> 還是秦大夫細致,白蘇墨接過。 打開錦盒,拿起那對耳棉的手心卻忽然滯了滯,抬眸轉向流知,問道:“對了,昨日我落水之事,府中可有旁人知曉?” 流知搖頭:“昨日就奴婢和盤子在,盤子口風一向緊,奴婢也交待過,便是府中的其余人等,哪怕尹玉和胭脂也不會知曉。昨日回府馬車上,奴婢已給小姐換過了衣裳,旁人也看不出來,奴婢是對苑中說起昨日紫薇園人多悶熱,午宴過后不久,小姐便回府了?!?/br> 流知做事素來細心,這些善后之事慣來也不用她費神。 白蘇墨頷首。 耳棉微微塞入耳中,將外界的聲音稍許隔絕,便好似稍稍回到了從前。只是耳中再無早前的靜謐,她耳朵已然習慣絕對寂靜,便是旁人覺得的安靜之處,她也能聽到微小的聲音來,這耳棉便塞得恰到好處。 耳旁的嘈雜聲音漸遠,馬車回國公府尚需一段時間,白蘇墨倚在馬車上,腦中依稀回憶起昨日的事情來。 …… 昨日湖心池午宴上,她見褚逢程喝多,中途離席,許雅對她說起其中緣故,她便讓流知跟去照看褚逢出。 后來太后離席,她也借機從湖心池脫身,在稍遠處尋到流知。流知說褚逢程應當醉得不清,一直在吐,流知是女眷,不方便近前,正好見附近有個巡視的小吏,便使了銀子,讓小吏專程去照看褚逢程。 褚逢程是因她的緣故被席上眾人強灌了許多久酒,她豈能坐視不理?于是讓流知先離開,將馬車停在紫薇園西門外,屆時從西門直接送褚逢程回驛館。 這些是流知尚在時候的事。 流知走后不久,她便見到了褚逢程,卻沒見到流知口中所說的小吏。只是當時她的心思在褚逢程身上,也未多細想。褚逢程眼中有吐過之后的血絲,模樣雖然有些狼狽,但似是將酒吐了多半出來后,整個人反倒比早前清醒得多了。 她原本是同褚逢程說馬車在西門外,她直接讓馬車送他回驛館。褚逢程卻笑,他初到京中,不想節外生枝,先前中途席間是飲得急了些,眼下去平湖邊走走,吹吹風便可醒酒,褚家一門這幾日在京中風頭正盛,他不想留旁人話柄。 她便同褚逢程一道在平湖附近的紫薇花叢隨意走走,說是隨意,是因為她早前并未來過紫薇園,也不認得周遭的路。她同褚逢程一道踱步,便也似是褚逢程隨意挑的路,她當時覺得并無特別之處,同旁的地方一樣,也都是賞紫薇花的地方。 起初尚好,只是后來在途中遇到了許金祥。 許金祥在京中名聲慣來不好,她早前見了也多繞道,兩人一慣井水不犯河水,此番見了她同褚逢程一處,卻咄咄逼人:“白蘇墨,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在這里做什么!褚兄本就多飲了些,眼下還未酒醒,若是讓旁人看見,還以為褚兄是借著酒意安了什么旁門左道的心思才是!” 褚逢程的臉色當即便有幾分難堪。 她亦惱火:“許金祥,褚逢程是來醒酒的?!?/br> 許金祥便半是嬉皮笑臉,半是胡攪蠻纏:“這么巧!方才見褚兄在午宴中當真飲了不少,我也正巧多貪了杯,剛想著出來逛一逛,醒一醒酒什么的,沒想到竟在這里同褚兄遇上了,褚兄,反正你我二人都是醒酒,不如一道?” 褚逢程未應聲。 許金祥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不講道理的紈绔子弟,但許金祥是許雅的哥哥,白蘇墨不想同他起爭執。 她朝褚逢程道:“我們走?!?/br> 許金祥干脆擋在她身前,吊兒郎當道:“怎么,白蘇墨?我在你心里就這么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你還怕我把褚逢程給吃了不是?我給你說啊,褚兄可精明著呢,怎么會被我給吃了。倒是你,白蘇墨?!痹S金祥話鋒一轉,惡狠狠道:“你自己回去!” “你!”她語塞。 許金祥卻不再搭理她,反是上前狠狠攬緊褚逢程肩膀,浮夸道:“喲,褚兄,我說你該不會是真的安了什么旁的歪腦筋吧?怎么同白蘇墨一處可以,同我一處就不可?還是……你今日就存心不賞許某這個臉?” 許金祥說得好似玩笑話一般,卻要多惱人有多惱人。 褚逢程勉強擠了一絲笑意:“哪里會?!?/br> 許金祥便繼續攬著他,便走便道:“走吧,褚兄,我給你說,你才來京中不久,自然不知曉這京中的好玩之處,可我在京中久啊,你想要什么樣的地方我不知道的……” 白蘇墨并未開口,卻見許金祥攬了褚逢程走遠。 白蘇墨這才垂眸,嘆了嘆。 不過瞧這褚逢程的模樣,倒似是酒已醒了大半,也無多少大礙了,褚逢程又不是京中那些弱不禁風的王孫公子哥,許金祥也鬧不出什么幺蛾子。 總歸,褚逢程先前被灌酒是因她的緣故,眼下只要褚逢程沒事,她亦放心。方才讓了流知往西門去,眼下又不知走到了哪里的紫薇花叢中,只能邊走邊摸索,往西門方向去便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