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是累了。

    已經累到不想偽裝了。

    病房里很安靜，安靜到開門的聲音都格外清晰，季木清戴著帽子和口罩，穿著米色風衣，鄧遷跟在她身后喊道：“季副總?！?/br>
    鄧遷搖搖頭，似乎不贊成她就這么進去。

    季木清看了已經淺睡的余笙一眼，站在門口，想了會道：“放心吧?！?/br>
    鄧遷見她執意也就往后退一步：“我在門口等您?！?/br>
    季木清嗯了聲，進去后合上了門。

    余笙睡著了。

    她睡得很不安穩，額頭上冒出了不少的細汗，季木清記得她以前睡覺特別的沒心沒肺，睡覺的姿勢都能展露她平時嬌慣的性子。

    可她不討厭，甚至很喜歡。

    分開那么多年，她有好多次夢醒，還會想起她那張牙舞爪的睡姿，和已經不在耳邊的碎碎念。

    “木清，明天早上我們去吃王婆家的燒餅吧，我想吃了?！?/br>
    “木清，今天上午老何那個數學題我還沒解出來，你明天教我?！?/br>
    “木清，我聽你們班的同學說陳二下課就找你，跟在你后面，是不是真的？”

    “木清，你睡了沒啊，你怎么又睡了，我睡不著，你起來陪我聊天，就一會，一小會！”

    “木清，你在想什么？”

    木清，木清，木清。

    她聲音那么清脆而甜膩，夾雜少女的氣息，那時候的她，天真爛漫，不知憂愁。

    和現在截然不同。

    季木清目光放在床上的余笙身上，她抽出柜子上的面紙，仔細擦拭余笙額頭上的細汗，手倏地被人握住，季木清愣了幾秒，聽到余笙淺淺喊道：“媽?！?/br>
    “媽，別丟下我?！?/br>
    季木清心底的柔軟慢慢蘇醒，那段冰封已久的過去在她面前逐漸清晰，心里的那塊空缺也被一點一點填滿。

    她眼底盛滿了溫柔，用另一只手撫了撫余笙的碎發，將她的長發撥至耳后，露出精致的五官。

    這兩天她應該經?？?，睡著了還能看出眼睛紅腫，俏顏慘白，眼瞼下的那顆痣格外顯眼。

    季木清伸出指尖觸碰在上面，余笙似乎被驚到，動了下身體，季木清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舍不得兩手相握的溫暖。

    余笙沒醒，她只是扯過季木清的手，摸在自己臉頰上，蹭了蹭，有濕潤的感覺襲來，季木清低頭看，瞥見余笙眼角的淚水簌簌落下，沾濕她的指尖和手掌。

    她哭的很小聲，很壓抑，很讓人心疼。

    季木清忍不住喊了句：“余笙?！?/br>
    余笙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前面有一束光，她下意識的往亮光的地方走去。

    “余笙?！?/br>
    有人喊她名字，她抬頭看去，是趙香媛。

    “媽！”

    她立刻小跑過去，但是不管她怎么跑，都追不上趙香媛，她的身影始終和自己有不遠不近的距離，那束光照在她身上，指引自己往前走。

    “媽，你等等我，你別走?！?/br>
    “媽，別丟下我?！?/br>
    趙香媛聽到她的話，停下了腳步，轉頭對她笑，沖她招手，她小跑過去，站在趙香媛面前，狠狠投進她的懷里。

    “媽，別丟下我好不好?！?/br>
    趙香媛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余笙，我不會丟下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