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什么手繩?！?/br>
    王俊凱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睛只是個噱頭，值得深思的該是盡頭的那潭暗流涌動的湖水。

    每次慕小柒以為自己快要摸索到盡頭時，總有那么層霧來罩住她的雙眼從而迷路，再看不清王俊凱。就比如那串手繩，有太多的疑問疑點，怎么會回到他手中？他留著做什么？又或許他今天是故意，將那串手繩放進外套的袋里，目的就是為了擾亂她的分寸。

    “你別裝傻，我都看到了?！蹦叫∑饩o皺著眉頭，表情并不像在開玩笑，甚至嚴肅。

    王俊凱也確實沒在裝傻，他雙手相扣搭在桌上，一臉困惑地向一邊歪頭：“看到什么了？”

    “就手繩啊，你送我的那條?！蹦叫∑庀乱庾R努起了嘴，王俊凱到底在裝什么傻呢？

    “你丟掉了？”

    “我……”下意識心虛，她躲避他投來的目光，“不是被你撿到了嗎……”

    “我不知道你丟了，更不可能撿到?！蓖蹩P有點氣急。

    “可你外套的口袋里有那條手繩?！?/br>
    慕小柒的話語篤定到王俊凱都快相信了，他挑起一邊眉頭思考，外套遺留在車上，眼下的情形要確認也只有一個選擇了。

    “你待這兒別動?！?/br>
    “你干嘛去……”

    話音挾著消失在轉角間的衣擺落下，慕小柒略有無奈，明知是個行動派，還無所顧忌地將此事說出口，真是欠缺考慮。她雙手捧著杯子，門牙一上一下磕著杯沿，顯露出懊惱的神情。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手繩的事她本不愿再提起也極力避免，但最后提起的卻是她本人。

    怎么總違心呢？

    再去拿外套時雨已經漸漸小了，王俊凱彎腰往車里探進半個身，抓了外套就是掏口袋，在摸到那條腕帶時愣怔了一秒，后才反應過來，原來是會錯了意，但可惡的是她竟然丟掉了，他狠握了下手繩才塞進褲袋。

    服務員端來一些菜，慕小柒直發愣，這些都是她喜歡吃的，還有那討厭的蘑菇。她突然笑著搖頭，王俊凱這又是想整哪一出呢。

    王俊凱回到桌前刻意瞥了眼慕小柒面前的碗筷，絲毫未動。他抿嘴斂眼落座，抄起筷子一聲不吭地埋頭吃起來，對剛才的話題閉口不談。從何談起，怎么談，主動開口談這件事的他才是傻子，他絕不做傻子。檸檬魚在嘴里嚼著，酸甜口感刺激著味蕾，而他卻還一臉愁容，盡管再好吃。

    是他太自信了，自以為了解慕小柒，卻不曾想到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長大，學會狠心，學會容忍。

    “你還沒告訴我?！蹦叫∑馊棠驮S久，直到他將碗里的菜吃完還準備去夾另一些時開了口，于是王俊凱夾菜的手停頓在半空，抬眼望向慕小柒，不知眸中帶著的是什么樣的溫度。

    “你……”慕小柒一愣。

    “那手繩不是我送你的，你看錯了?！?/br>
    “可明明一樣……”

    “不一樣，哪里一樣？這是我自己留著的?！睙釢L滾的湯端了上來，置在桌的中間，層層繚繞的霧氣柔化了王俊凱的輪廓，“跟你配對的?！?/br>
    慕小柒瞇著眼看他一張一合的薄唇，從中泄出的磁性喉音同時也拽著她的心臟沉了下去。王俊凱在盯著她，然后她也用力去捕捉王俊凱的神色，但抓了空，也看不清，于是她意識到這根本在做無用功，本來就是，從沒看清過。

    “你又留著做什么呢，該丟棄的東西，硬留著也沒有用。就算找回來了，也失了本質?！彼鹕鬃邮⒘送爰t油湯，被向上升的熱氣撲了滿面，還是guntangguntang的，沒有吹就下了口，燙到舌尖的疼痛及滾過喉嚨的辛辣感牽扯著鼻尖也泛了酸，逼得一大顆淚珠就這樣毫無預兆掉進了湯碗里。

    下口的痛覺就像王俊凱帶給她的，他一直都在燙她的神經，從腳底板到頭皮發麻的感覺貫徹全身，這無一不是王俊凱帶給她的。

    她只喝了一口就不再碰了，沒法駕馭的東西應盡早遠離。她用手肘撐著腦袋，曲起手指笑著將眼角的淚給撇掉，動作幅度很小，她咧著嘴裝笑：“這湯挺好喝的，你嘗嘗啊?！边@話說的她自己都不相信。

    對面沒有回話，當飄忽游離的雙眼再次聚焦時，那雙桃花眼里的通紅在那一剎就被放大，逼進了她的眼里，再一次刺痛了她的神經。

    ……

    醫生稱這次胃出血已經是警示了，下次再進醫院就不是什么好兆頭了。王源坐在病床上沉思，他自是清楚身體情況的，只是這胃的毛病逐漸惡化，再怎么好好養也是無用。

    蘇淺淺從包里拿出一沓資料遞給王源：“喏，王俊凱要我交給你的復習資料?！?/br>
    王源沉默接過，連一個眼神也沒給她。這樣的狀態僵持了快三分鐘，蘇淺淺憋不住了，只好先行服軟。

    “喂，還繼續冷戰??？”她的手揪住了復習資料的邊角。

    王源一愣，抬了眼掃向她，蘇淺淺打了一激靈，不情不愿的放下了手。

    但王源隨后杏眼一彎，眼底全是笑意：“你還要繼續嗎？”

    王源的話一出蘇淺淺就不樂意了，于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我還要不要繼續，到底是誰先開始冷戰的啊?！?/br>
    “說的好像是我一樣?！蓖踉醋龀隽丝鋸埖谋砬?，將復習資料放到床邊。

    “怎么不是了？圖書館那次你不想解釋什么？那個女生又是誰？”

    “圖書館？女生？你在說什么?！?/br>
    “靠，你不會忘了吧？我可是一直都記著呢?！?/br>
    “不記得?！?/br>
    蘇淺淺一時語塞，這無辜臉怎么搞得她冤枉他一樣？真是令人氣憤。

    王源看著她一臉被氣著的表情，努嘴說道：“干什么啊，一臉我負了你的樣子?！?/br>
    “可你對那個女生笑了，卻對我很冷淡。我是真的以為你會……”蘇淺淺沒往下說，覺得這樣的自己別扭，矯情。

    但王源卻笑了，甚至笑到咳嗽：“咳哈哈…笨蛋啊，你該不會以為我喜歡那個女生？”

    “不是嗎？”

    “當然不是。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女生，但……”王源停頓了下，神情認真，“我敢確保的是，除了你我沒有其他喜歡的人?！?/br>
    蘇淺淺心跳漏了半拍，呆愣的抿了抿嘴：“我…我知道了?！?/br>
    這樣心動的感覺溫柔甜蜜，像棉花糖一樣柔軟，咬一口就化進了心里。

    “外面挺晚了，你過會怎么回去？”王源揪著眉頭擔心道。

    聞言蘇淺淺望了眼窗外，峨眉月高掛在黑漆漆的天空上，透著清冷的光。想想時間也確實不早了，慕小柒和王俊凱怎么到現在都沒出現呢？

    王源背靠著墻大膽的看向蘇淺淺，月光灑在她的半邊側臉上，顯現出微紅的臉頰，他不由得淺笑。

    “我過會打的回去……”蘇淺淺再度側頭，兩人視線交疊，一瞬間的慌亂、顫動、興奮消失在涌現的點點星火中。

    兩顆歡快跳躍的心臟一刻未停，仿佛全世界的花都綻放。王源炙熱的視線盯燙了蘇淺淺的雙頰，節節攀升的溫度捎著心臟、喉嚨、耳朵一起，全染了隱秘的情意。

    ……

    夜拉得冗長，也黑得純粹。

    最后還是接受了王俊凱送自己回家的請求，不明白為什么每次他都有那種不容拒絕的理由。坐在副駕駛的慕小柒抱胸看著窗外的燈火通明，心里卻擂鼓著，因為那雙蒙了霧的、通紅的雙眼。

    王俊凱一臉疲憊的開著車，他想不到他該開口說什么，腦子里過著無數條無趣又敏感的話題，挨個兒被他否定。他是想自掘墳墓，破罐子破摔，但他又有著顧慮。于是兩人一路無言，直到慕小柒下了車。

    “我們還是別做朋友了?！蹦叫∑獗硨χ劝l制人，不給他自掘的機會。

    “什么……”王俊凱僵在原地。

    “我冷靜下來想了想，我們不可能做朋友的，也做不成朋友?！?/br>
    王俊凱握緊了拳，咬了牙：“那就做回戀人?！?/br>
    慕小柒猛然轉身瞪大了眼，今夜的月太亮了，亮到她能清晰看見王俊凱瞳孔里的自己。他在說什么胡話？這一切太愚蠢了。

    “我不想……”話脫口慕小柒意識到自己底氣不足，“算了，我不想跟你扯感情方面的事了，你走吧?！笨熳甙?，再不走……就要動搖了。

    王俊凱眨眨眼，他不想就這樣結束，不，是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我……”

    王俊凱張了張口，慕小柒卻沒有給他機會說話。

    “沒意義的東西也丟掉吧，以后也別再來找我，我不想看見你，也不想有聯系?！彼l了狠，用著冷淡的聲音迅速的說了一通，就像是提前整理好的演講稿，只看了王俊凱一眼就徑直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駕駛座的王俊凱表情復雜，指腹緩緩摩挲著那條手繩，那冰冷金屬方塊上刻著的，是他們在一起的日子。

    他又何時成了被動的一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也沒有理由上前去追，這時候的王俊凱才意識到，他一開始的方向就出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