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椅的不遠處有盞路燈，昏暗的燈光照著男人愧疚且疲憊的身軀，他長腿岔開坐在長椅上緊鎖著眉頭是掩蓋不住的痛苦。

    “不覺得我特混蛋嗎？”王俊凱抱著頭，緩緩說著話，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十分沉重，“做了這么多傷害你的事?！?/br>
    “混蛋啊，特別混蛋?！?/br>
    慕小柒抱著肩膀背靠在欄桿上，現在輪到她來居高臨下的審視他，仿佛有些可笑。她就著那微弱得可憐的光芒看手腕上的紅印子，也不是故意要提及那天，只是這的確讓她想起了畢業晚會那天的手銬，冰冷的金屬材質磨著皮膚，太疼了也太燙了，被王俊凱觸碰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燃燒，給她帶來不適感。

    “那為什么不罵我，不打我？”

    “我為什么要這樣做去給你減輕痛苦？你以為我打你，你所犯下的錯就能夠被原諒了嗎？”

    王俊凱沉默著思考了片刻，他確實想慕小柒朝他發泄會讓他好受一點，而不是她默默忍受著痛苦，只是他深知犯下的錯不可能就這樣一筆勾銷。

    那晚他們不歡而散，迎新晚會的反響卻很高。慕小柒那組最終榮獲第三名，學生票數最高，但老師那里的評分并不是很理想，太過感情化了。

    迎新晚會此次辦得精彩，學校領導因此夸贊王俊凱的能力出眾，誠邀他加入學生會，只是王俊凱拒絕了，而那位喜歡余卡的同學卻更加記恨上他。

    但王俊凱并未當回事。

    ……

    美國時間下午三點零四分，碼頭邊賣唱的街頭藝人彈著吉他，海灘上人聲鼎沸，海平面同城市天際線完美融合。

    易烊千璽慵懶地躺在沙灘椅上，高大沙灘傘投下的陰影罩了他半邊臉。他的目光無焦距，無聊地看著海鷗在波光粼粼的海上徘徊，它們飛飛落落，人們走走停停。

    開學已兩周，而他已休學了整整一年。說來也是挺膽大的，大一他只安分上了一星期的課便提交了休學申請，為此易正天跟他發了好大的脾氣，于是他自請去易正天公司幫忙，那時候剛高中畢業，還嫩著，股東們都比較反對，易正天丟了一個手頭上的項目測驗他，他完成得十分出色。

    得到股東們的認可后，易正天也不便再多說什么，就隨他去了。千璽休學了整整一年，而這一年時間里他邊學習公司業務邊工作，不，是玩命的工作，沒日沒夜，不眠不休。易正天不知道自己兒子到底是發了什么瘋，就這一年下來，愣是瘦了一圈兒。

    寒假里國內的業務暫且告一段落，楊曦便也來了美國，安雨檸和千璽又都在美國上學，便直接辦了移民手續。楊曦看著千璽穿著西裝的樣子太心疼了，易正天也看不下去，勸他回學校上課，不然放松休息也好，因此才有了上學日待在海灘曬太陽這一出。

    他花了幾天時間在美國自駕游，從芝加哥游到了洛杉磯，期間走走停停知道了不少異國風趣，確實是放松不少，但是心里方面呢？千璽眸中毫無亮色，倒映著一望無際的海面，手指摩挲著一款小巧精致的領針，這是慕小柒送給他的。

    “放著大好校園不去上，到底是因為什么？”

    因為什么？他也想知道。

    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還有些懶洋洋，千璽轉而伸手拿起桌上的墨鏡戴上。盡管今日是周五，這片海還是少不了人來欣賞。聽說來洛杉磯一定得來圣塔莫尼卡海灘，果然也是名不虛傳，他本想圖個清靜，聽聽海的聲音，以為工作日人會少，看來是他太天真了。

    應付了幾個外國美女的熱情搭訕后，他干脆閉眼睡了一覺，等到再醒來時，海灘邊人已稀少，就連賣唱歌手的舒緩歌聲也不存在了，而太陽已下山了半截。整個海面又被照成了暗橙色，云霞燃燒著天空，碼頭餐廳開始營業，亮起了燈光。

    他半撐著身子，靜靜等待那赤日完全沒入海平面下，陣陣海風撩起他的額發，帶有一絲絲的涼意，總算是有安靜聽海浪聲的時間了。此刻已經到了飯店，他沒打算直接在碼頭用餐，而是打算繼續自駕游的旅程，他先是找了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隨手抓了些速食品和幾罐啤酒。

    這家店臨海，寬大的馬路牙子邊上就這么一家小店，就一個結賬區域。排在他前邊的女生燙的金色短發，個子有些矮，千璽用目光偷偷測量了下，好像就比慕小柒高那么一點吧。他沒在意女生結賬時在跟營業員說什么，原先以為是本地人，誰知道她支支吾吾說不清楚話，一會兒外語一會兒z文的，他不小心就聽到了那幾句話，才知道她是個中國人。

    女生手里拿的是衛生棉條，又因為沒帶夠錢，營業員不給賒賬，她有些急，似乎是在極力辯解什么。她手機不在身上，又沒帶夠現金，急也是真急，就差跺腳了，結果她腳抬起來還沒放下，身后就突然貼近一名男生，一身淡調的男士香水味。

    男生的外語很流利，將她的東西一并結了賬后，提著自己的東西便走去門口，女生愣了愣，抬腳就追。

    千璽剛打開車門就被一雙手攔住了，那名女生抓著小東西在他面前揮舞，道謝后還硬是要還錢，說的還都是她蹩腳的外語。他在心底嘲笑，表面卻溫儒爾雅，紳士地回應：“不用了，小姐，我也是中國人?！?/br>
    “??？”女生似是愣了愣，隨后松了好大一口氣，“早說你是中國人，我就不必還得復習英語了，害得我緊張了一會兒。那個，我得還你錢?！?/br>
    “不用，我是來自駕游的，也許沒多久就離開了?！鼻Лt頓了頓，上下打量面前的女生，“說起來，你挺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也算是緣分，這錢就不用還了?！?/br>
    “那至少加個聯系方式吧？”

    “真不用。話說，你不應該挺急嗎？”千璽笑著指了指她手中的小東西。

    女生一瞬間尷尬起來，面上染起了不明顯的紅暈，她迅速報了自己的名字和學校，放了話說：“那個，我今天沒帶手機，有事盡管來這邊找我?！?/br>
    季青，倒是個好名字。

    千璽自動忽略了最后一句話，他沒在意這件事，也沒刻意去記。各自分開后，他開著車繞著環海公路，找到了一處臨海的公園，看著遠處的天色變化，手機里哼著小曲，冰啤就如白開水一咕嚕灌下了肚，絲毫沒有什么表情。

    他思考問題的時候總這樣，周邊要安靜，要無人打擾，但他通常會選擇放自己喜歡的純音樂，這樣會更有幫助些，類似于冥想。那位女生的確有些像慕小柒，盡管她不會染那樣夸張的金發，不會舍得剪去自己的長發，不會大方的問人要聯系方式，除了尷尬害羞時會臉紅這點，其他確實沒有一處像的，所以到底是他本就想她，還是那個女生給他帶去的感覺推動的？

    于是他又從兜里拿出被方巾包裹著的小小領針摩挲，其實思考這個毫無意義，他心里明白。一年多以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渾渾噩噩的都在做些什么，易正天丟給他的項目他都會照做，不會過問不會挑揀不會有不滿，他會盡力去完成，會做到完美或是做到他滿意。

    只是他真的滿意嗎？坐在高樓大廈里，看著落地窗外連成一線的燈光，那是何等的盛況夜景??？但他只覺得，太落寞了。他身邊應該有個人陪著他，有個他樂意幫她開易拉罐的人陪著他。

    那么這個她，又在干嘛呢？是否在為了學業而煩惱，或者為了愛情而奔波?？傊?，不管是學業還是愛情，都不有關于他。她身邊，從來也就沒有他的一席之地。這是千璽人生中第一次認輸，第一次逃避，逃離了市，甚至逃到了芝加哥。

    精致的領針在慘白的路燈下顯得黯然無色，他無數次想丟，無數次忍住，因為舍不得。自出國以后，他同慕小柒就沒聯系了，僅僅是偶爾會說節日快樂，畢竟中美兩國有時差隔著，各自也碰不到面。這樣也挺好，只是一年多，他都沒有忘記，他都還留著這個領針。

    突然就想念醉的滋味了。

    千璽駕著車駛在公路上，兩邊街道都是繁華的商家，他找了半天，最后挑了間隱在樹叢中的清吧進去了。清吧里人不多但也不少，裝修格調都十分有意思，也因此在某交友軟件上傳播開，有些人是循著這種痕跡爬來的，但像千璽這樣機緣巧合找到的才最有意思。

    他徑直走向了吧臺邊點了酒，一言不發地悶頭開始喝，推開了一切來搭訕的妹子，不說話也無表情，偶爾皺皺眉。調酒師是位亞洲小青年，對于這類人已經見怪不怪，好心倒了杯清水放在了他酒杯旁，管他喝不喝呢。

    只是他現在不知道，等到下班后才后悔，當時真該直接逼這位亞洲同袍把水喝了，也不至于晚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