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即便顧之澄同為女子,聽了也骨頭酥了大半。 難怪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幾位嬪妃雖姿色平平,卻也足夠用溫柔將她埋沒了。 “咳?!币宦曋刂氐目?,在她們身后響起。 陸寒臉色沉得快滴出水來,望著扎在女人堆里的顧之澄。 光天化日之下,就左擁右抱,懷里還摟著一個,成何體統! 原來只寵幸阿桐,也不過是因為沒見過其他嬪妃。 如今見到了,便見一個愛一個,倒是不知今晚,又要換誰侍寢了。 呵,早不該讓這小東西選妃的......! 若君王沉溺于女色,天下必亡。 哼,想來如今這等境況,這小東西也不必再做君王了。 陸寒越琢磨,越覺得心中如潮涌澎湃,卻又鈍痛難安。 來不及細想,就看到顧之澄掙開幾位嬪妃的手,后退幾步,站到他旁邊來,“這位是攝政王,朕的小叔叔,你們快行禮?!?/br> 三位嬪妃原本就有些好奇,在悄悄打量著陸寒的。 見他生得這般好看,身姿如玉走過來,就似神仙下凡一般,光華皎皎,令人移不開眼。 相比之下,他身邊的陛下倒有些失色了。 主要是陛下長得黑,不如眼前這位皮膚白皙通透。 不過雖陛下的皮膚黑些......但男人嘛,就是該這樣,才更有男人味。 聽到這是朝中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后,她們便再也不敢打量了,她們還在閨閣之中,也都是聽過攝政王的兇名的。 此刻心中都有些惶惶然,立刻福了身子行禮,嚇得帶了顫音的女聲越發顯得柔和嬌美,融在一起,倒顯得這初冬的御花園也春意無限了。 陸寒原本因顧之澄走過來而稍緩的臉色,沉了一分。 鼻息間嗅到顧之澄身上沾染過來的脂粉香氣,又沉了三分。 陸寒什么話都沒說,不想說,也不必再說。 反正這小東西也不適合當皇帝了,便早早了了他的性命便是。 原想著以后留這小東西一條性命的,如今看來也不必了。 就讓他去黃泉之下,再去和這幾位嬪妃風流,牡丹花下吧。 而現在,陸寒只想離開此處。 在這兒望著顧之澄這四個嬌滴滴的嬪妃,他就覺胸中憋悶,喘不過氣來。 陸寒垂下眸子,淡聲道:“陛下,臣先行告退?!?/br> 可顧之澄卻心頭狂跳,眼皮子也跟著跳。 方才,她好似從陸寒身上,察覺到了一絲稍縱即逝的殺意。 不知陸寒為何突然對她動了殺意,或許與方才阿桐同陸寒說的話有關。 但顧之澄知道,此刻是絕對不能放陸寒回府的。 若是他回府,她可能就小命不保了。 于是她牽唇笑了笑,“小叔叔是同朕來御花園賞那一品紅的,如今花還未賞到,怎可就打道回府了?” 陸寒一滯,下頜微收,神情冷硬如常,沒有半分動容變化。 顧之澄當然不會就這么輕易的放棄,鍥而不舍地問道:“小叔叔便與朕一塊去瞧瞧吧,似乎就在前頭不遠處了,就咱們兩人過去,也不帶隨侍,耽誤不了多長時間?!?/br> 陸寒眸光微動,微微抿起嘴唇,“只臣與陛下兩人?” “是呀?!鳖欀位卮鹜?,又不知是否回答得對不對,只好小心翼翼再問道,“若是小叔叔不愿意,那就......” 還未說完,陸寒便拱手行禮道:“臣恭敬不如從命?!?/br> 顧之澄嚇得拍拍自個兒的小胸脯,幸好,陸寒被她說動了。 也是,這一品紅雖是南云國常見的花,但到了顧朝,卻極難成活。 往往送來數十株,在最頂尖的花匠照拂下,也不過只能活下一兩株。 所以如今開了一片的一品紅,就格外珍貴,陸寒心動想來瞧一瞧,也是自然的。 顧之澄和陸寒二人走在御花園的小徑之中,離身后的涼亭越來越遠,幾位嬪妃伸長著脖子望她的倩影漸漸被一重又一重的紅花綠葉遮掩住,顧之澄也隨之松了口氣。 陸寒若有所思,蹙眉問道:“陛下可有煩心事?” “......唉?!鳖欀螄@了口氣,按了按眉心,“小叔叔方才瞧見了的,那幾位嬪妃實在纏人得緊,有她們在旁邊嘰嘰喳喳,朕真是被纏得片刻也不得安寧?!?/br> 一陣風兒吹來,刮起淡淡花香。 陸寒抿了抿唇,方才胸中的郁結悶痛,好似也隨著這陣風而紓解了。 顧之澄悄悄瞥了瞥陸寒冷峻的側臉,想到頭先察覺到的那陣殺意,不敢掉以輕心,趕緊趁機說些嘴甜的話,好得陸寒歡心,哄他高興。 “朕還是喜歡同小叔叔待在一塊兒,覺得似乎格外舒坦心安些?!鳖欀螤恐浇枪首髅骼实男?,少年清潤的音色揉碎在御花園的清風之中。 陸寒腳步一滯,很快恢復如常。 只是唇角,抿得更緊了一些。 ...... 賞完花,顧之澄又再次盛情邀請陸寒一同用膳,勢必要將陸寒的殺意扼殺在搖籃里。 盛情難卻,陸寒心思復雜的留了下來。 清心殿內,精致琳瑯的菜肴擺滿了長長的漆木雕花食桌。 今日顧之澄沒有喚阿桐來,只她與陸寒兩人,盡君臣之歡。 正好是冬至,御膳房送了兩碟煮餃子過來,是做的顧之澄上回贊不絕口夸過的餡兒。 薄薄的餃子皮裹著又香又嫩的rou餡兒,餃皮子軟韌,里頭rou餡兒又裹得多,一個個都是大胖餃子。 咬一口便能溢出鮮掉下巴的rou汁來,當真是讓人一口氣吃完一碟也不覺撐。 顧之澄連著吃下三個煮餃子,才彎了眼眸道:“小叔叔,你快嘗嘗,這餃子甚得朕心,實在好吃得緊?!?/br> 陸寒向來對口腹之欲要求甚寡,只是在顧之澄的極力吹捧之下,才進了一兩個。 “小叔叔,這玉竹老鴨湯是御膳房燉了幾個時辰的,極是入味,你也嘗嘗罷?!彼f著話,卻不知自個兒殷紅的唇上沾了些湯汁,襯得越發水靈粉嫩。 惹得陸寒的眸光稍稍一暗,漆黑的瞳眸壓下,心不在焉地盯著手里握著的玉箸。 滿桌山珍海味,他竟不知該往何處伸筷了。 “小叔叔,上回你說要與朕小酌幾杯,一直還未如愿。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來人,快去啟一壇子黃醅酒來,朕要請小叔叔暢飲?!?/br> 陸寒眼尾微抬,似是有些意外,很快又頷首道:“臣謝陛下隆恩?!?/br> 這啟出來的黃醅酒,可不是一般的宮廷御酒,而是顧朝的開國皇帝在顧朝皇宮初建成那日,特命內酒坊釀的一批黃醅酒,埋在了皇宮內墻的宮墻底下。 雖說當時釀了許多,但幾百年來歲月更迭,如今剩下的也不多了。 且是喝一壇,少一壇,所以每一壇都分外珍貴,也只有重要的節日國宴上,才會無比珍惜的啟出一壇子來宴飲。 今日顧之澄特意吩咐啟一壇子出來,當真是無比的鄭重與榮耀了。 所以陸寒才有些許的意外,但既然顧之澄盛情相邀,他也就卻之不恭了。 很快便有小太監抱著泥制彩漆酒壇小碎步走過來,里頭裝著的正是年份久遠的黃醅酒。 顧之澄微微抿起嘴唇,“小叔叔,朕知道你最喜歡喝這個,所以特意讓他們啟一壇子來飲。你只管敞開了喝,這黃醅酒雖然所剩不多,但給小叔叔喝,還是管夠的?!?/br> “臣謝陛下隆恩?!标懞⒓t的薄唇也跟著抿了抿,好看的眉眼間掠過一絲淡淡的恭謹之色,“只是小酌怡情,臣不必喝這么多,只小酌幾口罷了?!?/br> 顧之澄眨了下眼,嘴角的笑意如同輕淺的羽毛,“那倒無妨,反正啟出來了,便放在宮中,小叔叔無論何日來用膳飲酒,都能喝上幾盞?!?/br> 陸寒垂下眼瞼,舉起已經斟滿黃醅酒的白玉酒盞,遙遙朝顧之澄一敬,而后寬袖拂起,一飲而盡。 顧之澄眸子亮了亮,不忘夸贊一句,“小叔叔好酒量?!?/br> 不過是一盞酒而已,陸寒知道這小東西只是故意夸他。 可不知怎的,許是這酒太過美味,所以喝下去之后便涌得胸口似一股暖流拂過。 顧之澄不知陸寒喝得是否盡興,但想到他方才稍縱即逝的殺意,雖然之后再未浮現過,但還是令她內心十分不安。 所以她想,不若她陪他喝上一盅,或許會好一些。 顧之澄略一思忖,便揮手道:“來人,給朕也斟上一杯!” 陸寒淡淡的眼風掃過去,輕聲道:“這陳年佳釀最易醉人,陛下不如還是喝些荔枝果飲罷?!?/br> 顧之澄最受不了陸寒這瞧不起她的模樣。 她明明已經快滿十五了,酒有何不能飲的。 更何況這酒一人獨酌始終不如兩人對飲,所以她今日一定要讓陸寒乘興而歸,才能打消他方才的殺意。 顧之澄于是從鼻息間輕輕哼了一聲,只是冷眼睨著旁邊的小太監道:“還愣著做什么?快給朕斟酒?!?/br> 如今她宮里這些宮人倒也慣會瞧眼色的,她要喝酒,陸寒不許她喝,他們竟都一個個愣在那兒,仿佛陸寒說的話才是圣旨。 也是,他們都知道她雖是明面上的皇帝,可朝廷中滔天的權勢和人脈,都是握在陸寒手里。 自然在陸寒和她意見相左的時候,他們下意識就聽了陸寒的話。 顧之澄不免覺得心中有些凄涼。 雖然她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可她知道,她這個皇帝終究只是裝給世人看的,實際上就連喝個酒,都身不由己。 那小太監被顧之澄一瞪,到底是不敢再怠慢了,又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與顧之澄對坐的陸寒,見陸寒并未再發話,這才戰戰兢兢給顧之澄倒了一小杯酒。 不過只是金胎畫琺瑯花卉紋酒盞里裝了小小一杯,只有陸寒酒盞的一半大小。 畢竟陛下以前從未飲過酒,他們也不敢讓陛下喝太多。 這手指大小的一杯,想必是喝不醉人的。 顧之澄望著眼前酒盞里黃澄澄的佳釀,抿唇端起來,遙遙舉著對陸寒道:“此時既無明月,朕便舉杯邀小叔叔喝了?!?/br> 陸寒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神色莫辨,只是也舉起酒杯,遙遙道,“臣敬陛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