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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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徵羽聽到這里緩緩露出微笑:“想不到你這么了解我?!?/br> 并沒有意識到死亡來臨的石陽臉上掛著的笑容是那樣單純可愛天真無邪:“當然了,不過做人得謙虛,我不能說是特別了解你,只能算是中等了解吧?!?/br> 宮徵羽維持著微笑說:“那你猜猜我現在想干什么?” 石陽立刻便要開口,而得意在此刻漸漸離開了他的大腦,他的膨脹蕩然無存,弱弱地后退了一步說:“呵呵,我還很忙,最近哥你不來上班堆積了不少文件,我先去處理了,很快拿給你!” 說完話,石陽轉頭就跑,宮徵羽看著他把門關上,整個人緩緩靠到了椅背上。 哪怕已經隔了這么多天,似乎還是可以回想起文喬對他的無視以及警告。 稍微閉上眼,那副場景就栩栩如生地展現在他眼前,那像個噩夢一樣折磨著他,偏偏噩夢中的另一方,還是他現實中甚至沒有身份去靠近的人。 煩躁的情緒涌入心臟,宮徵羽快速站起來,拿了白大褂進了實驗室。 布滿高至屋頂櫥柜的實驗室總會讓他很安心,每次待在實驗室里他都會平靜下來,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著櫥窗里香精原料,他沒了往日的著迷和專注,腦子里和心里想的,都還是那個不該想著的人。 他有些粗魯地打開恒溫儲藏柜,隨便從里面拿了一瓶香料,打開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整個人都愣住了。 該怎么形容這個味道呢。 他微微垂眸,看著瓶子上的英文——高地杜松。 拋開復雜專業的形容詞,簡單來說,高地杜松的味道,是一種非常女人的味道——女生私密部位專屬的味道。除了它,還有類似味道的是松紅梅。 宮徵羽將香料瓶子蓋好,放回到櫥柜里,目光所及之處,就看見了旁邊的松紅梅。 按味道排序的香料們,勾起了清心寡欲數月的他心里最深刻的記憶。 以前文喬總會嘲笑他,說他太過于控制自己了,哪怕在房事上也冷靜得可怕。 那時他總會沉默著不反駁,但其實他很想告訴她,如果他不控制,她才會真的感覺到可怕。 根本沒辦法專心工作。 左思右想所有的念頭都和她有關。 宮徵羽最后不得不脫了白大褂離開實驗室,頂著石陽“果然如此”的注目禮離開了香水部。 他去了設計部,避開陸覺非和其他人的視線,找到了文喬借的工作間。 他今天來公司時已經是下午,又在實驗室折騰了許久,這會兒天色已晚,老先生已經離開了,工作間里只有文喬一個人。 因為要工作,為了方便她沒穿裙子,穿著褲子和襯衣。墨綠色的真絲襯衣十分寬松,襯衣下擺隨意地掖在黑色長褲的腰帶里,她模樣認真,目不轉睛地在繡什么。 宮徵羽安靜地站在外面看著她,并沒打算進去打擾。 他想,他只是在外面看看,只要她沒發現,就不會給她造成困擾,不會讓她更厭煩。 但當文喬一不小心扎到了手的時候,他情不自禁地推門進去了。 文喬正含著拇指止血,聽到響動抬頭望去,就看見了緊蹙眉頭的宮徵羽。 他似乎很著急,視線落在她受傷的手指上,眼底夾雜著復雜的心疼。 文喬微微凝眸,將手指從嘴里拿了出來。 “宮先生有什么事嗎?”話是這樣問,卻不覺得他真有事,文喬的表情立刻不耐煩起來,宮徵羽將她的變化看在眼里,他的感受就是——看,果然被討厭了。 宮徵羽眉頭不曾松開,他努力將視線從她受傷的手指上移開,面無表情道:“石陽告訴我你請了賴老先生過來,作為項目的參與者之一,我理應過來見見他?!?/br> 文喬看了他一眼,重新低下頭研究刺繡:“他走了,你來得不太巧,他身體不舒服,我讓人先送他回去了?!?/br> 宮徵羽遲疑了一下,拉開一把椅子坐下,文喬注意到他居然坐下了,又看向他說:“賴老先生都走了,宮先生還坐下干什么,你難道不該立刻離開嗎?” 宮徵羽壓抑著情緒道:“我不能問問項目進度嗎?” 文喬看了他一會,放下刺繡道:“據我所知康總要把這個項目做得很大,所以來不及和這次發布會一起發布了,多留了幾個月時間給我們,那宮先生也就不用急在這一時來催促我的進度吧,更何況……”她想了想說,“我現在都還不知道這個項目都有誰參與?!?/br> 這是實話,她有點懵,看起來這是個大項目,但項目參與者目前為止她只知道自己和宮徵羽,其他人是誰,什么時候進組,她都完全不清楚。 宮徵羽回答了她,但不是這個問題。 他對她說:“康怡的目的我很清楚,你只要專心做好你的項目,不用擔心她那里?!?/br> 文喬微垂眼瞼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br> “意思很簡單?!睂m徵羽說得更直白了,“那天她來見賴老先生,后續和你說的話,哪怕我沒聽見也能猜到,你不用為她的暗示苦惱,你是第一次獨立負責這么大的項目,缺乏經驗也是應該,如果最后沒做好……” “如果我沒做好,你要怎么樣?”文喬尖銳地望向他。 宮徵羽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他能怎么樣?他好像沒身份做什么說什么,但是…… “不管怎么說,我都不會讓她借此機會把你開除?!?/br> 他思索良久,還是聲線緊繃地說了這么一句,文喬聽完就笑了。 “這不是宮先生該cao心的事,我也實在不好真的麻煩您?!蔽膯淌挚蜌獾?,“而且這件事老陸已經跟我說過了,我心里有數,他會在幫我的忙,就不勞駕宮先生了。而且雖然我覺得自己的確有不少缺點,也真的沒什么經驗,但還是有信心可以做好這件事的?!?/br> 在她的口中聽到陸覺非的名字,可真讓宮徵羽難以自持。 他有種說出一切內心想法的沖動,把自己為什么要離婚說得清清楚楚,可又很清醒地知道,哪怕他說了,也得不到文喬的溫柔以待,他會得到的只是文喬更嚴重的嘲諷和厭惡。 他那種自私自我無理取鬧的想法,他自己現在看來都站不住腳,又怎么能拿來讓文喬回頭呢。而且就算她真的回頭了又能如何? 重歸于好?那只是表面罷了,傷害已經造成,不管怎樣都無法徹底抹平,靠那份單薄的愛意是不可能讓他們回到過去那種狀態的。 一定要有人付出點什么,犧牲點什么,才能有明確的進展。 而這個付出和犧牲的人,也必須是他。 宮徵羽眼神黯了黯,他突然在文喬的注視下站了起來,搞得文喬以為他要走了,立刻要開口道別。 但不是的。 宮徵羽沒有離開,他半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他站起來是為了走到她身邊。 文喬愣了愣,隨著他的距離靠近,她不自覺開始閃躲,漸漸地躲到了桌子靠墻的位置,再無路可退了。 “你做什么?”文喬警惕地說,“這里是公司,到處都有監控,外面也有不少人,只要我大聲喊他們很快就會過來,你不希望被大家知道你是什么人吧?” 宮徵羽自嘲道:“我倒想知道知道在你眼里我現在到底是什么人?!?/br> 他直接坐到了文喬身邊的椅子上,那是之前老先生的位置,為了學習刺繡針法她和老先生坐得很近,所以現在就換做宮徵羽離她很近了。 文喬很沒安全感,表情凜冽極了,她伸手想把宮徵羽推開,哪怕把他推倒在地她也得馬上出去,離開他的“包圍圈”。 但她自然失敗了,她甚至都沒觸碰到他的身體,伸出去的手就被他抓住了。 文喬張口想說什么,使勁掙扎著想要收回手,宮徵羽直接蹙眉說了句:“聽話,別動?!?/br> 很熟悉的四個字,在過去三年多的婚姻生活中,他常常會這么對她說。 文喬知道自己要反抗,但身體的本能讓她第一時間順從了他,等她回過神來記得自己已經不該順從他的時候,他已經在幫她處理指腹上的傷口了。 “冒血了?!?/br> 他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緩緩說了一句,帶著沙啞的氣音,令聽到的人很難不心猿意馬起來。 文喬微微屏息,再次使勁抽回手的時候,他已經拿出手帕按在了她的指腹上。 身為一名調香師,他身上的一切都是無香的,手帕干干凈凈,一點別的味道都沒有。文喬的手成功收了回來,一起回來的還有宮徵羽的手帕。 她低下頭,看見那塊手帕,整個人都不太好。 那是她送他的手帕。 深藍色斜紋格,是他去年生日的時候,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第四十七章 文喬真的快被宮徵羽煩死了。 他隔三差五就要來這么一出,讓她根本沒辦法專心工作。 她冷下臉,直接將那條手帕扔到地上,滿臉嫌惡道:“別拿你的臟東西放在我手上?!?/br> 這話說得十分不客氣,成功讓宮徵羽臉色陰沉下來。 以前她總怕他不高興,怕他皺眉,怕他難過,但現在看他痛苦糾結,她覺得無比快慰。 “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上次已經說過我的想法了,我是不會回頭的,所以你也省省力氣吧?!蔽膯陶Z氣淡漠地看著他,“你前段時間不是做得很好嗎?躲開我,盡量不和我見面,去嘗試和別的女性接觸——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宮徵羽該做的事,如果你能一直維持著要求離婚時的冷酷決絕,不表現出任何后悔和痛苦,那我還真的高看你一眼?!?/br> 是啊,如果宮徵羽和她離婚后就徹底不再理會她,哪怕兩人進了一個地方工作,他依然當她不存在,當她是陌生人,冷酷無情,高貴冷艷,那文喬真的會高看他一眼。 他在她心里永遠都是她夠不著的高嶺之花,無法留住的天山雪蓮。 可惜他沒有,他跌落了神壇,反而讓他這朵白蓮花變得廉價低賤了很多——白玫瑰變成了飯粒子,紅玫瑰變成了文字學,雖然現實又冷酷,但文喬的真實感受即是如此。 宮徵羽現在恨不得自己不那么了解文喬,如果不夠了解她,也就不會明白她言語下的真實感受,正因為太了解了,聽出來之后,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覺得他三觀都被摧毀了,又重新建立起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過河的泥菩薩,不但自身難保,還很喜歡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張張口,猶豫許久,終于還是說了一句話,這話一出,文喬冷凝的臉有了瞬間僵硬。 他說:“對不起?!?/br> 語調低沉,但聲音清晰,一字一頓,帶著沉重的責任,一點點傳入她耳中。 這是他們離婚之后,是他表現出后悔之后,第一次直觀明確的向她道歉。 文喬眼神復雜地看著他:“道歉解決不了任何問題?!?/br> 宮徵羽轉開視線望著一處,眼眶發紅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道歉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彼Z氣沙啞,“我知道我對你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雖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都很清楚。我知道你很厭煩我的糾纏不清,但我也控制不了自己。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解釋,我所能給出的解釋恐怕都不能讓你理解讓你不再憎恨我,我現在能說的,唯一能跟你說的,大概只有……” 他轉眸望向她,清貴雙眸中夾雜著無限遺憾:“別后悔遇見我,我現在大概只能要求這個了。我想你現在應該也沒什么困擾了,見不到我,你應該就不會想起我,這樣也好,雖然我不希望這樣,但至少這樣不會讓你覺得煩悶,不會讓你難過?!?/br> 他緩緩站了起來,自上而下注視著她說:“好好生活?!彼p聲溫和道,“其他祝福的話我也說不出口,說了也是假的,只有這四個字是真的?!?/br> 他做不到直白祝福她,希望她再遇真愛,從此幸福一生。 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很自私,他現在真心希望的,是她可以四處碰壁,遇見難題,被人刁難討厭,然后……來找他,來向他哭訴,來祈求他的幫助,回頭看看他。 離婚最初,他的目的就是讓她像現在這個樣子,不要過度依賴自己失了自我,但現在他卻發現自己真正需要的,反而是她的依賴。 宮徵羽最后看了她一眼,知道再多說什么也是徒勞,便轉身走了。 他脊背挺得筆直,似乎哪怕他剛才一番低聲下氣,也依然是個驕傲的人。 誰也不能奪走他的驕傲,他是對的,文喬最后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繼系看著繡品。 宮徵羽走到工作間門口,透過玻璃的反光看到她已經低下頭繼續工作了,他心好像被人擰了一下,有些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