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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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斷發言的同事猶豫了一下說:“你這哪是稍微啊……你可別感冒啊石特助,你感冒了傳染到宮先生怎么辦?” 石陽皺皺鼻子說:“知道了知道了,我吃過藥了,馬上就要好了?!?/br> “你這程度聽起來可不像是快要好了……”那人還有點意見。 石陽想說什么,但宮徵羽在那之前開了口。 他說:“我不喜歡這段文案?!?/br> 石陽驚訝地望向他,那眼神好像在說,原來你在聽??? 宮徵羽沒理他,盯著ppt上停留的文案頁緩緩說道:“一款香水的文案最多不過四五句,不宜太長,也不宜繁雜。幽冥梵音這個名字也許適合這款男香,但你這段冗長的文案不適合這款香?!?/br> 下屬十分受教:“好的宮先生,那我們散會后再去好好策劃一下……” “不必等到散會了?!睂m徵羽坐正了身子,盯著文案旁邊那黑色瓶裝的香水照片,沉默了一會道,“我已經想好了?!?/br> 下屬一怔,難言錯愕地望著他。 石陽不愧是他的助理,十分了解他,在他說完話的下一秒就遞上了紙和筆。 宮徵羽接過紙和筆,低下頭安靜寫字,片刻的功夫他就放下了筆,將寫好字的紙交給石陽。 石陽走到cao作臺的位置,打開文檔,敲打著鍵盤一點點將他寫在紙上的內容展現給大家—— 【是狠毒的幽冥之徒,也是仁慈的再世佛陀。有決絕堅韌的冷酷,亦有溫暖繾綣的柔情?!猨r幽冥梵音·矛盾的答案是從未停止的愛】 石陽打完最后一個字,有些不可思議地望向了直視著屏幕的宮徵羽。 他好像領悟到了什么。 幽冥梵音的尾調是檀香,是“梵音”的來源,也是宮徵羽句子里的“再世佛陀”。 他說幽冥與梵音,這地獄與佛陀之間矛盾的答案是從未停止的愛,他是真的為這款香水找到了最好的定位,但為什么他老覺得,他這是在說他自己呢? 矛盾……幽冥與梵音的矛盾,是不是婚姻繼續與否的矛盾? 這份矛盾的背后,答案又是不是都是從未停止的愛? 從未停止的愛,石陽困擾地皺起眉,難不成,他哥要離婚,不是因為不愛喬姐了? 那又是因為什么?? 難懂。愛情真復雜。 還是做只單身狗比較好。 第十三章 石陽在宮徵羽的吩咐下連夜請人把他的東西搬走了。 文喬看著那些紙箱被依次裝到車上,從頭至尾表情都很平靜。 石陽立在一邊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文喬被他看得不耐煩,斜眼問他:“你有什么話要跟我說?不用那么為難,想說就說,如果我不愛聽我會自己屏蔽?!?/br> 石陽長舒一口氣,雙手交握放在胸前,好像在結什么法印一樣,半晌才道:“喬姐,我總覺得我哥不是個渣男……” 文喬聽到這里就笑了:“難道我是渣女?” “你當然不是了!我跟著我哥這么久,你對他怎么樣可是沒有人比我看得更清楚了,你都恨不得把心掏給他了,你怎么會是渣女呢?” 文喬可笑道:“是啊,既然我不是渣女,那宮徵羽肯定就是渣男?!?/br> 石陽皺著眉,忍耐半天還是說:“我倒不是想替他辯解什么,我就是覺得事情可能沒我們想得那么簡單?!?/br> 文喬沉默了一會淡淡道:“阿陽,事情還能有多復雜?說到底不過是結束一段婚姻罷了,牽扯不到任何其他利益,我家境一般,他家境不錯,但也沒有好到李嘉誠那種程度,我們之間涉及不到豪門恩怨,那就只能是夫妻感情問題?!彼局鄙碜?,拍了拍石陽的肩膀,“他要和我離婚,大約真的只是像他說得那樣,我身上沒他喜歡的那個味道了,他對味道多執著你應該也知道,事已至此,不管你心里有什么疑惑,都別再提了?!?/br> 文喬望著關上門的廂貨車,一字一頓道:“已經全都結束了?!?/br> 語畢,她轉身進了屋,最后朝石陽笑笑:“不管我和他怎么樣,我們的關系都還是很好的,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難處,有我可以幫忙的,隨時聯系我?!?/br> 文喬這樣好,這樣善良溫柔,石陽哪里頂得住。 他特別感性,眼睛都紅了,眼淚幾乎就要掉下來了:“喬姐……” 文喬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然后狠下心關上了門。 門關上的一剎那,石陽眼淚掉了下來,半張著的嘴里是未曾吐出的疑慮與不舍。 文喬靠在門內自嘲地想,僅僅是石陽掉眼淚就讓她如此心軟,如果宮徵羽當著她的面掉眼淚,那大概不管他說什么她都會答應吧。 失敗,真的很失敗。 文喬搖搖頭,起身走進屋里,走進這個再也沒有宮徵羽半點痕跡的,屬于她一個人的家。 晚上的時候文喬夢到了宮徵羽,夢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那時宮徵羽剛回國,文喬是在機場接機,幫教授接個重要的學者朋友。教授沒有對方照片,只說對方是中國人,模樣周正,穿著黑西裝,還戴眼鏡,身邊只有一個隨行助理。文喬把這位學者的特征記下來,在接機時就主要盯著穿黑西裝,帶著一個助理并戴眼鏡的男性。 然后她就看見了宮徵羽。 宮徵羽實在太出挑,哪怕只是黑色的休閑西裝,不怎么正式,甚至里面的淺灰色襯衣領口紐扣開著,不像嚴謹的學者,但他戴著眼鏡,彬彬有禮,面色清矜,也讓文喬第一眼覺得他就像個博學多才,清高傲岸的學者。 然后她就沖動了。 她以為自己找對了人,舉著牌子迎上去,熱情四溢地打招呼:“歡迎您,歡迎您回國!” 宮徵羽先是打量了她一會,然后才去看她舉著的牌子,牌子上寫著個陌生的名字,也為他心中的疑惑給出了答案。這并不是來接他的,只是認錯了人。 文喬并不知道自己認錯了人,也不知道宮徵羽一眼就發現她認錯了人,她后面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困惑為什么宮徵羽當時就知道她接錯了人,還任由錯誤發展,跟著她離開了機場,接受她妥帖的招待。 那時跟在宮徵羽身邊的石陽也不知道。 但后來他們都知道了。 一見鐘情這事兒聽起來不靠譜,不像是宮徵羽這種人會產生的情緒,但它就是出現了。 所有解釋都壓了下去,在文喬那對漂亮清透的貓眼注視下,宮徵羽什么也沒說,就那么跟著她走了。她把他當做另外一個人誠懇又溫柔地招待,而因為這份誤會產生的糾葛,讓他們從此名正言順地來往了起來。 文喬從宮徵羽靜靜聽她說話、看她笑看她鬧的畫面中醒過來。 她發現枕頭濕了,原來她做著夢竟然哭了,還哭得那么厲害,把枕頭都哭濕了。 吸了吸鼻子,文喬掀開被子下了床,去洗手間收拾自己。 洗臉的時候,文喬又想起了夢里的畫面,腦海中像在放電影一樣。她告訴自己不準哭了,可想到他們曾經多么好,多么恩愛,宮徵羽多愛她,會怎樣安靜專注地聽她說話看她胡鬧,她就受不了現實。 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至今都覺得很不真實,好像從他提出離婚到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別人的事,好像她只是睡著了,不多時就會醒來,然后發現這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但這到底不是夢。 他愛她的樣子,那才是一個夢。 文喬捧住了臉,眼淚不斷落下,她不斷深呼吸,借此來平復自己混亂的心,但一點用都沒有。 她眼前是宮徵羽第一次送她禮物的樣子,是她問起他為什么不當時就告訴她接錯了人時他諱莫如深的笑,那個笑太迷人了,曖昧、懇切又專注,似有若無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他眉梢眼角都帶著像他創作出來的香水那樣復雜迷人的味道,她只在他這種狀態撐了幾秒鐘便丟盔棄甲,毫無抵抗力了。 “不丟人,這不丟人?!蔽膯淌謸沃?,喃喃自語道,“沒那么快不喜歡他,這很正常,這不丟人……一遍又一遍想起和他在一起時的樣子這沒關系,但這輩子……” 這輩子都不要再想和他在一起了。 石陽讓搬家公司把宮徵羽的東西搬到了酒店。 套房倒是放得下這些東西,可放下之后要怎么辦呢? 石陽望著側立在電視機旁的前輩,紅著眼睛道:“哥,你是真的狠心,我不知道你到底為什么這樣,但我真佩服你的狠心?!?/br> 宮徵羽雙手抄兜睨著擺了滿滿一屋子的紙箱,十分漠然地“哦”了一聲。 石陽有點生氣,想起文喬他就難受,所以他發了有史以來第一次脾氣。 “你自己收拾吧,我累了,我要回家休息了?!彼f完話轉身就走,還真是一點都不打算幫忙了。 宮徵羽蹙眉喊他:“石陽?!?/br> 石陽好像沒聽見一樣,開門就出去了,甚至還重重甩上了門。 宮徵羽閉上嘴巴,放棄了再喊他。 看樣子只有他自己收拾了。 抽出口袋里的手,他認命地彎下腰,將早就看過的紙箱依次打開,取出里面的東西。 他大部分時間都彎著腰,為了方便干活,他穿著特別居家的黑色圓領衛衣,黑色直筒長褲,沒怎么打理的黑發不規則地垂著,深色襯得他皮膚越發白皙。 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這樣的他都不像是三十出頭的人。 他好像一直很平靜,很清醒地在收拾東西。 直到他看見了被搬過來的婚紗照。 好幾幅婚紗照,包括玻璃碎裂的那一幅,看起來文喬一張都沒留。 宮徵羽蹲下去,修長的手指緩緩撫過畫的玻璃,玻璃很不給面子的在他手指劃過的時候徹底崩裂了。支離破碎的聲音,嘩啦啦倒向地面,他來不及細想,伸手去接住,于是碎裂的玻璃就劃破了他的手。 鮮血流出來,有點疼,但也沒那么疼。 至少比不上心里的疼。 宮徵羽將婚紗照扶住,劃破的手指鮮血流出,滴落在婚紗照上,血的顏色模糊了人的臉,宮徵羽安靜了許久,終究是嘆息一聲,用完好的手捂住了眼睛。 文喬把自己關在家里好久沒出門。 這期間她誰也沒聯系,誰的電話也不接,就這么把自己關著。 五一長假的時候,林蔭過來看她,她敲了很久門,但沒人開門。 她納悶,難道文喬出去散心了,不在家? 不管她多好奇,多擔心,那扇門不開,文喬不回消息不接電話,她也無從探知真相。 文喬真正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五月中旬了。 假期結束,所有人都回到工作崗位上,她也該回歸了。 她決定重新開始自己的事業,既然愛情沒了,婚姻沒了,那她就得撿起曾被她拋棄的事業。 忘記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三年,忘記伺候別人的三年,忘記恩愛的三年,重新開始。 在重新開始之前,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得做。 那是個傍晚,文喬拎著水果捧著一束鮮花回了家。