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纖體
青絲瀟瀟隨風起,素樓縹緲景。 樓倚銷欄魂,纖影斷輕塵。 莫道繁花幃地開,孤枝凌芳傲 惹得癡人苦凝望,殘影如霞,望之在即…… 陡然間,臉色淡淡的花,對著還在用小rou爪子抹淚,正不停打嗝小白狐的背,猛地一拍,程溁即刻便不打嗝了。 小白狐不由得對著花翻了個白眼,難怪這萬年花仙沒有娘子,這般不食人間冷暖,又沒眼力見的人,若是有了娘子,那才是禍害了人家姑娘。 花無視小白狐怨念的眼神,用腹語淡淡道“郡主,再不去河洞,可就真耽誤了時辰!” 程溁圓圓的黑眸滴溜溜一轉,道“咦,誰在說話?”淚痕未干的狐眸找了一圈,才發現只有花在瞧著自己。 花不待小白狐回答,在程溁還未反應過來之際,趁著親衛眾人一個不留神,便幻成一道白影,進了不遠處的句容河。 步入洞中,瞬眼前景色便如陽光燦爛,處處如寶鼎雙鐘的水晶石,弱水從如水晶的鐘乳石滴滴落下,匯聚成一條藍色的小溪水。 湛藍色的溪水聚成一處蕅池,明凈透亮的藍蓮滿池,眼前的這一切,仿若連同晝夜皆如靜止一般。 池水環繞著水晶棺,四周的芍藥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玉色,染似天成。 水晶棺里面被似花瓣化成的絲繭,包裹著的女子隱約可見。 小白狐眨著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扒在水晶棺上,張著小嘴兒驚訝的瞅著,自己的rou身,炸毛,道“為什么我胖了!” 花淡淡的解釋道“郡主,您在水晶棺中的rou身精魄來源于靈狐之身,靈狐與rou身自是一脈相承,靈狐之身變得圓潤,水晶棺中的rou身也會跟著變得豐滿起來?!?/br> 程溁瞧著rou身的雙下巴,驚得閉不上嘴,道“嗷!天啊,我起碼胖了有二十多斤,這日子沒法過了!” 花提溜起圓滾滾的小白狐,無奈道“郡主如今不是擔心胖不胖,美不美的問題的時候,速速靜下心來,躺在水晶棺中,咱們要開始了!” 說著便衣袖一揮,不顧那重得如鉛球似蹬著四條小短腿,掙扎的小白狐,陡然一把掃進水晶棺內。 即刻,花手中擺出的三清指,口中輕念,道“太一鎮生,三炁合真,室胎上景,母玄父元,生我五藏,攝我精神,下灌玉液,上朝泥丸,夕煉七魄,朝和三魂,右命玉華,左嘯金晨,命我神仙,役靈使神,常保利津……” 于此同時,藍水池中的朵朵芍藥花齊齊離水,花苞在空中伴著光華迅速綻放,射下的熒光將整個水晶棺罩住。 花修長如玉的手,擺出金剛指、五行訣等各種結印不停變換,袖擺重重的拍打著藍色水面,每一下都是靈光四濺。 但見花眉眼一橫,如玉的雙手擬撫琴輕輕波動,便見滿洞的芍藥花開始旋轉,凝結成花朵鎖鏈瑞氣千條,形成一個散布的花陣,柔潔的花瓣猶如銀線織錦兒成延展開來,急速旋轉在空中。 花閉著眸子,口中繼續輕道“三才召合、六甲神靈,道氣長存天地人,六手印集大甲穜,魂欲上天,魄入黃泉,還魂返魄,其道自然……” 慢慢的紫氣千羅,仿若素錦似的花瓣云蒸霞蔚,合成了一朵巨大的花苞,散發著七彩極光,漫天皆飄墜著雪白的殘瓣。 仿若素錦的芍藥花瓣漸漸舒展開來,水晶棺中的一人一狐從棺中凌空而起,飛入這朵巨大的芍藥花之中。 剎那間芍藥花瓣再次化成長錦,將程溁的rou身緊緊纏住,越纏花瓣素錦便越薄,慢慢的薄如蟬翼,消失在程溁身上。 不過轉眼間,稍稍有知覺的程溁緩緩騰空而下,回到水晶棺中,河洞也再次恢復了往日的沉寂,仿若一切都未發生過,只是藍池上的芍藥花全部消失了。 魂魄回到rou身之中的程溁,緩緩從水晶棺中蘇醒過來,但程溁卻發現自己腦子雖清醒,但手腳卻動不了,眨眨眸子,用眼神詢問花。 花瞧著水晶棺中的程溁,道“溁仙郡主,莫急,待三日后魂魄與rou身完全融合在一起,便可如往常那般行動自如?!?/br> 程溁聽了這話,霎時,心頭一急,她家謝遷還等著她去救呢,怎么可能再等三日,三日后那王銳早不知跑了多遠。陡然間,本就不靈光的腦子,這一急,更是開始發懵,隨即昏死了過去。 一柱香后,一身黑衣濕透的墨漪,抖著身上的水,道“哎呦!吾又來晚了,還請花尊見諒,為躲避天雷劫,吾沒敢用法術穿透河水,可是一下下游進來的?!?/br> 花無視屢次三番遲到的墨漪,在藍池旁閉目打坐。 墨漪如回家了一般,自來熟的在河洞中溜達著,眸一掃,道“咦,吾的小靈狐竟變得這么肥碩了,文曲星就是文曲星,養靈狐都與常人養的不一樣?!?/br> 走近水晶棺,將胖得如鉛球似的小白狐拿在手中,自說自話道“這么討喜的小狐兒,吾還是第一次見?!?/br> 忽然想到什么,眸子一亮,道“咦!這狐兒身上竟有文曲星的念力,看來文曲星是真心疼愛這小東西到了極致,如此廢了,倒也可惜了,不如借著文曲星給予小白狐的靈力……” 說著不待花回話,便將蓮花佛珠中程寬的魂魄引入其內。 隨即,雙手擺出五行訣結印,口中傾吐道“唵,室哩哆,室哩哆,軍吒利,薩縛訶……” 雙手緩緩推開那泛著血紅色光芒的程寬之魂,緊接著又是一道墨色光芒籠罩在小白狐身上,一點一點地滲進去,一點縫隙彌補,墨紅二光交雜,相互融合,時而有幾片殘破的芍藥花瓣墜下,凌厲的仙法立即在洞中化為幻影。 白色透明的光芒迅速消散,獨流紅光聚集在狐兒身上,小狐兒的尸身瞬間便從白色變成紅色。 不過片刻,本是沒了生息的小白狐,完全幻化成紅狐,心腹處從新有了起伏,緩緩睜開眸子,對著墨漪感激的微微搖了搖紅尾巴。 墨漪瞧著紅狐,無奈的搖搖頭,道“吾也是奇怪了,為何本尊的墨毛,卻不像本尊的毛色,程溁像花的白也就算了,就連程寬都不像吾的墨色,而是如逝去的嫁衣那般,成了火紅色皮毛?!?/br> 程溁混混沌沌的躺在水晶棺中,一會兒朦朧間瞧見王銳拿著刀子要傷了謝遷,一會兒又瞧見王銳欺負她家謝遷,還不給謝遷飯吃,終于在掙扎的第三日,醒了過來。 這一醒,剛好聞見墨漪學著自己囈語的模樣,捏著嗓子道“遷表哥,你不要死,遷表哥,等溁兒去救你,等我,等我??!” 扶著水晶棺坐起身的程溁,連翻了幾個白眼,道“狐仙大人,您了今年多大?” 墨漪沒有一絲被發現的窘迫,從容笑道“額,本尊也記不得了,也就幾萬歲吧!反正比花尊年輕得多呢!” 程溁又翻了個白眼,努努嘴,心道“哼她是這個意思嘛,她明明在損他好不好!” 墨漪哪能瞧不出程溁打趣他的意思,可他就是不接,瞄著程溁消失的雙下巴,道“郡主,您三日粒米未進,瘦了好多呢!” 程溁霎時心頭一喜,佯裝淡定的用小rou手摸了摸脖子,道“嗷!有嗎?有嗎?” 剛恢復人身的程溁,還不大習慣說人話,習慣性的‘嗷嗷’叫。 確定雙下巴餓沒了,又摸摸癟癟的肚子,嘟囔道“哎!雙下巴雖沒了,小肚子也餓下去了,但餓瘦的是肚子里面的腸胃,肚子上面的肥rou還在,這樣只要再吃上兩頓葷腥,便又會肥回來的?!?/br> 看來自己是要用上輩子的二十一天減肥法,先餓去肥rou減脂,再將胃餓小了,才能恢復成輕盈美人??! 花瞧著自言自語的程溁,一會兒摸摸脖子,過會兒又摸摸肚子,提醒道“咳咳,溁仙郡主,是不是該去尋文曲……謝遷,還有一個月就是鄉試……”若是耽誤了文曲星做文魁,改變了其命數,不知這世間又會降臨何種浩劫。 程溁拍著頭,道“嗷!對噢!我遷表哥還要考鄉試,做解元呢!” 成化十年,徐廷璋、范瑾督造寧夏河東長城,“自黃沙咀起、至花馬池止,長三百八十七里”,東起鴨綠江,連接秦長城,然后西至嘉峪關,蜿蜒六千余公里。 役軍四萬人,不得不分晝夜筑夯土墻,東起清水營,西抵花馬池共一千七百七十余里,每二三里置敵臺崖寨以備邊警。共筑城城堡十一,邊墩十五,小墩七十八,崖寨八百一十九,時稱“橐駝城”。 橐駝城以木板作模,內填粘土或灰石,層層用杵夯實修筑成的,每三尺造價便高達約為一兩銀子。 銀鈴馬車卸去銀鈴,低調的小馬車靈活的駛過街巷。 馬蹄急踏烏漩、烏澞,鼻中打出一個響啼,不過片刻便出了城門,馬車向城郊駛去。 雖拉車的馬只有兩匹,但烏漩、烏澞可是既俊美又健壯的絕世寶馬,馬蹄嘚嘚敲擊著地面,濺起陣陣沙霧,若不是衛凌控制著馬車的速度,定會將護在周圍的親兵,遠遠甩在后頭。 程溁一邊生著悶氣的敷著補水面膜,一面往剛在城里買來的百十個香囊中,分裝著花秘制驅蛇蟲鼠蟻的藥粉。 心中碎碎念去建橐駝城不是該一路向北嘛!害的她白白白當誤了幾日功夫,跑了冤枉路不說,謝遷在王銳手上不知又吃了多少苦頭。 都怪自己太心急,忘了提前打探消息,就直接迷糊間追了去。 這會兒又從原路返回向東南,順著京杭大運河去尋王銳抓壯丁的船隊。 衛凋驅馬上前,拱手道“郡主,前面的路被多顆巨樹擋在兩山之間,可要繞路?” 程溁停下手中最后一個香囊,閉著眸子,開始思索起來。 心道說不得這大樹擋住的路,又是林淑清故技重施,她可是清晰記得一年前風波剎暗殺的事,就連有謝遷、汪直兩個逆天英才坐陣,錦衣衛都傷了那么多人,更何談她自己的親衛隊,倒不是她低估自己的親衛隊,而是她做靈狐時,見過謝遷給衛凌他們喂招。 在心中用她的親衛隊和風波剎近侍做了個對比,哎!備不住她們就要全軍覆沒了,謝遷不在身邊,心里的確不踏實,還是走官路好些。 有了這一想法,程溁撩開東陽木雕花格車窗的一角紗簾,信心十足道“咱們是虎狼之師,何時需要繞道?” 頓了頓,繼續豪邁道“哪怕是橋斷路不通,坐舟遇狂風,咱么也要游過去!” 衛凋領命,拱手道“郡主威武!屬下這就將巨樹一一挪開!” 一旁看著都衛冶下馬,笑道“郡主威武!朗朗乾坤之下,誰敢為難咱們!” 花騎在白馬上搖著扇子,悄然間掐指一算,隨即淡淡一笑,微微點頭,心道“還真的傻人有傻福啊,不過這次不是林淑清做的,而是與程溁那個有這宿仇的……” 程溁從窗縫瞧著眾親衛下馬,大汗淋漓的挪樹,歉意道“辛苦眾位了,辛苦了!苜蓿去幫忙給眾位兄弟燒鍋綠豆湯?!?/br> 曾經嘉祥公主的大宮女凝然,在花的醫館學徒一年,花雖沒給過一文的工錢,卻將凝然臉上的傷治好了,但治好傷的凝然卻如同換了一張臉,氣質也更加沉淀,為報恩救命之恩,做了程溁的丫鬟,隨花的草字頭,更名為苜蓿。 苜蓿味甘、淡,性微寒。具有清胃熱,利尿除濕,清脾胃等眾多藥用價值,但若用不好便是有毒之物。 凝然對于苜蓿這個新名字非常喜歡,對于害過她的人,她便是慢性毒藥,徐徐圖之的報復,但對于有恩她凝然的人,她則便是良藥。 坐在趕車旁的苜蓿,即刻下馬車,準備生火熬綠豆湯。 衛凌抹了把汗,笑道“為郡主效命,這是屬下應做的!”若沒有溁仙郡主,他們這群親衛早就成了地下冤魂,又哪里還會有如今的安穩日子。 程溁不知該說些什么,表達自己的感動,敷著面膜的臉沒敢露出去,擔心嚇著這些親衛,撩開車簾的一角,從車窗遞出剛剛分裝好藥粉的荷包,道“天氣炎熱,滋生蚊蟲,戴上這荷包可驅蛇蟲鼠蟻,還能驅邪防疫,好處多多吶!” 衛凌俯下頭雙手恭敬的接過,感動的含淚道“多謝,郡主賞賜?!?/br> 心道從沒有人替他們這些粗人考慮過,會不會受傷,他們這些親衛活著就是為了保護皇族之人,隨時會命喪黃泉,如今溁仙郡主竟會擔心她們被蛇蟲鼠蟻煩擾。 馬車中的程溁只是習慣性的關心自己人,并不知自己剛剛已籠絡了人心,百無聊賴的泡了杯蜂蜜檸檬茶,去去腸胃里的油膩。 隨后又伸出小rou手,捏了捏肚子上的小肥rou,這幾日她每日不僅過午不食,且“輕斷食”只吃水果蔬菜,自我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瘦得都能飛起來了,但剛量了下腰圍,竟還是那樣分毫未減。難道這是遇上纖體的瓶頸期了?看來還是要繼續挨餓??! 這種餓得半死不活的模樣,實在是太難受了,抓心得的餓??!若是往常她定會在馬車里擺上冰盆,這回餓得都沒法散發熱量了,就連冰盆也省下了。 不過還好謝遷這幾日不在,要不瞧著自己每天只喝點蜜水,吃的跟兔子似的蘿卜青菜,就連一點油腥都不沾,還不擔心壞了。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再次行起,程溁摘下臉上半干的面膜,開始往身上涂抹給萬貴妃特制的纖體塑形膏,肚子、腰、腿這些有小肥rou的地方一點都沒落下。 按摩后,又用了些美臀精油去坐印,躺在水晶棺中,整整一年未見丁點兒陽光,臉頰蒼白也就罷了,做了病美人也不錯,但將她的翹臀躺得都壓癟了,是她接受不了的。 她雖做不到前凸后翹的魔鬼身材,但也不能差太多了。不能人瘦了,皮rou就松了,不過還好這輩子年紀輕,恢復的快,吸收也好。 花苜敲著車窗子,小心翼翼的低聲,道“郡主,花掐指一算后,說了遷公子無礙,您就不要再擔心了,吃些東西吧,不然身子怎么受得???” 獨自在馬車里的程溁,心虛的趕緊將衣裳穿好,謊話張口就來,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道“花苜無需擔心,我這是學習花大夫半辟谷,對身體有益處的?!?/br> “原來是花大夫教的,那花苜就放心了,打擾郡主半辟谷了?!被ㄜ僖幌伦泳捅怀虦缓鲇屏诉^去,認真的點點頭,說著便將手中的點心,給了一旁趕車的衛凌。 若是花苜一年前聽說辟谷自是不信的,但親眼所見花一年只喝水,而不吃飯,卻還豐神俊朗的模樣,便真的信了。 若是花苜心中所想,被程溁這個壞丫頭知曉了,不知又會得意成什么樣子,脫口而出的謊話,竟會有人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