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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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吏嚇得吞了口口水。 錢譽竟拂了拂衣袖,在鼻息下握了握拳,慢悠悠道:“先前那褚公子……給了你多少銀子,讓你替他做事?” 小吏臉色煞白,果然被他聽見了! 錢譽輕咳兩聲,笑道:“我給你三倍銀子,你把他要做什么,怎么做,全告訴我?!?/br> 小吏哪里敢,只是臉色慘白看他:“……” “五倍?!卞X譽不急。 “……”小吏眼色變化。 “十倍?!卞X譽繼續。 “……”小吏咬唇。 “三十倍?!卞X譽笑。 “……”小吏臉色已成糾結狀。 錢譽卻忽然斂了笑意:“哦,那我只有把你扭去國公爺面前了!” “我說我說!”小吏嚇蒙。 錢譽輕笑。 小吏驚慌道:“褚……褚公子早前給我一筆銀子,說今日湖心池午宴上定會有人暗地里使詐針對他,讓我今日來中庭湖心池附近接應他,小的便應了。褚公子前幾日來紫薇園逛了幾圈,見平湖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小撮馬蜂窩,便問可有驅趕馬蜂的法子,小的就同褚公子說馬蜂最怕水和旱煙的味道,褚公子便讓小的幫忙,尋了些旱煙備今日之用。稍后,等他同白小姐經過時,讓小的去驚擾那馬蜂,褚公子護著白小姐,小的再去叫人來,便都能見到他舍身相護白小姐,既是舍身相護,自然要肌膚相親。白小姐既然身在其中,也定然想的是褚公子為了維護她被馬蜂蟄了,但其實,人到當時都是混亂的,哪里還能留意褚公子身上有旱煙的氣味?這旱煙袋已可驅散絕大多數馬蜂,屆時小的再趁亂收走旱煙袋便是……” 小吏未說完,錢譽臉色都變了:“那他怎么知曉馬蜂不會叮白蘇墨?” 小吏支支吾吾:“小的哪里知曉……興許,也會被叮上一二吧,今日有御醫值守……” 錢譽心中忍不住罵了一句。 “公子,小的知曉的都說了,求您別告訴國公爺!小的還上有老,下有小……”小吏就差跪著磕頭了。 “人在哪?”錢譽呵道。 “前……前面,臨近平湖的地方,有大株翠薇后面……” 第22章 聲音? 平湖前?大株翠薇后? 錢譽一面邊跑,一面打量,七月天,身上已汗流浹背也全然不覺。 究竟在哪里? 錢譽心底慌神! 他自然不信幾袋破旱煙氣味就能將所有的馬蜂取走,那是馬蜂,又不是蚊蟲! 褚逢程常年在塞外軍中,根本不把這些細枝末節放在眼里,但白蘇墨只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先不說白蘇墨受不受得住這馬蜂一蟄,光是那馬蜂群若是受了刺激,又豈是幾縷旱煙味能全然驅走的?! 這褚逢程根本就是個賭徒! 白蘇墨一個姑娘家,自然容易被他的外表和行徑蠱惑,褚逢程若真想在一側有旁的行徑,簡直防不勝防!褚逢程都能想到借用馬蜂來施計策,便能上演一出為避免馬蜂蟄她,將她壓在身下掩著的戲碼!一旦為旁人所見,白蘇墨只能嫁褚逢程。 褚逢程也根本無需撇清。 能在馬蜂的圍攻下舍身護著白蘇墨,旁人自會贊他的好!白蘇墨是吃了悶虧卻還心底感念著他,他也大可繼續裝好人,半推半就將白蘇墨娶了,旁人根本看不出特意,反倒水到渠成! 褚逢程是想一石二鳥。 錢譽鮮有多管過旁人閑事,尤其是此處又在蒼月,與他有多少關系!但他豈能不眼睜睜看著白蘇墨一頭摸黑被人給賣了,還對始作俑者感恩戴德,噓寒問暖,最后嫁給這種口蜜腹劍之徒?! 頭頂炎炎烈日。 錢譽跑得氣喘吁吁,可心中越是著急,周遭就越不見白蘇墨和褚逢程身影。 時間已過去許久,他恐怕跑錯了方向,木已成舟。錢譽氣粗,心頭悶“哼”一聲,方才他是有多慌神,才會失了分寸,竟沒有讓方才的小吏帶路。 白蘇墨…… 錢譽閉眼。 心中近似有無限悔恨和惋惜從心底不知何處涌起,艸他大爺的! 錢譽狠狠摔了腰間的玉佩。 也似是這動怒的一摔,玉佩濺起,碎片正好擊到一側銀薇的樹干上,似是石塊般落下,伴著犀利的“嗡嗡”聲音。 錢譽定睛回神。 那銀薇樹上不是馬蜂窩是什么? 錢譽愣住,許是動靜不大,只有幾只馬蜂繞著樹梢飛了飛,錢譽卻細下打量。 這株銀薇上至少有兩個馬蜂窩,只不過藏在花束里,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錢譽不寒而栗,再往前去,前面的銀薇樹干上也有兩個,再前面是株翠薇,上面至少有三個! 錢譽額頭嚇出冷汗! 這處不起眼的地方,竟然至少藏了有近十余個馬蜂窩,并且都藏在茂密的紫薇花叢中,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方才若不是他的玉佩濺起,正好不經意里打在其中一個上面,引了馬蜂振翅,他許是只能見這小半個露在裸露的樹干上! 錢譽心底忽得一凜。 小半撮馬蜂窩,身后是平湖,前面是這株翠薇! 那小吏先前說的地方,莫非就是這里? 錢譽咽下口口水。 也恰是此時,似是有腳步聲傳來。 錢譽順勢望去,只見白蘇墨一人,自先前那株翠薇樹下穿梭而來。 錢譽臉色鐵青。 那株翠薇樹附近至少有十余個馬蜂窩…… 也恰好只有一小撮裸露在翠薇的樹干上。 雖不知為何到此處的只有白蘇墨一人,也不知她為何眼下才到,但此時…… 白蘇墨聽不見,錢譽不敢高聲驚動樹叢中蟄伏的馬蜂,但見白蘇墨正低頭,似是心有旁騖,也并未有抬眸朝他這端看過來的跡象,眼見她就要走到這幾株翠薇和銀薇樹叢中,錢譽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來。 白蘇墨…… 他祈禱她平穩通過,他悄然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段路分明不長,又好似每一分一秒都被無限拉長,她每走一步,他都似度秒如年,連大聲呼吸都不敢。 眼見著她走過翠薇,到兩株銀薇的花叢之間,已過一半路程,錢譽屏息。 白蘇墨卻似是忽然覺察何事一般,倏然抬眸。 便恰好,有一襲青竹色的身影映入眼簾。 七月盛夏,陽光強烈,他背靠平湖,逆光而立。微微泛著波浪的湖面,在強光的照射下顯得波光粼粼,稍許刺眼。 白蘇墨眉頭微微攏了攏,才見那道在陽光下鍍著金暉的青竹色身影似是幾分熟悉,待得看清,才發現竟是…… “錢譽?”白蘇墨意外。 錢譽面色煞白,額頭上掛著豆大的汗珠,似是焦灼一般望著她這邊。白蘇墨不由回頭,可在這幾株翠薇和銀薇樹形成的半封閉樹蔭下,似是只有她一人而已…… 白蘇墨轉回身來,只是方才朝他邁出一步,便覺腳下似是踩中了何物? 白蘇墨移開腳,略微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枝斷裂的樹枝,而樹枝下,似是……還有一只被她踩死的馬蜂。 馬蜂? 白蘇墨蹙眉,這里怎么會有一只瀕死的馬蜂被她踩死? 白蘇墨自然聽不見身后震天的嗡嗡聲響,但她知曉馬蜂是群居,若是見到一只,便遠遠不應只有一只。白蘇墨心底猛然一滯,稍稍側眸,便見身后鋪天蓋地的黃蜂如近在咫尺的烏云一般壓近,白蘇墨心頭駭然,嚇得腿都軟了。六神無主之際,忽覺胳膊被人一把抓住,片刻都未停留,便拽著她往前跑去。 她見他身上的青竹色外袍不知何時脫下,卻正正好好罩在她頭頂上,也似是這眨眼的功夫,她轉眸看他,正好見到一直馬蜂在他胳膊處叮了一下,錢譽吃痛。 “錢譽!”白蘇墨駭然。 但錢譽此刻哪有功夫考慮旁事? 馬蜂怕火怕水,怕旱煙味道,可眼下他去哪里尋現成的火把,旱煙?他和白蘇墨二人根本跑不過這群馬蜂,不過片刻功夫,他的胳膊和腰上已被蟄了三兩次。 水?錢譽驟然回神。 “白蘇墨,你可會水?”前方就是平湖,他忽然停下,外袍搭在兩人頭頂護著。 但白蘇墨哪里聽得見! 錢譽心底叫了聲疏忽,眼見一大撮密密麻麻的馬蜂自頭頂飛來,錢譽還是朝她大喊一聲:“白蘇墨,跳!” 白蘇墨許是看見他口型,許是未看見,他根本來不及反應,深吸一口長氣,拽起她便往平湖中跳。 “轟!”的一聲,兩人前后落入平湖中。 馬蜂怕水,近不得水! 可又不甘心,便在二人方才躍入的水花上黑沉沉一片低壓著。 白蘇墨不會水,只在很小的時候學著簡單憋一口氣在水中游著,不會換氣,也游不出多遠,但落水一刻,她還是看清了錢譽口型,深吸了一口氣。 平湖水深,好在七月盛夏,水中并非寒涼徹骨,兩人躍入水中,卻不敢往上浮,只能借著這股憋在胸中的氣拼命往前游。本就在近乎生死關頭,身體能迅速判斷,即可做出反應已屬不易,但她哪里游得遠! 錢譽尚還好。 游出兩個來回,白蘇墨便覺胸悶氣短,已然在手腳掙扎著往上竄。 可頭上就是密密麻麻的馬蜂群! 錢譽一直都有伸手拉她,可她憋的一口氣將近用完,若是嗆水,只能浮出水面求生。眼見頭上便是水面,白蘇墨身體不停使喚往上竄。 錢譽見狀,腿上使力跟著她上浮,千鈞一刻,在她即將浮出水面時,雙手將她扯下。 白蘇墨拼命搖頭,手腳皆在掙扎,臉色都已憋紅,但錢譽死死將她拽緊,靠近,她根本動彈不得。 她的世界本就萬籟俱靜,好似古井無波。 如同這靜謐的水下一般,白蘇墨忽覺一道尖銳的耳鳴,她想伸手捂耳朵,但錢譽拽著她,她無法動彈。但這陣恐懼與震撼很快被旁的情緒所替代——尖銳的耳鳴后,耳側有咕嚕水流的響動,不大,也不刺耳,似是某種沉穩,又似某種空靈,這是……聲音? 沉穩而靜謐的水流中,錢譽湊到她跟前,她只聽一聲似是低沉,又似如磁石一般的聲音,穩穩喚了聲:“別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