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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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時候,這個男人黑幽幽到讓人看不透的眼睛就那么望著自己。 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院子里很清凈,屋子里很暗,眼前的男人高深到讓人看不懂,那身子卻又強健到讓了打心眼里害怕。 神光臉上一下子紅透了,又怕又羞又不好意思 “我……我確實沒有佛光的樣子……” 好像確實白瞎了這個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有紅包 第3章 睡大炕 蕭九峰不再理會小尼姑,他直接起身出門。 神光頓時怕了,忐忑地小聲說:“你,你去干嘛?” 她還是怕他把她退了。 不是說好的,只要領進門,就不能退嗎? 蕭九峰低頭,看向這個眼淚巴巴的小東西,他毫不懷疑,他繼續往外走,她就能撲過來抱住他的大腿哭著說求求你收下我吧。 他挑眉,有些嘲諷地問:“你餓嗎?” 神光一怔,不提就算了,一提,她才發現自己肚子咕嚕嚕地叫,前心貼后背了。 蕭九峰:“你不餓,我餓了,我要去做飯?!?/br> 說完,他踏出門,直過去灶房了。 神光依然是蹲坐在地上的,從她這個高度,正好可以平視蕭九峰的腿。 他生得高大威壯,上面的粗布褂子依然半敞著,一根粗布黑腰帶緊緊地將褲腰扎起來,下面的藍粗布褲子松松散散地穿著,在褲腿那里又綁了兩道。 便是那褲腿再肥,也能看出來,他腿長,又長又壯實,那么一邁門檻,滿滿的都是爆發力,根本不是庵子里的尼姑能比的。 男人那大長腿很快邁下臺階,之后一個轉彎,消失在神光眼前。 神光縮著肩膀,傻傻地在那里蹲坐了一會,才試圖站起來。 她剛站起來的時候,腳麻了,只好扶著旁邊的門,過了好一會腳上的麻勁兒才過去。 她彎腰將那麻布袋子給收拾起來,又把自己帶來的一身尼姑袍疊好了,放在一旁,之后才出門,過去灶房里看看。 這男人家的院子挺大,比他們庵子竟然還要大,房屋更是多,神光雖然不太懂,但也知道,這在以前估計也是大戶人家,但是現在不行了,窮得不成樣子了。 神光遁著聲音來到了灶房,只見灶房里已經燒開了火,那男人正拿著勺子往鍋里下米。 米是黍子米,很糙的那種,不過這在當下來看,也是極好了。 現在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前幾個月,餓得吃樹皮吃草根的也有,神光就曾經餓得眼睛發花滿山到處挖草根去。 神光站在灶房門檻,小心翼翼地看著這男人。 男人長得粗獷硬朗,就是不說話的時候,也給人一股子強悍勁兒,像這種男人,神光一直是很害怕的。 這會讓神光想起她還是小尼姑的時候,師太提起的響馬。 師太說,解放前那會,外面有響馬,穿著粗布衫,綁著褲腿,一個個壯得像頭牛,上了山后,直接闖進庵子里,一把抓住一個姑子欺負,師太說,那些人狠著呢,你去求菩薩保佑,他們就把你按在菩薩像上欺負。 師太還說,有些姑子長得好看,被抓走了,也有些被糟蹋了,就扔在佛堂里。 當師太提起這些的時候,小小的神光借著那微弱的煤油燈可以看到,師太的眼睛里泛起薄薄的光,那是復雜到說不出來是悲痛還是遺恨的光。 小小的神光記住了師太的目光,她覺得那就是佛經中的劫,那就是一千六百八十萬個彈指間在師太眼睛中留下的痕跡。 斗轉星移,庵子里沒了師太,昔日的小尼姑也被這么一個粗獷的男人給帶回了家。 她確實本應該怕的,但是她又會想起來當時她在麻袋時,那兩個人說的話。 她知道那個人嫌棄自己,不要自己了,是這個男人好心,才要了自己,把自己背回家。 哪怕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也要了自己。 神光覺得,她對這個男人又怕,又不怕。 這個時候,男人從大水缸里舀起來一瓢水來喝,他仰著脖子,喝得咕咚咕咚的,因為仰著的關系,下巴和脖子那里的線條就看著凌厲利索,屬于男人的大喉結也跟著一上一下地滑動。 神光咬著唇,小心翼翼地看著這一幕。 果然是山下的男人,就連喝水的樣子都和她們尼姑不太一樣呢。 正傻想著,卻聽到男人突然開口了:“你在偷看什么?” 神光一驚,連忙扶住了門框,忐忑不安地看著男人。 蕭九峰看她一眼,懶得理她,繼續將紅薯干扔進了鍋里。 神光猶豫了下,終于怯生生地邁開腿,之后蹲在了灶臺前,往里面添了兩根柴,又使勁地拉起了風箱。 在男人終于看向她的時候,她連忙表示:“我是來幫忙的,我會燒火做飯!” 蕭九峰沒說什么,蓋上了鍋蓋。 神光想著,這應該是說她可以燒火了,當下松了口氣,忙認真地拉著風箱。 蕭九峰看著這小尼姑,頭上裹著一塊白色大頭巾,那頭巾大到幾乎要掉下來遮住眼睛,身上的粗布褂子肥大到幾乎是吊在她身上。 現在她把寬大的衣袖挽起來,賣力地拉著風箱。 那手腕子纖細,雖然有些臟兮兮的,但竟多少能看出幾分白凈的底色,這樣羸弱的小東西,因為太過用力拉著風箱,身子都跟著風箱把手一前一后地動。 她這是用吃奶的力氣在燒火。 蕭九峰:“你平時在庵里也燒火做飯?” 他相信在他的逼問下,她應該確實是今年過年滿十八歲,但這樣瘦弱的身子,滿十八歲?經常做活? 神光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是,我燒火做飯,還會打掃庵子前后,我還會去山里找吃的,我們庵子在山里偷偷開墾了幾畝地,我也能去地里干活?!?/br> 蕭九峰:“你們庵子里多少人?” 山上有好幾個庵子,神光應該是這其中的一個。 神光:“我們是云鏡庵的,不大,就十二個人,前些年我們的師太不見了,又陸續走了幾個,最后只剩下七個了?!?/br> 蕭九峰哦了聲,多少明白了,一個庵子里七個人,這個小尼姑可能年紀小,被人欺負著多干活也是可能的。 神光偷偷地看了一眼蕭九峰,卻見他沉著的臉像磐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看著有點讓人害怕。 蕭九峰卻突然開口:“我姓蕭,九峰這是我的名字?!?/br> 神光懵懵地看著蕭九峰。 蕭九峰望向她:“我今年夏天剛滿二十六歲了,比你大九歲多?!?/br> 神光不知道作何反應,也不明白他和自己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蕭九峰垂眼,望向了灶膛里的火。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灶膛里的火苗一下下地舔著那被熏黑了的灶膛,火光映在他眼里,他的聲音卻是沉而啞的:“我家里很窮,別看一處大院子也有幾間房,但那都是擺設,當不了飯吃,年紀也不小了,生產大隊里也沒人會嫁給我,根本娶不上媳婦?!?/br> 神光一手攥著燒火棍,一手攥著風箱。 還是不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 蕭九峰:“我比你大九歲,可能對你來說有點老了,你如果有其它想法,可以盡早告訴我?!?/br> 神光怯生生地開口:“我……沒其它想法?!?/br> 蕭九峰看向小尼姑,火苗倒映到了小尼姑的眼睛中,把小尼姑的心思照得一清二楚。 他望著她,聲音誠懇起來:“你現在什么都不懂,只想著有人收留,能吃口飯活命,是不是?” 神光忙點頭:“是??!” 蕭九峰:“那你再想想吧?!?/br> 神光一慌:“啥意思?” 蕭九峰:“你現在還沒滿十八歲,我也沒法和你領結婚證,等到了今年冬天,你再決定是留我家,還是離開?!?/br> 神光委屈:“可我沒地兒去呀!” 冬天里的庵子那么冷,冷得她骨頭都要凍僵了,她不想回去。 蕭九峰:“可能到時候你就有地方可以去了?!?/br> 五莊子公社下面十幾個生產大隊,娶不上媳婦的漢子多得是,養到冬天,她滿十八歲可以結婚了,到時候稍微能養一點rou,說要嫁,多得是漢子可以挑。 ************* 神光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著。 晚上吃的是紅薯糙米粥,這男人真是好,竟然放了不少大塊的紅薯,糙米也稠,熬出來香噴噴里帶著紅薯甜,可真好吃。 神光已經很久沒吃過這樣的飯了,幾乎是狼吞虎咽就把一碗粥喝下去了。 喝完后,還想喝,但是又不好意思,就沒盛,結果沒想到蕭九峰幫她盛了一碗,她感動得想哭,又把第二碗也喝下去了。 神光已經很久沒吃這么飽了,更何況這熱騰騰的紅薯飯,她現在滿心都是滿足。 蕭九峰是個好心人,別看他臉硬,但心好。 吃飽了飯的神光,忍不住想起來蕭九峰說的話。 還是不太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過多少意識到,他果然還是一個好人。 他說他叫蕭九峰,比自己大九歲。 神光偷偷地看了一眼旁邊。 蕭九峰就和她睡在同一張大炕上。 這大土炕很大,她睡里邊,他睡靠窗戶的地,兩個人足足隔了一個蒲團的距離。 可是即使這樣,她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力,混合了汗味以及說不出味道的氣息,就好像裝在麻袋里被他背著時,她能聞到感覺到的。 和以前偶爾在山下遇到的壯勞力身上汗臭味不一樣,她不討厭他身上的味,反而聞到后就覺得臉上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