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十三知道,阿九這次又要進宮去看宮里那位廢物皇帝的。 他們私底下的交情......她覺得暫時沒必要同陸寒講,免得又旁生枝節。 還是等先解決了那位廢物皇帝再說。 十三心中已有了決斷,趕往攝政王府的腳步也更快了一些。 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到得晚了一些。 陸寒淡淡瞥了她一眼,站在棗花樹下,仿佛披落了一身的星光,“你來晚了?!?/br> 十三很是自然而然地撒了謊,“出宮時耽誤了,畢竟皇宮森嚴,進出不便?!?/br> “嗯?!标懞矝]計較這些,沉冽的聲線揉碎在微涼的晚風里,“我讓你去查的事情,查清楚了么?” “查清楚了?!笔h首,一五一十地將阿九玉哨丟失的事情解釋得一清二白,十分有清晰有條理。 聽起來天衣無縫,并沒有什么紕漏。 陸寒眉頭輕輕蹙起,“如此說來,阿九對本王......沒有異心?” “阿九是暗莊數年來最出色的暗衛之一,且忠心耿耿,為主子鞠躬盡瘁,不計生死,所以主子不必多慮?!笔傲斯笆?,冷著臉回道。 “宮里那位的兔兒玉墜,可查清楚了是誰送的?”陸寒又凝眸問道。 十三眸光微滯,最后夾雜了些許無奈垂下眼簾道:“請主上恕屬下無能,宮中珍寶眾多,那玉墜子又未登記在冊,實在難以查起?!?/br> “本王知道了?!标懞灸频捻禹耸谎?,驀然幽深起來,語氣也變得意味深長。 “......十三,你素來是本王最信任的人?!标懞呓徊?,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比夜色還要濃的陰影,攏住半跪在地上的十三,“希望你......莫要讓本王失望?!?/br> 十三身子難以分辨的一僵,很快便恢復如常道:“請主子放心,屬下愿為主子肝腦涂地,絕不讓主子失望?!?/br> “肝腦涂地就不必了?!标懞乘谎?,沉聲道,“只是以后,你便不必留在宮里了?!?/br> 十三的眸底出現一絲疑惑,抬頭不解地看著陸寒。 陸寒漫不經心地卷了卷長袖袖沿上的金絲蟒紋,繼續說道:“當時你進宮也是為了查探消息,如今既都已查明,便不必再辛苦蟄伏在宮里了。你是暗莊的少莊主,暗莊的所有事都需要你來處理,待在宮中未免有些不便?!?/br> “......”十三沉吟片刻,終究說不出旁的什么來,只能悶悶地道,“是,屬下謹遵主子之命?!?/br> 十三站起身來,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陸寒的庭院。 陸寒望著她漸漸融進夜色里的纖細身影,眸色漸漸比月夜清冷,且幽深得難以捉摸。 陸寒不敢告訴任何人,他昨晚......又做了一個夢。 依舊與顧之澄有關。 是關于顧之澄的死因。 也是直到昨晚的夢,陸寒才恍然明白。 原來他曾夢見過的這些,都不只是簡單的夢,而或許......都是未來要發生的事情。 意識到以后顧之澄可能真的會死,陸寒一顆心痛得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可是又想到,在夢里,仿佛顧之澄是因他下的命令而死,他的心情便更加復雜了。 他明白自己的本意只是讓顧之澄假死,等解決好一切之后,再將顧之澄偷偷送到外頭的溫泉莊子里,不走漏任何風聲。 若沒有這個夢,陸寒是真的會這樣做的。 因為他舍不得顧之澄死,可是也不能留他在宮里。 可有了這個夢,陸寒又怕了。 他寧愿冒著許多風險放顧之澄安然出宮,也不愿再用這個法子。 陸寒在夢里已經體會過失去顧之澄后痛徹心扉的感覺。 是即便得到了萬里江山,也好似全然成了一場空的萬劫不復。 至于陸寒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即便因為同是男子,他不能與他相守。 可他也要他活得好好的,盡管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也因為這樣,陸寒不敢再讓十三留在宮中。 畢竟顧之澄的死因,就是因為十三不了解他身子的狀況,藥下得重了,所以才...... 雖然十三與那小東西無仇無怨,只是誤殺,可十三也是罪魁禍首。 陸寒心有余悸,不敢讓十三再與顧之澄有所接觸。 ...... 顧之澄很快就在宮中聽聞了珊瑚“暴斃”的消息。 她眸色復雜地嘆惋了一聲,道珊瑚那般年輕,又生得好看,竟得了這樣的惡疾,一夜之間就撒手人寰了。 顧之澄深表可惜,還特意囑咐田總管多打點些銀子送去珊瑚的家里,以表哀思。 ...... 田總管做事向來手腳麻利,雷厲風行,很快就將珊瑚的身后事打點好了。 而暗莊里,假死后的十三坐在黑漆嵌螺鈿圈椅上,捧著顧之澄送給她“家里人”的沉甸甸的錢袋子,眸光漸漸變得復雜。 ...... 轉眼到了中秋佳節。 按照傳統,又是朝臣們進宮參加中秋宮宴的重要日子。 可今年倒是不巧,體弱多病的顧之澄又生病了,臥床不起。 這熱熱鬧鬧的中秋宮宴也不得不取消了。 陸寒依舊如往常一般,進宮批了些重要的折子后,又往顧之澄的寢殿里去了。 聽聞顧之澄生了病,他總不放心,每日都要來瞧一瞧。 雖見到那小東西臉色蒼白削瘦的樣子會心疼,但也比日夜思念要好許多。 顧之澄正躺在龍榻上,肚子里仿佛在翻天覆地的鬧騰著,腦袋也混混沌沌發暈,難受得緊。 她的身子太嬌弱,總是動不動就要鬧一場。 前不久剛染了風寒,好不容易好了,又因前兩日多吃了幾個蟹而肚子著了涼,很是不爽利。 陸寒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顧之澄連忙闔上眼,裝作睡著了。 與陸寒相處,還是裝睡要來得輕松一些。 陸寒走進來時,就只瞧見顧之澄小臉似乎又削瘦了不少,雙眸緊緊閉著,只有纖長卷翹的鴉睫隨著清淺的呼吸偶爾扇動幾下。 他緩步停在顧之澄的身邊,見四下無人,又忍不住伸手,在顧之澄的臉頰上婆娑了幾下。 感受到他指尖的溫熱,指腹的薄繭,顧之澄一瞬便渾身都僵直了。 陸寒最近總是這樣,趁她裝睡,就要這樣摸她的臉。 好生奇怪。 其實顧之澄心里也隱隱約約有些明白是怎樣的一回事。 所以她更加不愿意睜開眼睛來面對。 可惜......陸寒今日似乎是鐵了心地要將她弄醒來。 他溫熱的指尖從她的臉頰下移,最后到了她淡粉的唇瓣上,更輕的揉捏了幾下。 她的唇瓣柔軟,在陸寒的指腹之下更似一團綿。 陸寒眸光微凝,然后暗下去。 顧之澄的眉也忍不住輕輕蹙起,即便是閉著眼,她也能感覺到陸寒灼灼的目光,燙得她心發慌。 漸漸,鼻息間縈繞上愈發濃的清冽香氣。 顧之澄感覺到,陸寒仿佛在俯身,一寸一寸地靠近她。 又近一些,顧之澄甚至感覺到了他灼熱的呼吸,還有身上的溫度。 她再也裝不下去了。 驀然睜開眼,陸寒的臉已近在咫尺。 陸寒直起身,薄唇似有意若無意地刮過顧之澄淡粉的唇瓣。 一瞬間,顧之澄心里起了些奇怪的感覺。 好似方才沒有被陸寒碰到,又好似被陸寒碰到了。 顧之澄心跳頃刻間就停了半拍,原本就有些發昏的腦袋越發的糊涂了。 陸寒卻只是站在她的龍榻邊,垂下眸色淡淡的眼簾,嗓音很輕又似半啞的道:“陛下,您醒了?!?/br> 顧之澄:......是啊,再不行都不知道要被你做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了。 顧之澄心里氣,卻有氣沒處撒,還要裝出一副乖巧侄子的表情來,關心地問道:“今兒是中秋佳節,小叔叔怎的還在宮中?等你回府團聚的親人只怕是等急了?!?/br> 陸寒彎了彎唇,指腹在顧之澄身上蓋著的衾被緞面上悄然無息的撫過,“臣關心陛下的身子,無心歸府,只想在陛下身邊侍疾,讓陛下龍體早日康健?!?/br> 顧之澄不自在地笑了笑,不去看陸寒的表情,只是淡聲道:“朕身邊有許多得力的宮人,怎敢勞煩小叔叔千金之軀?” 陸寒垂眸看著顧之澄,眸底突然生出一絲戾氣,由淡轉濃,再也克制不住。 他再也不想同這小東西玩這些叔友侄恭的把戲了。 他只想......繼續方才沒做完的事情。 陸寒的眸光落到顧之澄的臉上,即便在病中,這小東西還將肌膚抹黑,也不知是在防著誰。 想到這里,陸寒心中憋著的郁躁更甚。 仿佛理智全無,氣血上涌,徑直坐到了顧之澄的床沿。 “小叔叔你......”顧之澄話還未說完,就被陸寒突如其來撐在她腦袋邊上的大掌嚇回去了。 她只能瞪大了杏眸,雙眸圓睜地看著陸寒。 陸寒漆黑的瞳仁微微壓下,視線落到顧之澄那柔軟又嫣粉的唇瓣上,眸光漸漸轉暗。 “小叔叔這是做什么?”顧之澄整個身子都在衾被中微微發顫,杏眸里盛滿了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